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月光，美人，劍光，落雪

在外界失去意識的夏凡，此時正處於夢中。

這個夢，則是由他的成道之勢為他勾勒出來的，裏面則是他道的核心。

每個人的成道之勢都不一樣，心境也不盡相同。

而夏凡的心境與道勢的核心是什麼，顯而易見，婁清雪！

天下之大，唯有他一人對自己有恩，這一點哪怕是他家夫人都不能相比。

畢竟二人第一次見面，夏凡就用自身氣運救了柳詩妃一命，本身來說，這是活命的大恩，對於柳詩妃這種修為的人而言，是要承擔因果的。

尤其是在扣天門之時，一旦因果沒有還完，心境有了瑕疵，那必然扣不開天門。

所以人域修士，只要修為到了九境，都會盡量的不去欠他人恩情。

尤其是修為遠不如自己的人，更是如此，因為修為越低的人，一旦幫到了自己，產生的因果也就越大。

同時會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現，淡化自己的存在感，以此來保持一個好的心境。

按理來說，夏凡對柳詩妃這裏已經算是天大的恩情了，但人家也很聰明，既然這恩情還不了，那咱就嫁給他，然後給他生十個兒子。

所以兩人成親之後，柳詩妃並沒有承擔什麼因果，得天地認同的夫妻本是一體。

但婁清雪顯然不同，夏凡的成道之勢本身就是還她恩情。

以往他只是處於一個聞道境，而且因為心境問題，所以只能發揮出一點皮毛，而崔老頭做的就是，讓他直面自己的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是因你入道，那也借你悟道。

此時夏凡看着眼前的這道倩影，情不自禁的就紅了眼眶，二人之間的記憶並不算多，比之柳詩妃，林素以及白玉等人少了不止一點半點，但其中的份量卻是足夠。

隨即他臉上露出笑意，輕聲道：「婁姑娘，好久不見！」

他知道眼前之人並不是婁清雪本人，畢竟當初他是親眼看到她魂歸天際，自然不可能也有殘魂留下，就算是有，柳詩妃等人不會發現不了。

而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之人完全是由他的道所化，匯聚了他對婁清雪所有的了解，形成了這樣的一個虛影。

「看到小凡如今，我十分欣慰！」

「恩情一說，不必介懷，我給你今生，你還我來世，天道至公，無需自擾。」

依舊是一襲白裙，臉上略施粉黛，笑眼如花，身上的氣質清冷，但看向他時，眼中之中卻充滿的寵溺，宛若是真人一般，令他心中一顫。

敲瞧着他沉默不語，那道倩影一步跨出來到他身前，仰頭著頭，踮起腳尖，用手撫摸着他的頭頂道：

「人皆有命數，這輩子，我命不好，來世就好了！」

正在這時，周圍環境突變，不在是白茫茫的一片，反而出現了清水，河流，桃花，皓月。

正是當日兩人自墳前相見之地，錦城郊外的清河之旁。

夏凡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何時，天空之上竟然飄落片片雪花，一轉眼，眼前之人身形變得無比高大。

隨後他才明白，不是對方變高了，而是他變小了。

婁清雪的模樣依舊沒變，反倒是他，身上披着修身白色長袍，腰間掛着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回到了稚童模樣。

周圍寂靜，只有落雪的沙沙聲，夏凡抬頭，看向眼前之人呢喃道：

「如果我早點回來，也許你的命也就好了！」

這句他當日沒有說出口的話，此刻終於道出，說是還恩，其實是歉意夾着著憤怒。

甚至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後，他在心中一直沒有辦法原諒自己，要是他早回來幾年就好了。

這也是他明明悟了道，但卻找不回當日的心境的原因，因為他在內心深處沒有原諒自己。

聞言，婁清雪不由的捂嘴輕笑：

「只要你回來，什麼時候都不晚呢！」

「我家小凡最好了，喝得了酒，作得了詩，才情不輸狀元郎，相貌更是第一流，娘子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兒，怎麼看都是頂好的相公！」

