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當異族天道發現這邊的打算時，立馬就找到了應對之策，如今下方的侵蝕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取得戰果的，既然如此，那便血祭。

血祭一界生靈，反補自身，將那個變數徹底解決。

京城之前,經過十餘日的時間早已是屍骨成山。

「快看，這群怪物怎麼了？」人群人誘人驚呼，很快眾人就瞧見，所有的異族，無論修為高低，此時身上都燃燒着黑色的火焰，轉瞬之間就化作了飛灰，成為道道不詳之氣朝着九天之上匯聚。

一時間，只剩下漫山遍野的慘叫以及一臉懵的人域修士。

短短十日，人域這邊的五難之下的修士已然傷亡過半，本以為堅持不了多久，但誰知異族自己沒了。

咻咻咻！

上百道靈光匯聚，各宗上三境碰面，看着原本的對手化作黑炎火炬，眾人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怎麼回事，異族那邊敗了嗎？」蕭鳳山手持一柄斷刀驚魂未定的問道，剛才，他差一點就沒了。

左狂生見此不由看向其餘幾家的八境老祖問道：「諸位，你們怎麼看？」

「恐怕此時沒與那麼簡單，但異族肯定是出問題了！」道清真人沉聲道，平沒有因為此番景象而放鬆警惕。

至於其他人，自然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顧若彤看着眼前的身上正泛起黑炎的古蛭，眼中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快感，反而有些不甘，因為到最後她也沒有親手將其斬殺。

反倒是古蛭,此時已經只剩下半個身子，一臉的坦然,身上的不詳之氣正氣揮發，彷彿有什麼力量將他的生機抽走一般。

具體是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人域並沒有安全，只是他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下場，不是死在人域修士的手裏，而是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趁著還剩下一顆頭顱的時候，古蛭開頭：「罷了，多活了這麼多年，也該走了！」

「小丫頭，告訴他們，要小心，我感覺有一尊可怕的存在要出來了。」

說完，古蛭化作飛灰，人域諸位上三境誰也沒有說話。

而第一戰場，諸位王座身上也同樣燃起了黑炎，大量的不詳之氣從身上散出,數十位王座的頭頂之上都有着一根黑線顯化，彷彿操控人偶一般。

大部分王座都在驚呼慘叫,各種手段用盡，想要阻止自身的生機快速流失，只有極個別幾位知道些內情的王座異常冷靜。

樹王這位萬族第二的王座，原本就蒼老的面龐此時如行將就木一般，哪怕【王】戰死時他都沒有絕望，他們還是數十王座，他們能贏，哪怕是拿命去換，他們也能贏，但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世界放棄了他們，甚至還要拿走他們的一切。

早在霧嬈當初逼迫他們死戰時，所顯化出那黑線時，這位資歷頗深的老牌強者就猜到了什麼，更何況霧嬈還讓他去過禁忌之地送過消息。

當初他本以為是去給己方超脫傳信，後來才發現，哪有什麼超脫，那是己方的天道，他們都是己方世界所圈養的食物，只要時機一到，就會被吃掉，本以為他們不入超脫就很安全，但沒想到竟會如此。

「諸位，別得意，此戰我們雖然死了，但我等沒輸，而你們雖然未死，但也未必能贏。」樹王化作本體一株巨大的古樹燃起無邊火海。

聞言，諸位絕頂皺眉，六祖更是暴脾氣，連忙喝道：「你想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哈哈，天道無情啊！」

大笑間，數十王座無論是掙扎還是認命，都在眾人眼前化作了飛灰，無數帶着生機的不詳之氣匯聚九天之上。

下一秒，異族大地劇震，宛若活過來一般，腳下的土地之上滲出血跡，開始蠕動，宛若肉牆一般開始瘋狂蠶食人域疆土。

面對這種場面，哪怕是絕頂，此時也只感覺亡魂皆冒。

「這是什麼！」

眾人齊齊出手，哪怕是震碎虛空，但只要沒入那肉牆之內皆化作虛無。

「不好，快退，別被吞噬！」六祖大喊，眾人齊退。

此情此景，哪怕是看上一眼，眾人的道心都會不穩，正此時，四祖裹挾天道之力化作四道，一字排開，想要以此減緩對方的侵蝕。

而夏凡也於青石古路上艱難攀登，他聽到了腦海中的聲音，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此時容不得他有半點遲疑。

