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幾個時辰后,滿身塵土的蒙塵就疾馳而至,不等馬停下,蒙塵就急切的說道,「少主,我已經看到了告示,商家的囚犯已經被押送至無定,應該就是凌晨時分走的……」

果然如此,蒙恬手都在顫抖了,如果商芃將軍的後人盡皆被害,他如何對得起商芃?他蒙恬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走。」蒙恬再也顧不得別的,迅速上馬沖向無定方向。

連玄雍糧道都被用來做這種害人的勾當,可以想像玄雍內部有多腐朽了。他蒙恬要救商家人,要再次讓玄雍強大起來,唯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

哪怕蒙恬心急如焚,卻也只能每天休息一段時間。不是他自己承受不住,而是擔心馬承受不住。如果馬先跨了,那到達無定的時間更是緩慢。

前往無定的路上,極少可以遇見行人,一路也是越走越荒涼,越往後不但是路越難走,還有各種凶獸怪物出沒。好在蒙恬久經殺陣,武道強大,蒙塵也不弱。慢一些的凶獸還沒有衝上來他們已經遠去,一些衝上來的凶獸,都被蒙恬擊殺或者是擊傷。

近月疾奔,越接近無定,整個天地都好像被一片褐紅連成了一片般,給人一種極致的壓抑。遠遠蒙恬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的氣味,前方似乎並不是無定,而是一個屠宰場。

嘭,嘭……

沉重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蒙恬剛剛勒住跨下戰馬,一名足足有兩米高的壯漢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

「停下!」蒙塵雖然從小學武,此刻也累的不成人樣了。現在看見一個高大壯漢衝擊自己的少主,還是馬上就沖了上去阻攔。

「蒙塵,等等。」蒙恬叫住了蒙塵,他看的清楚,眼前這個衝來的高大壯漢雙手是被綁住的,不但如此,渾身上下全是傷痕。只是很多傷痕都結痂了,就好像從地底扒拉出來的一般。一隻腳踝上還有半截鐵鏈掛着,看起來就是一個剛剛逃出來的囚犯。

「你們……」壯漢被蒙恬和蒙塵擋住,也停了下來,他驚異的看着騎在馬上的蒙恬和蒙塵,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他心裏在想着蒙恬和蒙塵到底是什麼人?如果說是官兵話,也只有兩個人,而且兩個人看起來比他似乎也好不了多少。唯一看起來更厲害一些的,就是兩人都騎着馬。

但這馬……

一個月奔波下來,蒙恬和蒙塵盡量讓馬多休息,馬此刻看起來也同樣是沒有了馬形。瘦骨嶙峋不說,似乎也沒有幾天好活了。

還沒等蒙恬說話,又有五六人沖了過來。

這數人雖也算不上衣服光鮮,卻是玄雍守軍的正式軍服,這些人每個人手中都抓着武器,明顯是追那高大壯漢來的。

高大壯漢看了看擋在前面的蒙恬和蒙塵,又看了看背後追殺來的官兵,眼裏的絕望一閃而逝,卻不再說話,只是將頭耷拉下來。

「你們是何人?」問話的是一名瘦弱的兵士。

衝過來的人顯然沒有將這越獄的高大壯漢看在眼裏,所有人的目光只是落在蒙恬和蒙塵身上。

蒙恬沒有理會這瘦弱兵士,只是平靜的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哈哈……」為首的看起來似乎是一名屯長,他哈哈一笑,手一揮說道,「隨我一起上,這兩人必定是逃兵……」

蒙恬冷笑,隨手從懷裏抓出一枚印符說道,「我乃蒙恬,是無定新郡守。」

幾人聽到蒙恬的話都是一愣,隨即那名屯長就是哈哈狂笑,伸手指著蒙恬,「他說他是無定郡守,無定有郡了,我怎麼不知道?哈哈哈……」

那手依然是被綁住的壯漢卻沒有懷疑蒙恬的話,他立即跪地叫道,「郡守大人救救我們吧,無定血族要吃了整個無定……」

壯漢一句話還沒說完,那屯長一腳就踹在壯漢背後,同時一躍而起一刀劈向蒙恬,口中還叫道,「大家一起上,抓住逃犯……」

不過這次其餘的人沒有跟隨這屯長一起上,蒙恬是不是郡守還沒有弄清楚,萬一是郡守的話,攻擊一個郡守,那可不是小罪。

周圍的人甚至都沒有看清楚蒙恬是如何拔出佩劍的,就聽到一聲叮響,然後那屯長的身體從半空落下。直到那屯長跌落在地的時候,眾人才聽到屯長凄厲的慘叫聲傳來,跟着一篷血跡炸開。

