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可惜沒如果

柳青聽到喬木要請假去陪相親對象租房子，然後就問了幾句，了解到那個女人還要讓喬木墊付房租和押金，還了解到兩個人到現在連關係都沒有確定，甚至連手都沒碰過，心裏感覺就有一點不那麼痛快，覺得那個女人的吃相未免有點太難看了。

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在工廠打工也有些年頭了，這樣的人說一點存款都沒有，他是不怎麼相信的。

要喬木出錢，明顯就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取款機。

所謂的有了錢以後再還，真要信這樣的話，那真的就蠢得可以了。

有些事情讓他想到了霍珍珍，當初他就聽過類似的話。

可是這個女人的做法看起來比霍珍珍還不如——連關係都沒有確定，手都沒有摸一下，就要讓男人出錢給她租房子，這也太離譜了一點。

更讓他無語的是，看着喬木的態度，竟然還準備出這個錢。

「你不怕她到時候不認賬嗎？」柳青很鬱悶，「到時候既不跟你談對象，也不還你的錢，你能怎麼辦？」

「也就是幾千塊錢……」喬木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柳青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很富裕吧？」

喬木道：「是我把她叫過來的，她現在沒地方住，我總得要負責。」

柳青搖了搖頭：「又不是你把她騙過來的，是她自己決定要來的，一個成年人有必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而且，這還不只是幾千塊錢的事情。你現在出了這一筆錢，接下來每個月她都要讓你出房租，你出還是不出？」

「她掙到錢了沒有理由再讓我出房租了吧？」喬木道。

「但如果她有理由呢？」柳青道，「比如說，她家裏有急事，需要用錢。比如說，她身體不好，去醫院看病。要你出一下房租，你能拒絕嗎？」

有一些事情他的經驗不如喬木，但有些事情他的經驗比喬木豐富得多。

經驗這種東西跟年紀無關，而是跟自己的經歷有關。

喬木愣了一下，說道：「都是一個地方的人，應該不至於吧？」

有一句話沒好意思說出來：「我這麼能打，她做那樣的事情，就不怕我報復嗎？」

柳青笑了：「一個村的人做出這種事情的都不是沒有，真要那樣做了，你又能怎麼着？打她一頓出氣嗎？你現在有着高薪的工作，日子也越來越好，你會為了這點小事毀了自己的未來嗎？」

喬木一想也是。

就有一些猶豫了：「老闆，那我該拒絕她嗎？」

做一個冤大頭確實挺不爽的，不純粹是錢的問題。

可是這種情況下，說要拒絕，還真有點說不出口。

人家一個姑娘家聽到他的話，來這邊找工作，又說手上沒錢了，找他借錢墊付房租，真不好拒絕。

不只是相親對象，還是同一個鄉的人，這要是傳出去，他都不好見人了。

劉巧到底有沒有那個錢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已經說了她沒那個錢，考慮到姑娘家的臉面，那隻能默認她真沒有那個錢。

柳青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吧，反正你在我那裏也有住的地方，房子不是多大，但住兩個人還是可以的，她要是真想跟你處對象，可以問一問她願不願意跟你一起住，這樣也省掉了房租，也可以試探出她到底想不想跟你談下去。不願意的話，你給她墊付房租也可以，讓她寫張欠條，以後要是談不成，不認賬，也不用你自己來做什麼，讓法律來解決就可以了。」

喬木臉露難色，總覺得這樣有點不大厚道。

他和劉巧是相過親，也有繼續談下去的意願，可終究沒有確定關係，就這麼讓一個女孩子跟自己住在一塊兒，他覺得這樣挺不尊重人的。

柳青向他揮了揮手：「你就說是我說的，這個惡人我來當。」

他當然也知道這樣不怎麼尊重人，可是他覺得劉巧讓一個還沒有確定關係的男人給她出房租押金，那更不尊重人。

如果是已經決定以後就跟喬木過一輩子，提出這樣的要求倒也無可厚非。

可是，既然已經決定跟喬木過一輩子了，那讓他們就住在一塊兒，也是無可厚非的——怎麼說一個月也能省掉一兩千塊錢的房租，對於過日子的人來講，這是一個更好的選擇。而且兩個人住在一塊兒，也有助於加深感情。

