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生之敵

第15章 1生之敵

感謝(迷路的輕風)大兄弟的打賞,比心心o(* ̄︶ ̄*)o

也是這個時候,大家才注意到,就在剛才所有人都一副憂心國事的時候,這位公子哥已經獨自消滅了兩條小炸魚,小半隻雞。

謝玄翻了個白眼,心裏只想到為什麼同為王家兄弟,這個王二哥,怎麼和玄之大哥差距這麼大。

謝道韞同樣心裏有些不滿,就算是對這些事情不關心,也不該如此輕慢。

然而醉眼朦朧的謝奕,卻看着王凝之,眼裏閃過一絲隱藏極深的讚賞。

「叔父請問。」放下手裏的筷子,王凝之坐直了身子。

「今日在書院,你提出的分配單人間,道理你當時就說了,我大概明白,是要刺激學子們互相競爭,為了更好的生活環境而用功讀書,可是後來僕役告訴我,你在午飯之後,找到他們,要求只能空出兩間單人屋,這是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只有兩個人需要單獨住啦!

「當然是因為物以稀為貴了,如果有三四間,那學子就不需要多麼刻苦,如果其中還有幾個無所謂單人還是同住的,那是不是像王藍田這種,就可以試着花錢買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兩間?一間不是更好?」王遷之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王凝之這個滑頭。

王凝之笑了起來,「當然是為了給他們足夠的希望,您想想,如果明天有幾個學子也想要住單人間,那他們會努力和祝英台競爭,而祝英台為了保住現在的房間,更加不敢懈怠。」

「可如果他們是面對我,那就不是希望了,變成了絕望,如果一座山擋在人的面前,人會選擇翻過去,可如果這座山高得離譜,只能讓人心生恐懼。」

聽到王凝之的話,所有人都愣住了,王遷之嘴唇下的鬍鬚抖了抖,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個遠房侄子,這麼,嗯,與眾不同。

就看今天的考較,王凝之確實要比其他學子優秀很多,可是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地自己說出來,就讓人很尷尬了。

不過王凝之倒是不這麼覺得,正所謂,只要我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了。

「凝之兄如此言語,未免過於自信了些?您是不把萬松學子放在眼裏了?」

清亮的聲音響起,從小被叫做才女的謝道韞開口了,同時目光爍爍,在心裏默念,王凝之,真不要臉!

「萬松書院不敢說,」王凝之很謙虛地笑了笑,回答:「今年的學子吧,這麼說比較合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謝道韞眨巴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還真敢說?

而王遷之則面帶遲疑,看着王凝之,有些想不通,王凝之看上去是個滑頭,可也沒表現出如此的狂妄啊?

「哈哈哈哈,王逸少的二公子,倒是頗有幾分狂生氣概,既然你如此妄言,那就讓我來見識一下。」

第一個開口的,反而是謝奕,一雙醉眼打量著王凝之,似乎有些不滿,又有些期待。

「謝大人請。」王凝之微笑着回答。

雖然謝奕一向都不以文采著稱,不過這個年頭的大人物,誰不是滿腹經綸?

稍微一琢磨,便開口:「我在軍中多年,算得上半個軍旅之人了,你便以軍人為題,做首詩來。」

說完,又盯着王凝之,「我會把你的詩拿去軍中,給各位大人品鑒,若是不好,難保你父親不會上書院來揍你。」

王凝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而其他幾人則是忍俊不禁。

眼珠子一轉,王凝之心裏鄙夷,這個謝奕做事真是不講究,怪不得這些年在軍中都不見有什麼成就。

瞧著這位已經有些喝大了的酒蒙子,身形略魁梧,人還霸氣側露,王凝之舉杯示意,淡淡開口:

「醉里挑燈看劍!」

第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謝奕,就連他自己都有些遲疑,王凝之這是把自己寫進詩里了?

