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最後的心愿

春雖然長眉冷豎，神情嚴肅，但這態度可比她平時訓斥摩犬族那般小子們溫柔多了。

火麟一臉畏怯像極了犯錯的學生見到了教導粗老師。

陸瑤被雪辰摟在懷裏，嬌俏的小臉色還泛著粉色的光澤，許是因為睏乏一雙墨瞳水汪汪的，眼角還閃著淚光。

惹的雪辰心都要化了，偏偏這幫人不得安寧，他的臉色也就越來越沉了，以至於海澤從窗口爬上來的時候，直打起寒戰，只覺得室內溫度低的滲人，還是海里暖和啊。

準確是說，是因為雪辰看他的目光實在是太冷了。

「我.....我可以睡在這邊嗎？」

海澤試探著挪動尾鰭到角落，小聲問著大家。

春沒好氣的瞅了他一眼，

「陸瑤你怎麼看？」

陸瑤在雪辰懷裏揉了揉眼睛，

「想辦法去探探，如果看守的人不多，聲東擊西唄。」

「聲東擊西是什麼東西？」

春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雪辰無奈的笑了笑，輕輕吻在陸瑤額頭，

「是聲音在東邊，攻擊西邊的意思嗎？」

「對呀，還是雪辰聰明，就是這麼個意思，不過我猜測，海井裏面應該沒水吧？人魚，你確定你看到火羽族氏族長了？」

陸瑤清醒了些，看向海澤，她估計著應該是水底牢房，生活在海里的獸人能找到具備負壓條件的天然洞穴並不意外。

海澤點頭道是，

「隧道有水，游過隧道就沒有了，第一間水籠里就關着赤焰火鳥，我真的看到了。」

陸瑤點點頭，若有所思，和她想的一樣。

只要井裏有空氣就會浮在上面,空氣的氣壓可以抵擋海水的壓力,所以水不會反而灌進去。

人造井牢就更不用說了，說不定還留着通風口，海底有很多天然洞穴都是這樣的。

救人嘛，得有計劃。

「海澤去製造動靜把守衛引走，我進去看看，如果裏面也沒有看守的話，我就把人帶出來。」

春提出自己的戰鬥方案，不得不說，跟着陸瑤一段時間，戰略部署突飛猛進。

「那他們萬一把我抓起來怎麼辦？」

海澤生來就凄美的小臉皺巴在一起的，顯然不認同這個需要自己冒險的方案。

春無語扶額，萬分鄙視這個膽小的人魚雄性，

「有陸瑤在你怕什麼，現在只要你說你是雪辰的奴隸，他們不僅不會欺負你，還會把你安全送回來。」

火麟鼓起勇氣扯了扯春的胳膊，金色重瞳晶亮溫暖，

「春姐姐，我和你一起。」

春擺擺手，一口回絕，打擊道，

「你不會游泳淹死怎麼辦。」

她們摩犬族不是沒有幼崽和雌性淹死的例子，有時候腿抽筋抓魚的雄性都會淹死。

「我覺得還是雪辰和你一同去吧。」

陸瑤提出意見，不是她瞧不起春的戰鬥力，是春的戰鬥地力在這裏完全不夠用。

萬一海井裏還有守衛，分分鐘被人家抓了，到時候生死未卜，她還得提心弔膽的，雪辰的話她倒是放心的多，實力擺在這裏。

「不行！」

「不行！」

難得，春和雪辰異口同聲。

他們可不放心把陸瑤一個人丟在這不是熊就是蛇獅的地方，萬一陸瑤丟了還是遇到什麼危險，還有什麼可忙的。

何況王女日珍已經把陸瑤視為眼中釘，少不了要找陸瑤麻煩，這地方多呆一天都是危險。

要雪辰說，如果能救了人直接離開反倒是最好不過的，

「那我們三個一起去好了，遇到危險我們就跑。」陸瑤再次提議。

這倒是一致通過，海澤到底是個有用的，最起碼手指靈活，用木炭畫出了地下牢房的大致構造。

眾人心裏也有了個大概。