如果沒有那樣的想法，卻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就是把男人當冤大頭來宰。

那就不要怪他不尊重對方了。

喬木這個人太老實了，以他的這個性格，遇上這麼個女人，想要走到結婚那一步，不知道要磨嘰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那麼一天。

所以他決定推上一把。

乾脆利落一點。

能夠接受就早點在一起，不能夠接受就早點分開。

成功了就成功了，不成功也早一點死心，不再在一棵樹上弔死。

喬木聽了他的話，過去轉述給劉巧，說這話的時候特別的難為情，已經做好了被劉巧罵一頓的打算，甚至連給她出回家的路費都想好了。

可不管多難為情，他還是把這話說出來了。

在他內心中，他被柳青給說服了。

劉巧聽得這樣的話，知道對方是跟她攤牌了。

心裏有一些氣苦。

她感覺被羞辱了。

如果她身後有一個富裕的家庭。

如果她再年輕幾歲。

如果她能更漂亮一些。

如果她有一個好一點的文憑。

如果去年沒有把錢都拿出來買基金。

如果經濟大環境再好一點……

但凡滿足了以上任何一點，她都不至於站在這裏糾結要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她會表達出自己的憤怒，維護自己的尊嚴，然後轉身離開。

可惜沒如果。

但凡能滿足以上任何一點，她也不至於跟喬木相親。

選擇跟喬木相親，那也是真的快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已經沒有更多選擇了。

相親這種東西在她的觀念中，那就是一個市場行為，把自己擺放在婚姻市場，那就是為了賣一個好的價格。

在她經濟能獨立的時候，她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想要把自己賣一個好的價格，換取一個好的未來，那就應該服從市場規律。

她已經三十歲了，不趁著這個時間嫁一個經濟條件好的男人來換取一個安穩的未來，以後就來不及了。

想了想喬木的條件，再想了想認識之後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還算是一個可靠的人。

雖然感覺這種東西是會騙人的，但她能做出判斷的也就只這一點了。

「賭了吧！」

她這麼想着。

在喬木帶着一些期盼的目光中，劉巧臉上適時的出現了一些忸怩的表情，吞吞吐吐的說道：

「這樣……這樣是不是有一些不好？」

字面上是反對這樣的安排，但是拒絕得不徹底，在一般的語境中，那就屬於可以接受這樣的安排。

喬木心裏還是有一些不安，總覺得這樣太不厚道了，見她表示這樣不好，便說道：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帶你去看一看哪裏有適合的房子租吧。」

心下一嘆，想着：「就給她墊付這幾千塊錢算了，欠條也不用打了，老闆問起來我說寫了就是。但是以後她發了工資，還要讓我給她出房租，我也就不交了，這幾千塊錢，就當是幫助老鄉了。」

這麼想着，就感覺整個人輕鬆了起來。

雖然這樣會虧掉幾千塊錢，但至少不用背負着那種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不安了。

「額？」

劉巧有一些意外，詫異的看了喬木一眼，心裏想着：「難道我的表達有那麼大的歧義嗎？」

但是看到喬木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又發現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可能這個男人真沒有那種趁人之危的打算，真的只是聽了他老闆的建議。

莫名的，就有了一絲感動。

「賭了吧……」她心裏想着，「但願這一次能賭贏，能夠遇上一個可靠的人，能夠換我餘生安穩。」

低下了頭，說道：「也不是不願意……一個月能省掉一兩千塊錢的房租，好像也挺好的……」

說着，又抬頭看了喬木一眼：

「可是……可是這樣會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不方便？」

這一下把喬木給整不會了。

——難道這個女人已經做出了決定要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會找他要錢出房租？

他覺得這種可能性沒那麼大。

但是他又想不出別的可能性來。

至少，從劉巧現在的回答來說，那是不排斥跟他住在一起的。

他再鋼鐵直男，對感情這種東西再懵懂無知，也能夠聽得出來。

有一種被幸福砸中的感覺。

——對他來說，這個女人喜不喜歡他，那真的不重要，願不願意跟他過日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這個女人的答覆就是，不排斥。