再看那屯長,此刻雙腿被斬斷,整個人癱在地上不斷哀嚎。

蒙恬的目光落在其餘幾名兵士身上,語氣冰寒的說道,「還有誰想要殺我這個新任郡守的?」

餘下的五人都是噤如寒蟬,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人敢轉身逃走。

他們的這個屯長叫黑齊,黑齊最厲害的本事就是空中滯留,並且在空中可以做出匪夷所思的變招,從而斬殺對手。今天在這個自稱郡守的蒙恬手裏,似乎連招都沒來得及變,就被斬了雙腿。可以肯定這是對方沒有想過一次殺了黑齊,否則的話,黑齊怕不是斷了雙腿這麼簡單了。

等等,蒙恬……

其中兩人想起了蒙姓,都是震驚的看着蒙恬。莫非眼前這個蒙恬就是玄雍第一將門蒙家的人嗎?

其中一名臉上有個刀疤的兵士忽然上前行了一個軍禮問道,「將軍英明神武,看起來極為不凡,敢問將軍可是我玄雍第一將門蒙家之人?」

蒙恬還沒有說話,一邊的蒙塵就傲然說道,「我家少主正是玄雍蒙家現在的家主,正要去無定擔任郡守。你等不知死活,竟然敢懷疑我家少主的話,甚至敢動手,此乃死罪。」

聽到蒙恬真的是玄雍將門蒙家,包括這臉有刀疤的兵士一起,五人盡皆跪下說道,「見過蒙將軍,求將軍救命。」

蒙恬也從馬上下來,疑惑的看着眼前五人問道,「你們剛剛還在追殺別人,現在讓我救你們?有什麼事情站起來再慢慢說吧。對了,我先問一件事,玄雍都城壓了一些新囚犯過來,有沒有到這裏?」

玄雍軍中極少有跪禮,這些人跪地求救命,肯定有什麼特殊的事情。不過這些都不是蒙恬最關心的,蒙恬最關心的自然是商家的人。

刀疤臉連忙說道,「到了,正因為他們剛到,這次才發生了鮑養越獄之事。黑齊在無定幫助勞緋做盡壞事,他們不但將無定囚犯送給血族,還將無定糟蹋的不成樣子,我宰躍對玄雍忠心耿耿,所以每日都是在煎熬之中渡過。現在見蒙將軍親自過來,更是心情激動,如久旱逢……」

根本就沒等宰躍將話說完,蒙恬早已翻身上馬,厲聲說道,「馬上放了鮑養,殺了黑齊和我一起走,快……」

最後一個字說出來后,蒙恬的馬早已衝進了無定縣。

見蒙恬已經離開,宰躍一躍而起,舉着手中的長劍聲嘶力竭的說道,「因為無定的悲慘,我宰躍無時無刻不在想着為玄雍出力,只是身單力薄報效無門。如今蒙將軍前來,我們報效玄雍的時候來了,頭可斷,血可流,但我宰躍一定要為玄雍……」

跟隨宰躍的幾個人早就習慣了宰躍的這些話,倒是蒙塵一年茫然的看着宰躍,這傢伙有些……

見蒙恬看這自己,宰躍立即又說道,「我宰躍今生今世就是為了蒙將軍而生的,現在蒙將軍來了,我宰躍的命就是蒙將軍的。」

蒙塵有些明白宰躍的性格了,懶得和他廢話,只是急切的說道,「將軍一個人去了無定,我們趕緊過去幫忙。」

「對,我們趕緊過去,哪怕刀斧加身,我宰躍也不能讓蒙將軍傷害半根毫毛……」

……

蒙恬越靠近無定縣,血腥氣息就越濃重。

遠處一個狠厲的聲音叫道,「將此女帶到我的住處,男子送去鎮壓血族暴亂……」

「大人,他們是曾經前將軍商芃的後人,若是……」一名兵士語氣有些小心和謹慎的說道。

只是這軍士的話還未說完,那狠厲的聲音就更是狂暴起來,「怎麼,我勞緋在無定抵禦了血族十多年,需要你一個小小的伍長來教我做事?來人,將這沒有尊卑的小伍長剝了皮,也丟去鎮壓血族……」

