第三百七十八章 智者樂水（上）

儘管張珏對樂水的觀感不好，但從未懷疑過他的實力。

不意外的話，在不久的將來，樂山和樂水這一對兄弟，都將會在零伍議會裏佔有一席之地。

這也是張珏為什麼答應讓他繼續調查的原因。

site14是張珏的大本營，雖然他之前已經做過一輪清理，但礙於大家的臉面，並沒有做的太過分。

目前這裏一共有將近三百名員工，如果說還隱藏着什麼牛鬼神蛇，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

所以張珏未嘗沒有利用樂水的心思。

不過就算答應讓樂水重新啟動對於site14站點入侵事件的調查，張珏對他的限制也非常多。

首先不能影響站點內員工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其次，對任何員工進行審訊，都必須經過他的同意。

尤其對於高級研究員級別以上的人的問話，楊雪必須在場。

從各個方面杜絕了樂水假借調查之名，行竊取機密之事的可能。

不過出乎張珏的意料，樂水並沒有邀請站內的員工配合調查。

因為他手中有着樂山之前調查的全部卷宗，事情的脈絡大體清晰，只是一些細節需要再次確認，每次和證人的談話都不超過十分鐘。

這天晚上，楊雪將樂水這兩天做的事向張珏複述了一遍。

聽完之後，張珏捏著下巴，陷入沉思。

過得片刻，他說道：「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孫子應該是真的只是想將這個事情查清楚。」

楊雪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還有一點想不通：「為什麼之前那麼長時間沒有查？」

「啊，原因其實很簡單。」張珏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轉了轉，「因為查清楚這個事件的真相只是手段，查清之後，他們身後的人能得到什麼利益，各方將會有怎樣的反應，才是重中之重。」

楊雪恍然大悟。

原來樂山之前之所以放棄，不是因為查不出，他故意留了個扣子，等待着最佳時機，才由樂水將這最後一層揭開。

想通這一點之後，楊雪不禁有點脊背發涼。

管理局上層的鬥爭，雖然無聲無息，但也確實非常恐怖。

她也不由想起叔叔楊文柏引咎辭職時候說的那句話。

「與那些恐怕的異常相比，人，才是最可怕的。」

楊雪皺眉道：「管理局現在外面的輿論壓力已經很大了，他們非要在這個時候……」

張珏呵了一聲：「估計他們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若是平常，一件普通的事情根本動搖不了那些人的地位，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張珏本就與管理局貌合神離，對他們內部的紛爭，不想管，也懶得管。

樂水能查清site14站點入侵事件的真相，對他來說只有好處，至於樂水想要達成什麼目的，他並不關心。

……

樂山之前放棄追查的官方原因，是當時把防禦陣圖給李成銘的那個研究員在羈押室里自盡，導致所有線索全部中斷。

而樂水此次前來，就是要尋着這個案子，將所有的線頭再次拉起來。

術業有專攻，與哥哥樂山相比，樂水在刑偵方面亦有非常高的造詣。

所以即便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許多人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但他還是從之前留下的來的證據里找到了遺漏的線索。

奇怪的紙條，消失的鑰匙，四濺的血跡。

樂水很快就定位到了將那名研究員置之死地的嫌疑人。

site14站點前任試驗主管，鄭洪剛，鄭老。

在張珏來到site14站點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半退休狀態。

site14站點的一應試驗都是由楊雪和李成銘負責指導。

而後楊雪因為逆模因部事件立了大功，晉陞為試驗主管，所以他便也順理成章地退休，如今正在家裏賦閑養老。

按照慣例，管理局對他進行了記憶刪除和覆蓋。

當樂水帶領着人去到他在江州市的家的時候，他正和老伴在一起摘菜。

看着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進入自己家的時候，老太太嚇壞了。

鄭老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咳了一聲，對老伴說道：「晚上給我做條紅燒魚。」

老太太愣愣地點點頭，然後看着他被那群人帶走。

鄭老一路都非常配合。

樂水將他帶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你沒有被記憶刪除。」樂水看着鄭老說道。

「不重要了吧。」鄭老一臉平靜。

樂水道：「所以你也不打算告訴我，你背後的人是誰。」

鄭老笑了笑：「如果沒有這樣的覺悟，我活不到今天。」

樂水嘆了口氣：「值得嗎？」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的，為誰做事，有什麼區別嗎？樂水先生雖然身居高位，但在我看來，我們兩個，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鄭老說着，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