到了第九十層之後，他已然到了極限，但正在此時，他身上的氣運開始散出，為他鋪路。

身上的壓力陡然排開，腳步一輕，一個踉蹌，隨着氣運的散發，很快，六階石階染成金色，夏凡來到九十六層，再次寸步難行。

看着觸手可得的天門，他知道，是時候拿回來了，原來如此，隨即轉身，看向下方，整片人間。

其中有幾道氣運異常顯眼，隨即抱拳：

「各位，天路難走，還請幾位...送我一程！」

他的聲音傳遍整個人域，話音剛落，與他有關的幾位女子猛然抬頭，陸卿陡然化作一道靈光，直衝九天之上，看着依舊在頭頂的夏凡，想了良久最後化作一句：「夏郎，活着回來！」

說着，周身氣運顯化，一小片金雲浮現，沒入石階之內。

隨即就是韶南煙，也同樣應聲而起：「小孩，姐姐我不白用你氣運，你若能活着回來，我可為你與卿兒，大辦一場！」

姜凝雲，青君，錢芊，白玉四人也先後趕到，只不過四人上升的高度明顯不如二人。

「公子~」

「夏公子！」

幾女看向他默默點頭，此時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遠處，京城方向，一隻長著六條尾巴的小狐狸緩緩升空，身上也散出不亞於四女身上的氣運金光：「相公，相公~我長大了啊！」