最終決定：海澤帶着會丟石頭的火麟負責引誘走守衛。

雪辰帶着陸瑤、春去救人。

計劃的第一步非常順利，被砸到頭的兩個南鮫人氣呼呼的就化成鮫蛇追向海澤。

第二步就遇到麻煩了，和海澤說的一樣，跳入海井如果後腿爆發力不夠，根本游不進去，陸瑤都是拽著雪辰的尾巴才落進石洞。

春主要是前肢力量大，逼人的水壓一上來，後腿使不上勁，加上她水性一般，果斷放棄，留在洞口放風了。

山洞裏漆黑一片，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不過分。

陸瑤什麼都瞧不見，周圍的岩壁濕濕滑滑，心裏害怕的爬到雪辰背上。

雪辰的能見度也很低，從高高的海井上空投射下來的稀薄月光，成為這裏唯一的光源。

「沒事，這裏沒有守衛。」雪辰輕聲安慰陸瑤，依靠靈敏的五官和腦海中的記憶在黑暗中行走。

「嘀嗒」的水聲和時不時吹過的陰森寒風，讓人覺得心慌。

陸瑤一直都有點怕黑，何況這裏實在是黑的徹底。

在黑暗中前行，約莫走了五六分鐘。

「呼！」

火焰被點燃的聲音！

洞內乍然出現一絲火光！

陸瑤瞬間看清海井的內部。

這裏是個天然洞穴，洞穴頂部有着大大小小的白色鐘乳石，水就是從上面滴下來的。

沿着她空曠的石道朝前，是一個拐角，搖曳的火光來源於那裏。

陸瑤從雪辰身上爬下來，兩人加快步伐，走了過去。

在來之前，陸瑤就想過，火羽族的氏族長長什麼樣子，會不會也是個萌噠噠的娃娃。

然而讓她驚訝的是，風吾是一位讓人忍不住為之驚嘆的少年。

哪怕他現在被關在牢房中，滿身是血污，狼狽的靠在石壁上，依舊掩飾不了他的風華絕代。

「你來了。」

他暗金色的瞳孔倒印出指尖那一小簇妖嬈舞的火焰，他就像料到了陸瑤會來，神色淡淡，不喜不悲，氣質沉靜又高傲。

「你知道我會來，你是風吾嗎？」

籠中的人淡淡點頭。

他靜靜的打量着陸瑤，緩緩的露出一抹滿足的淺笑。

他的笑容很透澈乾淨，像是看透世間一切喜怒，猶如清風拂過水麵，卻不惹一絲漣漪。

「我們是來救你的，火羽族的孩子們很擔心你。」

陸瑤心彷彿被什麼撥動了一下，並不是說她看上了風吾的顏值，更像是一種悲憫的情緒，來自於楓火羽樹對風吾的憐惜。

風吾和想像中的太不一樣了。

風吾搖搖頭，他扯出一抹淺薄的笑，眼中竟帶着幾分解脫，

「我不用走，你帶走它就好。」

他修長的指上，赤紅的火苗像是是生命般，在他指尖翩翩起舞，

「赤焰火，把帶走赤焰火就好，我漫長的生命總算迎來了完美的結局。」

陸瑤震驚的看着那團幽紅色火焰舞至半空，緩緩舞動，最終停止在她的面前。

火苗就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眨眼間消失不見。

陸瑤突然有種神魂被燙灼痛感，像是靈魂被火焰烙印，覆手間。

「轟！」

熊烈的火焰一下從她掌心躥起幾米高，隨之整個牢房的木柱在瞬間被高溫的火焰灼燃吞噬。

被關押的等待割收鮫紗的加納族不可置信的捂著嘴巴，囚禁他們的牢門竟然在一刻間化為灰燼。

同樣震驚的，還有雪辰和臉色驟然灰白下來的風吾，獻祭出自己的生命之火他的生命終於到了盡頭。

陸瑤自己也震驚啊，她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只是她心神一收，火焰就沒了，消失了無影無蹤。