當樂水帶着人破門而入的時候，他就已經服下了毒藥。

過了片刻，鄭老倒在椅子上，就此死去。

樂水看着他的屍體，對旁邊的隨從說道：「按照管理局最高規格發放撫恤金，厚葬了吧。」

鄭老在site14擔任試驗主管三十多年，在site14，他的資歷甚至比楊文柏和楊文松還要老。

楊文松當年將site14站點重建，他也給出了許多參考意見，如果說防禦陣圖出自他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張珏正在吃飯，聽說樂水派來回報的人員說鄭老服毒自盡，他只是平靜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吃自己的面。

過得一會兒，楊雪也趕了過來。

見張珏沒什麼反應，她愣了愣。

「鄭老……是真的嗎？」

張珏點點頭。

將樂水給他的卷宗推給楊雪。

「我剛剛看過了，調查過程應該沒什麼問題，鄭老在退休之後將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捐給了那些在入侵事件中犧牲的同事家屬，大概也是因為內疚。」

楊雪不解道：「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清楚。」張珏搖搖頭，「類似他這種實力派，總會是別人的拉攏對象，大概他將防禦陣圖交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的內心十分煎熬，不過他給管理局造成了這麼大損失，只能說這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

經過為期一周的調查，總算定位到了最終的嫌疑人，雖然鄭老死了，但其實調查工作還遠遠沒有結束，只是從明面上轉移到了地下。

不過到了這個階段，這件事情和site14站點已經沒有太大關係了。

樂水告辭離開，site14站點站長黃興文親自相送。

兩人寒暄了好一會兒，黃興文才將他送上了車，而自始至終張珏都沒有出現。

坐在車上，樂水的秘書將一些卷宗遞給他，樂水在左右兩邊的腿上各打開了一個，分別以極快地速度翻看着，眼珠不斷轉動。

忽然，他咳了兩聲，然後在毫無徵兆地情況下嘔出一大口血，將兩份檔案染得通紅。

「樂水先生！」

他的秘書大驚，司機也一腳剎車踩下，將車停在路邊。

「樂水先生！你沒事吧。」

秘書將兩份文件收走，抽出紙巾給樂水擦拭著。

樂水臉色潮1、紅，又悶聲咳了幾下，才漸漸恢復正常。

「我沒事——」

他擺擺手，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自己的秘書。

「你現在下車，拿着這兩份文件，回到site14站點去，無論總部發什麼樣的調令，你都不要回去，現在這個階段，只有那裏是最安全的。」

秘書點點頭：「樂水先生，那你呢？」

樂水微微喘著粗氣：「我還要先去辦一件事情，如果三天之內我沒有聯絡你，你就將這兩份文件交給張顧問，然後離開這裏亦或跟着張顧問或者我哥哥，都隨你。」

樂水有點交代後事的意思，秘書大驚，但卻不敢多說什麼。

樂水的脾氣他比誰都清楚，在一句話說出之前，他肯定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這種人是勸不動的。

秘書嘆息一聲，拿着那兩份帶血的文件離開了。

第二天黃昏，樂水獨自一人來到了一個軍用療養院。

這裏防衛森嚴，樂水將他明面能夠調動的所有武裝力量都放到了這裏。

門口的守備人員看到是他，也全都起身敬禮，樂水沒有理他們，徑直將車開進了大院。

和克拉明達小鎮外的那所醫院一樣，這個療養院的存在，也只是為了一個人。

樂水看着病床上包裹得如木乃伊一樣的99999，眼神閃爍，不知道又在想什麼。

一如楊雪當時所說，他既沒有殺掉這個人，也沒有利用特殊的手段治好他，只是一直用昂貴的藥物吊著他的性命，不讓他死去。

也沒有人知道，他把這個病人放到了瑞士，放到了總部的眼皮子底下。

找來負責的醫生，詢問了一下病人的情況，確認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死去，樂水點點頭。