小狐狸因為保護的太好，所以此時修為只有天象。

聽到這話，夏凡輕笑這朝她們擺了擺手，眾女身上氣運匯聚，金光蔓延至九十八階。

最後一階石階，此時只有三分之一金色，正當他皺眉之際，南州部彩霞陡然抬頭。

「你們聽到了嗎？」

「娘，聽到什麼？」

「小先生的聲音」

「哪有？娘你聽錯了吧！」

「放屁，你個逆子，就有，不對，心跳好快！」

說着，彩霞在父子二人詫異的目光中緩緩升空百米，身上散出屢屢金光。

「小先生，小先生，是你嗎？」

彩霞一邊恐怕惶恐不安，一邊大叫着。

不光是她，現處於神道一脈的燭璃身上也同樣散出氣運，正是當初她以身換命的那一縷，只不過此時看上去卻比當初更多了些。

錦城在往南，一座小村莊中，一位身着麻衣，身材臃腫的大娘正坐在河邊洗着衣服。

「哎？怎麼突然想起小先生了呢，人家是仙人，恐怕都不記得我了吧！」柳煙煙無奈的笑道。

如今已經年過四十的她已然看不出半點當年花魁的模樣，身材早就走樣，只不過仔細瞧還是能看出一絲當年的風情，半老徐娘說的就是這種。

十餘年前，她乘船來到此處謀生，以寡婦自居，兩年之後找了個人不錯，但家中太窮討不倒媳婦的莊稼漢子成了親，生活平淡，但她卻喜歡。

相公疼愛，兒子懂事，宛若重新活了一世。

「娘，爹打到了只兔子說今晚給娘補身子，快回來啊！」遠處，一個小男孩墊着腳擺手。

柳煙煙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慈笑：「哎，就來！」

說罷，端著木盆就往家走，母子二人消失之際，一縷微乎其微的氣運金光緩緩升空。

每一道氣運匯聚，夏凡眼中都能瞧見她們現在的模樣，隨着出雲身上最後一縷氣運匯聚，第九十九階石階被金光覆蓋。

而夏凡也終究是誇了上去，站在了天門之前。

一座青石門戶，兩扇石門，一面雕刻這山川湖泊，日月星辰，一面刻畫着鳥獸蟲魚，萬物生靈。

當他踏上九十九階台階之後，肉身上的傷勢瞬間恢復，隨即轉身，看向眾人：「多謝各位相送，無需擔憂，我等天門之後見！」

說罷，他雙手撐住兩扇青門，緩緩用力。

隨着青石摩擦的聲音傳來，天門被緩緩推開，一縷仙光溢出，光是那縷仙光，就讓天下修士無比神往，彷彿看到了大道的盡頭。

而隨着門開，仙光溢出，位於天門之前的夏凡緩緩化作虛無，僅剩一道靈光落入天門之內。

下一秒，天門劇震，有大道之音傳來，異族天道融合一界，開始瘋狂，肉牆蠕動，瘋狂的侵蝕人域疆土。

四祖以及人域天道一退再退，連帶這諸位絕頂，也一樣後退，無數人域疆土被吞噬。

沒人知道夏凡有沒有成功，畢竟他們都未曾見過真正的扣過天門之景，不過天門沒有消散，倒是讓他們心安了一些。

而正全力抵擋異族天道入侵的四祖則是心中一震。

「不對勁，為何這小子扣天門與我等不一樣？」儒聖有些驚恐。

其實他們都有所察覺，按理來講，度過雷劫，推開天門，就可以成就超凡之身，但何夏為凡會消失？他又去了哪裏？

「小心些，貧道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與此同時，天門之內，夏凡緩緩的睜開了雙眼，身前便是石橋，橋寬不過一丈，長九米，對岸則是一株青蓮，散發着輕香，光是聞上一口，體內大道雀躍，有羽化之勢，大道之上，仙光瀰漫。

「還不過橋？」

一道聽不出語氣的聲音傳來，如同大道之音。

「你是誰？」

「過橋之人，成就超脫之位，成仙做祖，且長生，且不死，不老！」聲音再次傳來。

夏凡的神識有些模糊，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踏上了石橋，轉眼之間走到石橋中間，但突然，聲音再次響起：「跪~~」

夏凡膝蓋一軟，就要跪倒，但就在膝蓋要沾地之時，他陡然清醒，隨即猛然抬頭：「為何？」

他發出了疑問。

我已度過天劫，登上石階古路，我已然渡過了所有劫難，已然超脫，為何還要跪？他不解。

但下一秒，如同大道之音的聲音再次傳來：「跪下吧，可以長生！」

這不過這次有了情感，不再無情。

話音剛落，橋的對岸一位蒼老的道士浮現，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是？」

「三代天師，合道之人，如今你只需要跪下，便可集儒道儒魔四道與一身，力挽天傾，異族天道正吞噬人域，晚了，生靈塗炭，其中就包括柳丫頭，你不想救她，救這天下嗎？」老天師輕聲道。

聞言，夏凡猶豫了，他替自家夫人扣天門，為得就是如此，救天下蒼生其次，唯獨不想自家娘子身死是真的。

因為他從未想過做英雄，若是可以，他寧願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當他猶豫之際，眼中清明瞬間變得模糊，他想跪下，但本能告訴卻告訴他，不對勁。