不雅,不謙遜!怎麼能拿長輩開玩笑?剛打算開口表達一下譴責,就聽到那邊下一句:

「夢回吹角連營!」

謝奕及時閉了嘴,正色幾分,如果說上一句雖然言說酒醉,讓人有些被揭短的尷尬,那麼下一句,反而是在誇讚自己,即便喝醉了,也不忘軍中事。

這時候,如果自己開口訓斥,可是丟了人。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本來等著看好戲的眾人,面色都凝重起來,尤其是謝奕,微微合眼,顫動的嘴角,彷彿在重複著那一句『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王凝之卻不打算給他更多的回味時間了,非常快速地把下半闕念了出來。

然後,王凝之就遭受了無數個白眼。

謝道韞很是無語,為什麼眼前這個人,總是這麼,嗯,古怪呢?

明明上半闕說的聲情並茂,停頓明了,讓人回味,怎麼到了下半部分,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毫無感情,毫無起伏,不知道,還以為是小孩在背誦古詩文。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抑揚頓挫的聲音響起,雖是重複,卻來自王遷之的口中,很明顯,這位山長也對王凝之很是不滿,瞪了他一眼,就像在說王凝之侮辱了這首詞一樣。

本就上了年紀,王遷之的聲音平緩,卻錚錚鐵骨,言語之中,似乎有刀槍劍戈的鳴金之聲。

「好,當飲!」

謝奕驀地睜眼,大聲說道,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縱聲長笑,「可憐白髮生,好一個可憐白髮生!」

「小子,你果然有些本事,我會把這首詞拿到軍中去,想必你父親也會為你驕傲。」

「別,謝大人,這首詞為您所作,就沒有必要拿出去給別人看了,好東西自己留着就好,要是我爹知道了,還不懂又要給我出什麼難題,您可千萬別拿去給別人看。」

王凝之一想到王羲之拿着自己偷來的詩詞,洋洋得意地和酒友們吹噓,然後被人一起鬨,馬上飛鴿傳書來,要自己給他打包一百首詩的樣子,就渾身發寒。

到時候估計就變成了『拿不出一百首,就不用下山了。』這種話。

「哈哈哈哈,晚了,這首詞激勵人心,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用在軍中,再適合不過,至於你爹的事情嘛。」

王凝之只能可憐兮兮地望着謝奕,希望這位頗有大俠豪放氣概的長輩,能來一句:「我幫你處理,畢竟是為我作的。」

結果。

「你自己去處理,你爹關我什麼事?」

一大口酒入口,王凝之嘆息一聲,心態崩了,心態真的崩了。

「凝之,雖然你才氣頗高,卻也要懂得藏拙,謙遜,萬不可效仿那些隱士狂生,要將自己的才華,用來造福黎明百姓。」

「呵,呵呵。」王凝之乾笑着點頭,看來這位叔父,雖然是王家人,卻只是個教書先生,對政治的敏感度遠遠不足。

自己都被老爹丟在這兒了,還能是要讓自己出人頭地嗎?

王凝之很清楚,這年頭,誰家還沒幾個隱士呢?

而自己,就是那個被父母選出來的,作為王家隱士形象大使的幸運兒。

「凝之兄,您如此才高,不知可否教導一下小妹?」

一個雖然很好聽,但是王凝之絕對不願意聽到的聲音響起,轉過頭去,王凝之翻了個白眼,又是謝道韞。

「呵呵,放心吧,這段日子你們就住在書院,等你父親要離開錢塘的時候,再將你們送回會稽,有何問題,都可以找凝之。」

「至於謝玄,也可以去書院課堂上旁聽。」

不等王凝之回話,王遷之就開口,給這件事情定下了調子,他當然清楚,謝奕帶着兩個孩子來此的目的。

謝奕瞧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孩子,點了點頭,在自己的眾多兒女之中,要說最讓謝奕看重的,還是這兩,這也是為什麼自己出遊,要帶上他們的原因。

本來是想着,讓他們兩跟着自己,多去見見那些長輩,混個臉熟。

不過在見到王凝之以後,謝奕就改變了想法。

混什麼臉熟?只要孩子才學好,人出眾,別人自然刮目相看,有什麼需要混的?