說話之間，婁清雪眼中閃過如星辰般璀璨的光彩，就好像周圍飄落的雪花，靈動無暇。

二人四目相對，這一刻就像是永恆一般。

夏凡覺得，如果世上有這樣一位姑娘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孤單了。

「小凡。」

「嗯？」

「如果有來世，有人欺負我，你還會為我挺身而出嗎？」

「肯定會的！」

「要是有人殺我呢？」

「那我就殺他！」

「若是天下之人都想殺我，怎麼辦？」

夏凡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周圍飄落的雪花，眼神堅定道：

「既然已經錯過一次，那麼下一次，我一定會站在你的身前！」

聞言，婁清雪眼睛笑的跟個月牙一般，隨即猛的退後，手臂微微一抬，周圍的落雪竟然在她手中凝成了一柄潔白無瑕的三尺長劍。

一股驚天劍勢，裹挾著令人愉悅的心境衝天而起，而夏凡在此刻竟然感到一股無比的心安。

他好像放下了什麼，自身之上也同樣升騰起劍勢與婁清雪遙相呼應。

隨即那道白衣倩影翩翩舞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化身成一位天驕劍客，手中三尺青鋒無敵世間。

直到此時，夏凡眼神迷離，在他眼中，眼前之人似乎真的是那個人一樣，讓他分不清真假。

說真也是真，說假也是假。

真是因為，道中之人就是婁清雪本意，假則是因為，終究是他自身的幻想。

可以說，這是活在他心中的婁清雪，直面自身的道，理解她，掌控她，使得道心明悟，此乃聞到。

正在這時，外界的夏凡終於有了變化，周圍道意猛得四散，蕭鳳山等三人連忙後退一丈之地。

「快了，快了，有反應了！」蕭鳳山驚喜道。

而卜玉則是看的更加認真，只見夏凡周圍的道猛的匯聚，方圓一丈之地竟然下起了小雪。

不同於他領悟的劍勢，本身就能影響四季氣候，夏凡此時完全是靠心境為自己弄出了這樣的一處道域。

心境之中，婁清雪的身影隨着落雪翻飛，煞是好看，皓月當空，波光粼粼，好似一副仕女圖。

隨即只見婁清雪手中長劍一轉，直直的朝着他眉心刺來，夏凡不躲不避，就這麼看着。

由白雪凝結而成的長劍，在觸及他眉心的一刻開始融化，宛如無數道理都隨着這一劍翩然入腦，直到一隻略帶着餘溫的手掌撫摸在他的額頭之上。

「小凡啊，別怕人間不如意。」

「人偶爾要居一居屋檐，且負些風霜，拭與春天才好。」

「終有一日，我會提上好酒來看你。」

「你要知道，江湖路遠，桌上聒噪的總是銅錢，而碗底壓着的...才是詩篇。」

「小凡，別說想我，多提杯敬我，多少盞都不嫌多，等飲盡杯中月色，方消盡久。」

說道此處，身前之人蹲下身子，將他摟入懷中繼續道：

「南去北往，聚少離多，小先生莫要忘了，青山，晚風，初雪，待見你一面才敢消融。」

「那麼，再見......下次再見」

說罷，身前倩影如雪花一般消散在空中，世間遺憾往往始於再見二字。

剎那間，周圍的景象層層碎裂，皓月，流水，桃花，落雪逐一消失不見。

而外界，一道劍勢衝天而起，沒有任何修為靈力的加持，單憑其心中之意，裹挾成道之勢，附以心境，使得蕭鳳山卜玉二人身上汗毛豎起。

這一劍已經達到了當初他越過七境大儒陸正陽的那一劍了，強橫無比。

而此時夏凡終於緩緩的睜開來了雙眼，衝天劍勢如海納百川直衝而下灌入其身，在這一刻，一旁的蕭鳳山驚人的發現，自己居然看不透這小子了。

看着周圍緩緩飄落的雪花，夏凡不由嘆了口氣，雪很奇怪，像遺憾，像重逢，像愛而不得。

隨即輕聲道：

「動我心弦者，明月，美人，劍光...還有落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