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風是無辜的

第118章 風是無辜的

「東晉隱士()」!

「自取?」

王凝之皺起眉,眼神陰了下來,「大將軍這是何意?」

「唉,」王玄之搖了搖頭,一個眼神,踏入屋子內,王凝之隨之進來,只見老爹閉着眼,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王凝之心裏暗嘆一聲,看來事情麻煩了。

這麼多年以來,王羲之那都是寄情山水之間,雖然在朝中掛着職務,卻也興緻乏乏,不過是應付了事,能讓他提起興趣的,大概也只有什麼名字名畫之類。

上一次見到老爹這副表情,還是永和三年,桓溫大將軍平定蜀地,敗成漢,俘李勢,入成都,立晉旗。

那時候,也是朝廷相當混亂的一段日子,有的人認為桓溫率軍出征,收復舊土,揚國威,振士氣,晉朝得此良將,實乃大幸。

也有的人認為,桓溫出兵之時,便只是給朝廷送了封奏疏,不等陛下批准,便擅自與便與征虜將軍周撫、輔國將軍司馬無忌率軍西進,在奪得蜀都后,也只是將李勢送到建康,物資,軍備,全都自己吞下,由此可見,他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中。

而在桓溫得勝后,于軍中更是聲威日盛,幾乎全天下的百姓,都將其奉為軍神,即便是朝廷,都無法以之前的事為由,懲罰於他。

功高震主,不外如是。

當時朝廷里,為了要鉗制桓溫,還是嘉獎於他,幾乎吵翻了天,但最終還是給了他幾乎所有的優待,而對於桓溫之前不得命令,擅自出兵的事,則被壓了下去。

當時,王玄之便問過父親,為何會如此,而王羲之只是長嘆一聲,回答:「懲治了桓溫,若無第二個能北伐的將軍,那我們這些人,人人都將遺臭萬年!」

如今,北方紛亂,這一年以來,桓溫都在上書要北伐,趁著大好時機,收復故土,雖然朝廷極力阻止,但到了現在,恐怕他的耐心,也所剩無幾了。

「大將軍已經派出自己的手下們,四處相下,去各個世族,各個郡縣,徵集糧草軍資,這一次,看他的行動,恐怕朝廷是無力阻止了。」

「恐怕,過不了幾天,就會有徵西軍的人,到會稽來了。」

王羲之睜開眼,

神色難堪,說道:「伯遠,叔平,你們怎麼看?」

「父親,就如我所說,這次大將軍一意孤行,而且他很聰明,已經在民間將自己的行動美化宣傳,如今,在徐州,豫州,梁州,宜州等地,百姓全都聲援,認為征西軍必然能再創盛果,光復江山。」

「上庸郡,巴東郡,襄陽郡,南郡,武昌郡,武陵郡,戈陽郡,廬江郡,歷陽郡,宣城郡,丹陽郡,廣陵郡等地,都是軍備所在之處,然而這些地方,或是本就在他管轄之下,或是已經被民意裹挾,不得不支持他,而大將軍卻不籌集這些地方的軍資,而是強逼朝廷,要其他地區的錢糧,如此一來,幾乎是在抽整個江山社稷的物資,養活他的征西軍。」

「不論他是否出兵,是否戰勝,長江沿岸,征西軍都會富得流油,而且如此一來,朝廷內部空虛,對征西軍的管制,只會越發薄弱。」

「此消彼長,用整個南方的錢糧,來養活他手下的幾個州,長久看下去,只怕朝廷會徹底喪失對征西軍的控制。」

王玄之一點點剖析,卻只能無奈搖頭,又續了一句:「即便是現在,大將軍的人,四處籌糧,大家雖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若是拒絕,不說大將軍必會報復,就算是民間,也會反應過大。」

「騎虎難下啊!」王羲之嘆了口氣。

「父親,不然你還是出門去遊玩些時日,等到征西軍的人來了,我去應付,會稽主官不在,我能給他們籌集的糧草,自然也不會太多。」王玄之坐下來,臉色很難看,琅琊王氏,居然被逼到這個份兒上,實在是恥辱。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自去年征西軍大獲全勝,便在民間得到了廣泛支持,能打勝仗的將軍,當然是民間百姓的信仰,可是朝堂之上,那些計較,那些謀划,百姓又怎麼會管呢?