「你有種就動一下試試。」一個冰寒的聲音打斷了勞緋的話,跟着一人一馬已經停在了他的面前。

勞緋一滯,他這才看見騎在馬上衝來的蒙恬。

在無定經常有手下騎馬過來報信,所以他之前聽見馬蹄聲也沒有在意,此刻才發現騎在馬上的人竟然是他從未見過的。

「來人,將此人給我拿下。」勞緋連詢問蒙恬是誰的心情都沒有,直接招呼手下動手,他自己卻是往後退了一步。

他感覺到蒙恬不好惹,蒙恬雖然看起來頭髮凌亂鬍子拉碴,可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強悍的殺伐氣息,這種氣息絕對是在屍山血海之中衝出了的。勞緋在無定這麼多年,雖說從來都不敢和血族戰鬥,見識卻是不短。

遠處十數名兵士就要衝過來,蒙恬身下馬卻是一躍而起,馬還未落下的時候,手中長劍已然揮出。

「噗!」一道血光裂開,勞緋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腦袋就被血光衝出多高。

無論勞緋的後台是誰,蒙恬都不會在乎了。商芃的後人剛剛到這裏,勞緋就要動手,他會手下留情才是怪事。

那十數名本來要衝上來的兵士看見勞緋一個照面就被來人一劍梟首,都是下意識的止住了腳步。

不等這些兵士反應過來,蒙恬就舉起自己的郡守令冷聲說道,「我是玄雍剛剛任命的無定郡守蒙恬,從今天開始,無定將不再是血族和蠻夷肆虐之地,而是我玄雍一郡。在我立足此地的這一刻起,過去的一切都不復存在,過去的事情我蒙恬也不會再追究。但從現在開始,有誰敢違背無定新的律令,殺無赦。馬上傳我命令,無定所有的兵士都在此集合,時間是一炷香。」

蒙恬很清楚,如果追究起來,無定的這些傢伙,十有八九怕是都該殺。他來這裏不是為了殺戮玄雍兵士的,而是為了抵擋血族入侵,構建無定防線的。

在多年前商芃將軍和他談起邊疆守護的時候就說過,終究有一天,無定會成為血族入侵的突破口。這裏的確是易守難攻,然玄雍腐敗,從未有人將無定放在心裏。遲早有一天,血族會從這裏撕開玄雍的邊防,直入玄雍都城。

現場寂靜無聲,無論蒙恬是不是新的郡守,他剛剛一劍斬殺勞軍侯的霸氣所有的人都看在了眼裏。

三名勞緋的親信小心的後撤,不過他們剛剛退出數步,就看見三支利箭穿空而來,這三支箭直接穿過三人的眉心,將三人釘殺當場。

看着蒙恬手中的弓箭,周圍的人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此刻蒙塵這才趕了過來,跟在蒙塵身後的正是刀疤臉宰躍和他帶領的幾名兵士。讓蒙恬奇怪的是,那個之前逃跑的健壯青年也跟了過來。

看見蒙恬的目光看過來,宰躍連忙說道,「宰躍見過蒙郡守,蒙將軍一來,我就知道無定有救了,我宰躍也找到了生存的意義。為了將軍,為了玄雍,我宰躍願流盡每一滴血,願為無定拋頭顱,願以蒙郡守馬首是瞻,生死不計。」

蒙恬訝異的看了看宰躍,這傢伙似乎很能說啊,他點了點頭,他剛剛來這裏,雖然出其不意的殺了勞緋,也需要支持。現在宰躍主動投過來,他自然是不會拒絕,「你本來是什麼職位?」

宰躍更是躬身語氣極為謙卑的答道,「我本是一名伍長,我那一伍抵禦血族盡沒,我忍辱跟在黑齊手下,不過是為了多殺幾個血族,為我無定出一點點力氣也是好的。現在將軍前來,我宰躍哪怕是做一個小兵,為將軍馬前馬後奔波,也是心甘情願,這比我做一個伍長還要愉悅,因為將軍才是代表的正義,是我無定的希望。」

蒙恬暗道,這傢伙是一個嘴巴會來事的,他隨口說道,「我不用你做一個小兵,你現在代替黑齊的職位,做一屯屯長,立即帶幾人去傳我軍令,無定所有的兵士全部在這裏集合,時間為一炷香。」