就像王凝之這首詞一出來,自己這輩子怕是都忘不了這個臭小子。

「好,謝謝山長,」謝道韞輕輕拍手,一副小兒女的喜悅。

只有王凝之在心裏鄙夷,就她還能有這麼天真爛漫的時刻?怕是不知道心裏又憋着什麼壞呢?

「凝之兄,我想和你對個對子。」謝道韞轉過頭來,在大人們讚許的眼光中,開口了。

王凝之剛想假裝自己喝醉了,可惜身子還沒晃倒,就聽到王遷之的話。

「好,你父親可是沒少說自己有個好姑娘,上次我見到謝安,也說有個侄女從小聰慧過人,正好讓我看看。」

王凝之很無語,非常無語,謝道韞還真是剋星,從她開口,自己就沒說出一句話,然而就被迫成為她的試鍊石了。

謝道韞抬眼望了望外頭的天空,已經入夜,明亮的月光自天上灑下來,就像給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輕塵,嘴角流出一個調皮的微笑。

「皎皎月光,夜夜清涼,幸與高朋滿座,聞聽塞外之音,滄海在人心。」

和謝奕對視一眼,看到他挑着眉毛,一副怎麼樣的神情,王遷之瞪了他一眼,不過心裏也對謝道韞高看一眼了。

雖然年紀尚輕,還只是個小姑娘,卻能在短短几句話里,把今夜的情況都含括進來,確實不錯。

「黃黃美酒,裊裊妙音,未曾盡興暢飲,突遭難遇之敵,故友卻無情。」

王凝之的回答讓所有人都呆了一下,謝奕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還一下一下的,都有點喘不上起來,指著王凝之,怪道:「你這小子,還真是不客氣,居然敢編排我們這些長輩。」

王遷之也笑了起來,說道:「好好好,不考較你就是了,給你個機會暢飲,不過這次,你來出個題,給謝道韞回答。」

至於謝道韞,雖然保持微笑,可是桌面下的手,已經握緊拳頭,手指有些發白。

現在她可以明確,這個王凝之,確實是很不給自己面子,上次在王家參加婚禮,她就覺得奇怪,但當時畢竟是自己兄弟得罪人在前,可是這一次,就很確定了。

「輕風輕雨輕開口,妄言妄語妄抬頭。」

王凝之擠擠眉毛,挑釁地看着謝道韞,讓她知難而退,希望以後兩人能少有交集,不過想到接下來謝道韞還要在萬松書院呆上一段日子,就悲從中來,又加上一句:

「何必惹心憂,不如去休。」

謝道韞的表現卻讓王凝之有些驚訝,她嘴角帶笑,和王凝之對視着,絲毫不讓。

「看山看水看親友,言情言景言缺酒,恰似見故友,也曾停留。」

「好,果然文采斐然!有此二人,王,謝之盛,可見一斑!」

王遷之這次總是笑得暢快,為人師表一輩子,能見到年輕人如此,真是老懷暢快。

「凝之,想要暢飲,便暢飲!來,無奕,共舉杯!」

上邊幾個人笑得開心,似乎都看見了兩家的未來,而王凝之苦笑着喝下一杯。

至於對面的謝道韞,輕輕抿了一小口酒,心裏暗自爽快,終於有個機會扳回一城。

想要我走?不如去休?

我偏不!