即便是桓溫再囂張跋扈,他畢竟是沒有造反的,陛下還在皇位上坐着,那任何攻擊桓溫的人,任何阻礙北伐的人,在天下百姓眼中,都是國家的蛀蟲。

「叔平,你怎麼說?」王羲之看向王凝之。

「父親,這事情,要我看,三個辦法。」

「說說看。」

「第一,自然就是大哥那條路,我們消極對待,能混一時,算是一時。桓溫之心,難以壓制,最起碼,不是您可以壓制的,哪怕是所有北方世族,都無力對抗,倒也不是說無力對抗,是誰都不會去做這個千古罪人。」

「第二,我們積極配合,促進這件事情,他想出兵,那就出兵!」

「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清楚,這桓溫若是再勝幾場,恐怕就真的要領軍入建康,逼位了!」

「父親,」王凝之笑了笑,「再勝幾場,談何容易,征西軍入蜀,乃是天和,地利,全都擁有,才做到如此戰果,而且就算如此,也是頗為好運,成都郊外,窄橋之戰,征西軍本以失利,真要退兵時,擊鼓小吏卻誤敲了前進鼓,袁喬破釜沉舟之戰,大將軍才得以人成都,不是嗎?」

「現在大家都覺得他是常勝將軍,所以他才有天下之人心,軍隊之擁戴,得以威逼朝廷,可若是他這次敗了呢?」

「可是如此,」王羲之冷聲,「若是他再勝了,如何?」

「勝,」王凝之笑了笑,「北方看似混亂,然無論秦,燕,魏,都是百戰之軍,以戰養戰才得以生存,父親啊,親手殺過人,見過血的兵士,和只是在訓練場里搭弓射箭的兵士,是不同的。」

「北方各部,本就互相窺視,若征西軍不能速勝,必然生變,到時候,大將軍自然會撤軍,無功而返。」

「你怎麼知道,一定生變,就算生變,他也一定會撤軍?」王玄之問了一聲。

「生變這種事情,我確實不能確定,」王凝之笑了笑,「可一旦生變,他必定撤軍,這是肯定的,大將軍所圖,不過是以戰功來裹挾全國軍資,鞏固地位,難不成,他還想着,一戰而定天下?」

「以戰事論,確難以明,畢竟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不過你以人心而論,確實有些道理,但如此之法,過於冒險,難以服眾,讓大家配合。」王羲之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二弟,你說的第三個辦法是什麼?」王玄之也同意父親的看法,過於冒險的法子不能用,畢竟坐在這個位置上,穩定才是最重要的,而消極應對,也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而已。

「第三個辦法,」王凝之笑起來,眨眨眼,「把我們處理不了的麻煩,丟給能處理的人,不就好了?」

「嗯?」王羲之看了過來。

「這件事情,我們難辦,說白了,就是因為,我們不過是王家而已,可此事,乃是北伐之事,本身就不是我們能應對的,這是朝廷和征西軍的糾葛,說白了,陛下和大將軍的博弈而已。」

「對於大將軍的北伐,朝廷一向都是能拖則拖,從來不肯給出回復,所以他才能無所顧忌地行事,畢竟,朝廷雖然沒同意他出兵,也從沒拒絕過啊?」

「如今大將軍要以此為借口,趁著朝廷還是想混過去,便強奪各地軍資,那父親不妨去信一封,將此間朝廷之故意不見,會導致的後果,與其說明,會稽王人在建康,自然會與太后商量,無論是戰,還是阻止,朝廷拿出一個態度來,都好過征西軍如此行事。」

「此言倒是在理,朝廷這些年,始終不願正面回應,反而給了征西軍太多的空子來鑽,便如此時,大家都知道他是在趁機剝削軍資,可無人敢於反抗,若是有朝廷命令,自然大家有理可循,便可拒絕。」

王玄之想了想,難得給了王凝之一個讚許的眼神,又說道:「父親,如今桓溫壓榨甚嚴,朝廷也確實該為各地主張了。」

「嗯,你們去吧,為父再想想。」王羲之倒是沒有立即答應,身為琅琊王氏如今主事之人,他的一封信,帶來的牽扯,實在太多。

走出屋外,王玄之突然一瞪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不過是想活得輕鬆一些,把難處都丟給別人來做,我們身為臣子,受着皇恩,就該當為陛下分憂,為朝廷辦事,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居然如此行事!」

王凝之一愣,這人怎麼說變臉就變臉的?