——母胎單身三十餘年，難道今天就要脫單了嗎？

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說道：

「不會影響我生活的。」

「那……那就這樣吧……」

劉巧低頭說道，還及時的表現出了自己的嬌羞。

「那我跟老闆說一聲吧。」喬木道。

劉巧說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也順便感謝一下老闆，能夠給我一個容身之處。」

喬木也沒有多想，道：「好的，那我們一起過去吧。」

他帶着劉巧走向總裁辦公室。

走了幾步，劉巧就踩着小碎步趕上了他，跟他並肩而行。

再走了幾步，一隻手悄悄的伸了出去，握住了喬木的手。

不是因為喜歡，只是想表達出自己的態度。

兩隻手觸碰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身體都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這是他們第一次牽手。

喬木的心臟都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母胎單身至今，沒有遭過這樣的場面，有那麼一點受驚。

他本能的想甩開那一隻手，但還是沒有甩開。

兩隻手握在一起的時候，劉巧也感覺有那麼一些彆扭。

跟喬木實在不怎麼熟。

但那種彆扭也只是一會兒，相握的時間長了一點，也就適應過來了。

走了十幾步，身子挨着喬木都近了一些，能夠感覺到喬木身體的僵硬，甚至偶爾還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

走着走着，嘴角突然就露出一絲微笑。

——好像這個男人真的挺老實的。

——這麼老實的男人，應該不會打她吧？

到了總裁辦公室，劉巧終於見到了柳青本人。

以前她只在新聞和視頻中見過柳青，現在在現實中見到這麼一個大人物，心裏有一些激動，還有一些緊張。

同時還有着一些茫然：「這麼大一個正能量的老闆，怎麼會想出那麼不厚道的想法的？」

柳青是第一次見到劉巧。

讓他給這個女人的長相，做一個評價，那也就是還行。

長得不醜的那種還行。

比不上小雯，也比不上霍珍珍。

但是打扮一下，把美顏打開，在痘印平台做一個顏值主播，也能做得下去。

身高一米六幾，個頭不矮，體格有點偏健壯，出來打了十幾年工，身上已經沒有了農村婦女樸實的影子，不過看上去也不像是一個刻薄之人。

見他們兩個牽着手進來的，不用多想，這件事情大概是成了。

聽他們說起來，果然是同意了住一塊兒，劉巧這是來感謝他的。

柳青也挺開心的。

他不是那麼在意女方是不是受到了屈辱，他更在意的是自己保鏢的終身大事是不是得到了解決。

這個時候離下班還早，所以他批准了喬木的請假，讓喬木把劉巧帶回家去，讓她先休息。

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坐火車過來，沒有得到好的休息，挺憔悴的。

還勉勵劉巧：「來了這裏就好好的做，你要是覺得這份工作做得不那麼如意，以後有了適合你的工作，也會給你安排。在這裏上班，有人欺負你了，你也可以跟我說，就沖着喬木，我也會給你出頭的。」

劉巧明白他的意思——一切都是沖着喬木來的。

還是很認真的道謝。

然後就跟着喬木，拉着她的行李箱又坐上了那一輛大奔，去了柳青的別墅。

喬木就坐在一樓一個小房間里。

房間雖然不大，但也有一二十個平方，裏面擺放了一張床。

在劉巧看來，這房間已經很大了。

她在服裝廠上班的時候，這麼大的房間，是要住八個人的。

這樣的住宿環境，她還是挺滿意的。

喬木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有一些局促，對她說道：「你坐火車辛苦了，先就在這張床上睡一會兒吧，下午我去買一張摺疊床。」

一二十個平米的房間，再放一張床完全不成問題。

劉巧愕然的看了他一眼，心裏想着：

「這世界上真有這麼老實的男人嗎？他是真的不想跟我睡一張床嗎？」

想要說不用浪費那個錢，但這話也說不出口，只能點一點頭，說道：「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