若是想要讓他力挽天傾，何不讓他直接過了，為何還要跪下。

夏凡的雙膝顫抖，緩緩彎曲，但始終有所阻力，而這時，他耳邊又傳來女子媚聲呢喃，蠱惑人心：「跪下吧，便可鴻運當頭，與天齊壽。」

之後又有人威嚴大喝，震懾人心：「凡夫俗子，還不跪下！」

再然後他聽到了莫驚春的聲音：「老夏，天地君親師，若是跪下就能換來大道，逍遙快活，跪一跪又何妨？」

「就是！」林素的聲音也穿來道：「小凡快跪，這一跪就等於跨過了仙凡，莫要遲疑！」

然後，白玉，陸卿，李觀棋，彩霞...等等，他認識的人聲音逐個傳來，都是讓他跪下。

「小先生，這是長生啊，說不定可以讓小姐回來呢！」

「公子~跪下吧！」

「夏郎~成仙之機近在咫尺，你不願與妾身永遠在一起嗎？」

「夏兄...」

「小子...」

「夫君，救救妾身！」柳詩妃的聲音傳來，夏凡眼中再也沒了清明，雙手杵地，渾身上下的力氣被抽走，膝蓋應聲而落。

但卻跪到了一片金雲之上，軟軟的。

「聽姐姐的，再試一次」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宛若春風拂面，溫柔至極。

在所有人都讓他跪下的時候，還有一個人看出了他的想法，並且鼓勵他再試一次。

夏凡身後，婁清雪的身形緩緩浮現，竟是魂魄之身。

被她帶走的那海量氣運，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主動出現。

聲音穿來，夏凡眼中的清明快速恢復，隨即咬着牙艱難轉頭看向後方，一看就瞧見了一雙令他回想過無數的眸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婁姑娘...你回來了？」夏凡顫聲問道。

「傻瓜，我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過呢！」婁清雪柔聲道，她本以為自己當入輪迴，但沒想到到，自己始終處於一種虛無狀態，每當夏凡自身的還恩之意強烈時，她都能感受到。

氣運是屬於此方天地的，自然不可能離開，但又因為夏凡強烈的執念，讓她成為了這截氣運本身。

當氣運有了標籤，有了靈智之後，就不在是此方世界的氣運，而是夏凡獨有的。

她因為夏凡的執念而活，自然也會站在他這邊，不會被天道的想法左右。

「你啊，從來都這般耀眼，而我只凡俗女子，不在乎天下，只願的你歡喜。」

「若是你再不來，我就要走了」

聽到這話，夏凡原本無力的膝蓋緩緩直起，混元之氣在體內翻湧，重演混沌，剎那間，周身出現了一股斷層，彷彿不屬於此方世界一般。

肉身超脫不假外物，演化一方世界納入體內，一人便是一界。

「婁姑娘，我在寺廟為你求了平安，世人都不知道，就我知道」夏凡起身笑道。

「現在，知道的人又多了一個呢」婁清雪笑道，一如當年的那個江南女子。

二人彼此相視，只是靜靜的站着，就以勝過了所有。

夏凡抬腿，卻不是向前，而是轉身朝身後走去。

對面的老天師見此不由大怒，焦急道：「回來！」

「快回來！」

「你不想成仙，超脫，長生不死？」

「你不想成為力挽天傾，拯救世間之人？」

「人域危在旦夕，你若不跪，天下無一人可活，柳丫頭你也不在意了嗎？」

「你一介凡人...好了，不需要你跪下，你只需站在原地即可，莫要行逆天之事。」

聽到這話，夏凡不由失笑，目光堅定，一步一步的朝着婁清雪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我這人啊，沒讀過春秋，兩耳不聞窗外事，腹無詩香，別人畫皮，我偏要剔骨。」

「成仙不死，老子不稀罕，我獨我，世間第一等，此間...最上乘。」

「還有，跪着成的仙，不做也罷！」

說完，他一步踏下石橋，周圍景象劇震。

到了此時，他混元不漏，肉身超脫，已然跳出天道掌控，世間真相對他來說再無秘密。

跪下成仙？呵~無非是想將他掌控罷了，就如同外面血祭一界的異族天道一樣。

誰願意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最後不聽自己話呢？

若是自己跪下，就算成了超脫，融了佛道魔儒四道，他依舊是一枚棋子，天道隨時可殺，或者如進食一般，將其吞噬反哺自身。

這一刻，天門陡然爆碎，兩道身影一步邁出，天地之間，為之一靜，就連瘋狂吞噬人域疆土的異族天道都暫且停下。

「哈哈哈，你的底牌又如何，還不是脫離了掌控？」

「連手如何，你我平分人域！」

魔影狂笑，有些譏諷，並且向他發出邀請。

反觀夏凡，拉着一道雪白如衣的倩影輕聲道：「回家吧，彩霞想你了。」

「好！」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