此時遠在灰狼族的楓火羽樹。

它的虯曲蒼勁的樹根瘋狂生長，根脈朝着四面八方伸展過去，在地下世界瘋狂擴張著自己的領域，直到整個地下山谷都被他佔領。

剛剛發出翠紅的鮮葉的稚嫩的樹榦，就像瘋了似得不斷躥高，抽嫩芽生枝條，徐徐不斷。

直至樹冠像一把巨大的傘，蓋住整整兩畝田地以及陸瑤的房屋，才堪堪停下。

猶如一顆蒼茫粗壯的千年古樹，繁勃茂盛，散發着無限生機。

同時田地所在位置的溫度，得到了質的提升。

原本深秋微涼氣溫，驟然變成了溫暖舒適的春天。

一片片新生的橢圓形的楓火羽葉，點亮了這漫漫黑夜。

它們搖曳在夜風中，星火點點，驅散了寒冷、不安、帶來新的希望和期盼。

火羽族的孩子們早就醒了，他們驚喜著望着楓火羽樹長大，長的比以前還要大，像一位巨人母親，帶給他們無限溫暖。

他們一個個歡快的扇著翅膀飛到火羽樹上，像以前一樣抱抱它的樹榦，滿心歡喜的嚎啕大哭起來。

陸瑤熄滅了火焰，洞內一下黑的透徹。

她心念一動又是「轟」的一聲，猛烈的火焰出現在她的掌心，這一次好一點，並沒有燒到別的地方。

火光照着風吾灰白的臉，他的暗金色的眼睛亮了一瞬，氣若遊絲的說道，

「獸神沒有拋棄我們赤焰火凰，希望你能善待我受詛咒的族人們，賜予他們重生的能力！」

彌留之際，他沒有對死亡驚恐和害怕，像是帶着極大的滿足，輕輕閉上沉重的眼睛。

陸瑤來不及多想，看出風吾的情況不大妙，急忙道，

「雪辰，我們先把他帶上去！」

陸瑤本會擔心風吾撐不過漫長的水甬道，後來才發現，和自己想的一樣，根本不用游泳，不用出力，就被衝上井口了。

回到屋中。

陸瑤檢查風吾的身體。

風吾身上沒有致命的傷口，可是他的呼吸微弱到沒有，心跳也在緩緩暫停。

春見陸瑤從包袱里掏出那顆百年人蔘，直接切下一大片放到風吾嘴裏含着，又斬斷一半來給風吾煲湯，一口一口的給他餵了下去，不得不說她都肉疼，那可是大把的白珠啊！

百年人蔘，奇效是必然的，風吾的呼吸有力了不少，臉上竟奇迹般的恢復了些許血色。

在天色大亮，繞了兩個海域的火麟和海澤回來的時，風吾醒了。

他沒想到自己還能睜開眼，在看到火麟時想抬手替他擦拭滾滾的淚珠，卻發現他已經動沒有力氣動了。

「氏族長，你為什麼要把生命之火給媽媽呢？這樣你就死了呀，可是你明明不用死的，為什麼！？」

火麟問的問題，也是陸瑤想問的，為什麼？

風吾淡淡的笑了，還是像風一樣，輕的不能再輕，

「她是新的火凰族母，將赤焰火給她是最正確的選擇。」

「保留赤焰火的使命在我生命中最殘忍的事，可她的出現，是我生命中最好的禮物」

說到這裏，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說道，

「我們原本是玄靈源土的赤焰火凰，因為高傲好鬥在與炎魔族的戰鬥中戰敗，被驅逐出源土，一路流浪。

隨着時間的過去。

在第一任氏族長失去玄靈力后，我們沒有了涅槃蛻變的能力，這代表你們再也長不大也失去了繁衍後代的能力。」

火麟從未想過事情竟然是這樣的，海澤說的竟然沒有錯，

「可長大的族人不是可以結伴獻出生命源火，誕生新的幼崽嗎？」

風吾搖搖頭，他的目光忽而悠遠，似在回憶往事，臉上的紅潤緩緩消散，

「只是用兩個孩子剩餘的生命，去換一個另孩子的新生。」

「我被上一代氏族長任命保管赤焰火和保護楓火羽神樹，我可以成功抵禦一次次外族侵略，卻守不住同伴的生命，赤焰火凰有一千多人，最後陪我的只剩下七十八個孩子。」

感受到火麟身軀的顫抖，陸瑤輕輕的扶住她，拍了拍他的肩背。

陸瑤可憐風吾，他所承受的旁人根本承受不了，讓她每日看着同伴死在自己面前，她會瘋的，她急忙開口說道，

「我想知道，怎麼樣才能把火還給你？」

陸瑤的憐惜風吾看在眼中，他的神情越發柔軟，

「「別傷心善良的雌性，你拿走的不是我是生命，是你的使命，就算沒有你，我的壽命也倒了盡頭，根本提不起力量運用赤焰火，而是獸神選中了你，他將你和火羽神樹綁在一起，也只有你，才能改變赤焰火凰的命運。」

「我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風吾輕輕看着她，在閉上眼休息之前，他想知道她的名字。

「陸瑤，我叫陸瑤。」

風吾朝着陸瑤微微一笑，忽然，毫無生氣的眼中忽然亮了一瞬，似是想到什麼，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懇求，

"請求你用赤焰火幫助火麟涅槃成年，我想看他在藍天上再飛一次，這是我的心愿，在活着的時候，還能看到孩子長大。"

陸瑤一時難以消化這麼大信息量。

她雖然能夠隨心所欲的召喚出火焰，卻控制不了量，也可以說是控制不了精度，隨時都可能一不小心就能把屋頂燒了，更不提怎麼樣可以把火焰弄出來，怎麼用火焰幫助火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