「要不是實在沒有好法子,我也不會建議父親聽你的,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學了些什麼,做事偏激,劍走偏鋒,居然還想着配合桓溫出兵,若是他再勝,而後欺逼朝廷,江山不再,你就是那個會被記在史書上的,千古罪人!」

……

直到第二日,坐在謝府的花園裏,王凝之都沒緩過神來,只想叫屈。

我太難了!

又要馬兒跑,又要鞭子伺候,自己給老爹出主意,還要挨訓,這誰頂得住?

桓溫北伐,這種事情,哪兒是琅琊王氏能對付得了的?

恰在此時,一陣冷風吹過,身邊樹葉紛紛落下,輕輕拍了拍肩頭的落葉,王凝之忽然反應了過來。

不對,很不對勁兒。

這事情,也不是王家能處理的,大哥和老爹,難道看不出來?

他們只是不想自己說出口而已,身為人臣,誰會承認自己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反而要讓朝廷來為地方承擔責任?

合著這兩人,一唱一和的,兜了個大圈兒,就是想借自己的口,來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吧?

這些當官的,怎麼就這些虛偽?

我真的太難了!

「二哥,你杵在這兒幹嘛,不冷啊?」一個欠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與此同時,王凝之坐着的小鞦韆也被人晃了起來,轉過頭一看,王獻之和謝玄,一左一右,正在給自己推著鞦韆,這兩小子,被謝道韞訓練了幾個月,確實精神氣有了很大的不同,不能說身姿抖擻,也可以說有些少年郎的氣概了。

只是,臉上這猥瑣的笑容,是怎麼一回事兒?

「我在感嘆人生,你們不懂,好好搖著就是了,說不定你們還能感受到一點我的孤傲而不凡的英姿。」

「二哥,我聽小妹說,你這兩天開始寫新的故事了,還是一個農夫和山賊的故事?」王獻之很自然地屏蔽了無效信息,直奔主題。

「對啊。」

「你看,咱們都是兄弟,我一向都是非常尊敬二哥的,你的新故事,小妹看完了,我能不能?」

「能啊,交錢。」

「二哥,」王獻之苦着臉,說道:「這個月的零花,都被小妹給拿走了,我沒錢。」

「嗯?小妹拿你的錢幹嘛?」王凝之皺了皺眉,沒聽說小妹最近有什麼開銷啊。

「啥也不幹,她就是純粹喜歡搶我的錢!」王獻之哭訴,一臉哀怨。

「嗯,不錯,小妹年紀雖小,已經懂得人生在世,就是強者盛,弱者衰的道理了,還懂得要給自己謀福利,很好。」

「王凝之,不許胡說,沒得教壞了孩子!」謝道韞的聲音響起,正從小路上,沿着水池走來。

謝玄哭喪著臉,「姐姐,王二哥逼着我們給他幹活,讓我們推鞦韆。」

「王凝之!多大人了,你不給孩子推鞦韆就算了,還讓他們給你推?」

眼看謝道韞面色不善,王凝之也不打算和這兩小子分辨,輸了贏了都不好看的,還是轉移話題比較靠譜。

從肩上拿起一片落葉:「來,今天二哥,教你們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謝玄愣了一下,和王獻之對視一眼,滿是警惕,王凝之啥時候這麼好心了,還會教他們的?

「你們說說,為什麼剛才一陣風過,樹葉就會落下?」

「風吹葉落,多簡單,因為有風啊。」謝玄並沒多想,脫口而出。

「不對,是因為季節,春去秋來,天氣漸冷,樹葉當會落下,等春暖花開的時候,才會給新芽騰開位置。」王獻之遲疑了一下,這才試着開口。

「都不對。」王凝之搖了搖頭,「風是無辜的,天氣冷也是無辜的,你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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