待那醫生走後，他來到那個病人的旁邊坐下，看着病人那幾乎被燒焦的臉，嘆息一聲。

「我知道你聽得到，希望你不要怪我，想要成事，總需要有人犧牲。」

那病人雖然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但樂水的話說完之後，他的眼球竟然開始亂動。

樂水又咳了起來。

「你不用激動，如果有一天，需要犧牲的人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這麼做的。」

說完這些，樂水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病人，然後離開了療養院。

出了療養院之後，他也沒有直接回總部，而是驅車來到異常生物管理局公墓。

他走到一個無名碑的旁邊，獻上了剛剛買來的一束花。

做完了這些事情，樂水打算離開。

而他剛剛走出公墓，坐上自己的車，正要扭動鑰匙，卻停下了動作。

因為他看到自己擺在方向盤的頭髮絲，和反光鏡的角度偏移了大概十度左右，似乎被動過，

他沒有猶豫，直接下了車，甚至連鑰匙都沒拔。

他獨自走出了兩條大街，然後才攔了一輛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正好也是個東方人，見他的樣子非常興奮，用英文問道：「老闆，去哪啊？」

「萊町大廈。」

樂水說道，然後閉上了眼睛。

汽車緩緩發動。

他和司機都沒有注意到，就在後方，一輛失控的大卡車正向他們沖了過去。

……

異常生物管理局由十三個人組成最高領導層，俗稱零伍議會。

這十三位最高領導每年都會有一個人在總部輪值，而剩下的其他十二位則散落在世界各地。

一來可以防止被敵人一網打盡，二來也方便他們就地處理相關事務。

畢竟管理局遇到的都是緊急事件，如果事事都要經過總部批准，時間成本太高。

所以這十三位大佬一般的情況也不會見面，如果有緊急事務，都是召開電話或者視頻會議。

京州時間5月1日，由零伍一主持召開了一次會議。

在會議開始之前，她通過郵件的方式，將樂水前兩天的調查成果發給了每一位議會成員。

會議正式開始，所有人都鴉雀無聲，零伍一的聲音響起。

「東西已經發給你們了，樂水提供的那份調查報告，你們看過之後，有什麼想說的嗎。」

她的語氣嚴肅，有些不悅，沒有人敢說話，觸她的霉頭。

「既然你們不說，那我就先說了。」零伍一的語氣漸漸變得冰冷，「我可以告訴你們，給鄭洪剛下命令，讓他交出防禦陣圖的，是議會的人，企圖殺掉樂水的，也是議會的人，在此之前，你們為了各自的利益，在下面搞點小動作，我可以不在乎，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對自己人出手？！都瘋了嗎！」

零伍一那邊傳來「砰」的一聲，大概是在拍桌子，明顯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作為議會裏的第一人，她極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大概是這次的事件確實讓人寒心。

見仍然沒有人說話，零伍一冷冷道：「老十，你來說！」

樂水在升任管理局情報部部長之前，一直都是零伍十的秘書。

零伍十停頓片刻，開口說道：「樂水君聰慧過人，自從他加入管理局以來，做事從未出過紕漏，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過他本就身患頑疾，如今又身受重傷，生死難料，的確令人可惜。雖然有證據指向議會，但是我覺得，以目前的情況看，最急切的不是抓出兇手，將樂水君治好才是當務之急，我斗膽向議會申請一片500。」

500是萬能葯，可以醫好所有的傷病，甚至連斷掉的胳膊大腿也能重新長出來。

只要人沒死，用它都能救活。

但500是不可再生資源，經過這麼多年的消耗，管理局目前只剩下不到二十片，非常珍貴。

零伍一沒有猶豫，淡淡道：「可以。」

原本這種事情是需要大家舉手投票的，但零伍一今天表現得非常強勢，所以大家都沒出聲。

過了片刻，零伍二蒼老的聲音從電話另外一端傳來。

「樂水是情報部部長，目前管理局的情況很微妙，在他恢復的這段時間，情報部的工作不能停，需要有人來接手。」

……

感謝秦直道兒、道友6不6兩位大佬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