「是。」宰躍大喜,「我宰躍對將軍忠心不二,必定將這條不值錢的命交給將軍,必定不會讓將軍失望,絕不侮了將軍英明的決斷……」

看見蒙恬有些皺眉,宰躍這才想起這個時候不是廢話的時間,趕緊帶着身邊幾人急匆匆而去。

蒙恬這才下馬走到了之前要被勞緋帶走的那名女子身前,這女子雖然憔悴無比,臉上也儘是灰塵,卻依然無法擋住俏麗的容顏。而這女子身邊的一名少年,更是和商芃有五六分相似,蒙恬不用問也能猜到,這女子恐怕就是商芃的女兒商青兒,而那少年應該是商芃的獨子商不炫。

少女看見蒙恬過來,趕緊施禮,「商青兒見過蒙將軍。」

一邊的少年也是趕緊施禮道,「商不炫見過蒙將軍。」

蒙恬眼圈微微一紅,他想起了商芃臨死之前說的話,「我性格直接,看不慣某些人的嘴臉,以至於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我最擔心的是我兩個孩子,將來若是……」

商芃沒有將話說完,也許是知道這對蒙恬來說也是一件為難的事情,蒙恬心裏很清楚商芃是什麼意思,那是希望他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照顧他的後人一二。

蒙恬嘆息一聲,「能安然無恙來到無定就是好事了,你商家其餘的人呢?」

一邊那名兵士連忙說道,「商家老小二十七口,包括我們七人,能安然到無定的只剩下小姐和公子了。其餘人都……」

商不炫握緊拳頭,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商青兒卻是紅着眼睛哭道,「他們都被殺了,若不是安哥他們,我姐弟二人也早就被殺了。安哥他們七個到這裏,只剩下了安哥一人……」

蒙恬的目光落在那名兵士身上,他已經明白了,是商芃的七名親兵偷偷的化為商家家人一起來無定,否則的話,商家姐弟絕對到不了無定。

「蒙將軍,戰場才是我的宿命,商將軍的後人已經安然到無定,我相信只要將軍在這裏一天,他們就不會有危險。我壺安希望能跟隨在將軍手下,做一名兵士,衝殺疆場。」一直站在商青兒身邊的那名兵士也是上前一步,躬身說道。

「將軍,我也要加入軍隊……」身材瘦弱的商不炫也是跟着上來堅定的說道。

商青兒一拉商不炫,低聲說道,「不炫,我們是囚犯……」

蒙恬哈哈一笑,看着遠處稀稀拉拉趕過來的兵士,大聲說道:「從今天開始,無定之前的所有囚犯都不再是囚犯。只有今後犯了無定律法的,才會被重新定罪。」

無定囚犯基本上都是一些被發配過來的朝臣後人,蒙恬很清楚,這些人中真正有罪的沒有幾個。蒙恬很清楚,他想要在無定立足,就必須有一支鐵軍,而這些被發配來的囚犯,應該是他鐵軍的一部分才是。

依靠無定土著和玄雍本來留守在無定的兵士做鐵軍嗎?那就是一個笑話。他還沒有到這裏就知道這裏的土著被殺的七零八落,一些土著為了求生早已躲進了深山老林不敢出來。而這裏的兵士,在勞緋的帶領下,只會欺壓土著和發配過來的囚犯了。

他來這裏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這裏所有發配的犯人全部釋放,能入軍的馬上入軍,不能入軍的加入開發無定之中。不服管教的,殺無赦。至於那些在將來戰鬥中俘獲的蠻夷或者血族,蒙恬也沒有打算囚禁,殺了或者是奴役做事。

無定本來就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他如果還按照之前的那一套去做,不用等玄雍朝堂上的那些人來找他算賬,他自己就會先將小命丟在無定。

「一炷香時間已經到了,所有的兵士都列隊站好。」蒙恬看着東倒西歪站着的百來人,他語氣依然平靜沒有半點憤怒。

數名落在後面的兵士還在往隊伍中跑,卻看見幾隻箭飛過來,直接釘在了他們的腳下,跟着蒙恬的聲音傳了過來,「來的晚的先站在外面。」

這些晚來的兵士是因為聽說勞緋被新來的郡守殺了,這才急匆匆的趕來,否則的話,他們或者根本就懶得理睬這個新來的郡守。

蒙恬緩步走到了歪曲的隊伍前面,盯着這隊伍中的百多名兵士,半晌都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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