好容易,賓主盡歡,月上中天,王凝之終於被放走,而謝家姐弟,也被王蘭帶去了客房。

已經喝多的兩個老頭還在那裏試圖拼酒,至於王遷之夫人能不能勸說成功,已經不關王凝之的事情了。

踩着月光下山,酒醉微醺,聞着芳草的清香,入眼皆是星辰。

月光與星光交相輝映,山下幾間屋子裏還亮着點點微光,手裏提着一小壺酒,王凝之第一次感受到父親縱情山水的快意。

微風入喉,忍不住長嘯一聲,沖着夜空喊了一聲:

昨夜星辰昨夜風,昨夜盡在我夢中。

望山望水望天涯,不如把酒笑談中。

而山上客房中,送走了王蘭,謝道韞輕輕推開窗戶,抬眼望天,星光印在她的眼眸中,點綴出綺麗的色彩。

聽到不遠處的聲音,謝道韞微微低頭,正好看見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一隻手提着酒,另一隻手在空中揮舞,彷彿要在這夜空上寫詩一般。

半靠在窗台上,兩隻半屈的小拳頭撐著臉頰,驀然,謝道韞笑了起來,眼裏不再有其他的情緒,只剩下少女的懵懂與憧憬。

三月里,草長鶯飛,萬里無雲的瓦藍色天空,東方小半個紅彤彤的朝陽還在攀升。

小青峰上,悠揚的鐘聲遠遠傳揚開來,喚醒了沉謐的書院。

萬松書院,學堂就坐落在山腰的一角,幾十張小案幾排的整整齊齊,每一張後頭都是一個穿着淡藍色衣衫的學子。

開學已經兩天了,要說最認真的是誰?

梁山伯與祝英台。

在選擇同桌這件小事上,這兩人很自然地就走在了一起,每天都是約好了早早起來,搖頭晃腦地背誦詩文。

而王凝之在見到這一幕之後,並不像其他學子那樣,羨慕嫉妒對方努力的同時,繼續懶散,而是感覺到一股濃濃的酸臭味。

而王凝之也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同學們眼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最好的就是陳夫子,只是大概給大家限定了一下座位,就讓學子們自行組合了。

於是王凝之就很舒服了,想自己睡會兒,就把同桌踢走,想找個人玩會兒五子棋之類的,就挑挑選選。

而著名人士王藍田,最近過的很不如意。

每天都跟做賊一樣,關鍵是要躲著的人太多了。

首先,王凝之是自己必須躲開的,其次,每次看見王凝之就心情不爽的馬文才,也必須躲著。

但是很可惜,不懂為什麼,自己時不時就被提溜出來,尤其是王凝之,非要自己和他下棋,還要有賭注。

多虧他胃口不大,-不然自己就是萬貫家財,也架不住這麼吃啊。

藏在角落裏的王藍田,心驚膽戰,偷偷從書本後面打量著。

看見王凝之身邊那個小孩的時候,才算是放下心來。

謝玄這孩子,雖然驕傲的很,脾氣很大,嘴巴很臭,不過也只有他能賴在王凝之身邊,這樣就給了自己喘息的機會。

從沒想過,念個書都要這麼憋屈。

王藍田想趁著半夜逃走,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不敢啊,王凝之上次把自己提溜過去聊天的時候,就說了,就看上自己了,這三年自己必須陪他,不然他就去家裏找。

王藍田或許膨脹,或許放肆,卻從來都不傻,眼下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王凝之和馬文才幹起來。

不論誰輸誰贏,只要有一個出了事兒,萬松書院估計也就到頭了,自己才能逃離魔爪。

至於具體怎麼辦,還在研究中,沒法子,實在不敢去跟王凝之耍心眼,可是馬文才又很難處理,一說起王凝之,他就要暴起打人,偏偏又不去打王凝之。

總而言之,王藍田同志日子過得挺難。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陳子俊坐在講台上,手裏拿着書卷,很是不爽地看下去。

教室里兩個極端,最東邊坐着馬文才,身邊是秦金生,自從進了書院,馬文才的臉色就沒好看過,估計他也給馬大人去信了,正等著家裏回復呢。

或者已經有了回復,那就是得罪不起,所以馬公子才時刻都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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