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來我從來沒有保護過葦名啊

第一章 原來我從來沒有保護過葦名啊

葦名,蘆葦原。

從城樓那邊傳來的慘叫聲和金戈碰撞聲已經徹底平息了。

只剩下內府的火焰還在狂野地吞噬著葦名的一切。

「最終,我還是什麼都沒能成就啊。」

「不過,龍胤一定還能夠拯救這個國家……這樣一來,葦名的長夜,終將迎來破曉!」

葦名弦一郎說着連自己都不信的話,雙手握住黑不死斬的刀把,將冰冷的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一雙疲憊不堪的雙眼虛虛地盯着前方。

刀刃切入頸側的前一秒,弦一郎眼前閃過了他並不算長久的一生,在其中,他看見了年幼的自己。

……

九歲的弦一郎,因為父母兄弟朋友皆被內府武士殺害,成了混跡市井的孤兒。

那一天,他偶然發現了自己的仇人來到鎮上,正與朋友開慶功宴。

等仇人喝醉后,弦一郎便在夜晚偷偷潛入他暫居旅店的房間,用對方的武士刀將其斬殺。

他連砍了十幾刀,直到對方血肉模糊。

但他動靜太大,以至於這些醉鬼都被驚醒。

最後,弦一郎被對方睡在同一間房裏的同伴發現,並抓了起來。

「居然偷襲睡覺中的武士,真是卑鄙。」

「想要殺人,至少要正視對方的眼睛吧!」

「養出你這樣的渣滓,父母也活該被殺掉啊!」

正當那些憤怒的武士把他帶到院子裏,想要將他斬殺時,隔壁房間的門突然拉開,從裏面走出一個面容清癯、氣勢強大的中年男子。

「既然如此,老夫一定會直視你們的眼睛。」

弦一郎什麼都沒看清,只聽見四聲長刀劃破空氣的聲音,那四名武士便全都倒下了。

緊接着便是收刀入鞘之聲在弦一郎耳邊響起。

他弦一郎沒有半點害怕,只是一雙眼睛好奇地盯着將他扶起的男子。

「老夫葦名一心。」一心介紹了自己,隨即準確地道破弦一郎心中的想法,「我白天看到你躲在附近,便住進了這裏。那時我就知道,你已經下定決心,不打算活了。若是沒猜錯,你是為了復仇吧。」

弦一郎低垂着眼睛,沉默以對。

第一,他對武士沒有好感,如今這個亂世,所有拿着刀的人和他一樣,都是兇手。眼前這個人,能夠迅速解決四個武士,想必也是武士中的佼佼者。

第二,這個男人雖然救了他,但他根本不需要他來施以援手。

「你現在還是不打算再活下去了嗎?」

一心又一次戳破了弦一郎的想法,令他有些煩躁。

弦一郎冷聲道:「大仇已報,再沒有要我做的事了。」

也許追隨父母弟弟而去,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吧。

但若是殺了人,恐怕只能下地獄也不一定。

「你是葦名人吧?」

「嗯。」

「今年幾歲?」

「快十歲了。」

葦名一心有些欣賞地讚歎道:「那你長得很高大啊。」

弦一郎想起家人朋友過去也常常這樣誇他,頓時憤怒回應:「可身材再高大的小孩子,那又有什麼用呢?家人需要我的時候,也只能藏起來苟且偷生罷了。」

「人的身體是天賜之物,一生的遭遇自然也有其目的,二者結合,便看得出他應當做什麼。當然,要等他長到一個合適的時間。」

葦名一心緩緩說道:「葦名還有幾百一千個和你命運相同的人,他們沒法為家人復仇,只能到處躲藏,因為他們沒有你的身材高大,也沒有你的膽量和決心。而且你殺的可不是尋常山賊,而是內府的上級武士,他曾經也斬獲過許多頭顱的人,卻就這樣死在一個孩子手裏。若要說殺人是一種才能,或許不太吉祥,但若是說成保護家人的才能,便也順理成章了。而你,就有這種稀有的才能。」

弦一郎看了一眼一心腰間的武士刀:「即使用卑鄙的方法殺人?」

「糾結殺人的手段是否正當,那麼在你躊躇的時間裏,會有更多需要你保護的人死去。我雖帶着刀,卻不是武士。你從我的名字也看得出吧,我以前是個僧人,一心是我的法號,。直到聽說家園淪陷,我才拿起了刀,也終於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才能。但那時,我已經三十歲了。所以我練劍殺敵,只為了致勝,從來不管武士有什麼規矩。」

葦名一心蹲下來,與弦一郎的視線齊平,「況且,殺人就是殺人,這明明是一種連神佛都厭棄的惡業,哪裏有什麼正義和卑鄙的分別呢?」

弦一郎有些動容,但隨即又低下頭,「可我已經沒有家人了,也沒有人需要我去保護了。」

「只要你把整個葦名都當做家,所有葦名人都是我們的家人。」

葦名一心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也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才會保護你。總有一天,我也需要你的保護,嗯,你叫……」

「太郎,我叫太郎。」

弦一郎猛地抬起頭,眼睛裏已經噙滿淚水。

「既然你已經殺過人,就該有個大人的名字了。」

葦名一心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想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家裏以前是幹什麼的呢?」

「父親是獵人。」弦一郎擦乾眼淚,「是葦名最好的獵人。」

「你既然是家裏長子(太郎),一定會用弓箭吧。」

看到弦一郎點頭,葦名一心笑着說:「既然會用弓,那就叫你弦一郎吧。我看得出你不喜歡刀,那從此開始,你就是葦名第一名射手了。如果你沒有姓氏,那就和我一樣,以這個國家為姓吧。」

「是,爺爺!」既然和葦名一心同姓,又說是家人,弦一郎打蛇上棍,叫上了爺爺。

「哈哈哈!」葦名一心不僅沒有憤怒,反而開心地笑起來,「既然你叫我爺爺,那麼弦一郎,我們可要說好了,葦名以後由我來奪取,但要由你來守護啊!」

「是!」

「就這樣說定了啊!」

……

【對不起,爺爺。】

弦一郎想要流淚,但因為服用了變若渣的原因,這一點已經無法做到。

【葦名要您來奪取,現在又要您來守護……】

【如果是那時的您,一定可以輕鬆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吧。】

【對不起,孫兒終究,還是沒能實現當初的承諾……】

【如果可以,您的恩情,我還是來世再報吧。】

【不過,像我這樣已經不能算是人的,一定會下地獄吧——】

【我們也許再也見不到了,爺爺。】

……

回憶完畢,弦一郎眼前再次出現了九郎的忍者。對方的眼神和他一樣疲憊決絕,似乎也已經打算捨棄什麼重要的東西了。

狼啊,與他如此相似,卻是他根本無法戰勝的敵人。

明明他才是有殺人才能的那個啊。

刀刃入肉,鮮血如同櫻花般飄散。

「永別了,葦名。」

然而,黑暗只過了一瞬。

下一刻,弦一郎發現眼前放着一個巨大的方塊,在方塊中央,正是那片熟悉的蘆葦原。

而蘆葦原上,站着的正是九郎的那條野狗,而葦名一心,正從他自己的身體里鑽出來!

正當弦一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時,便聽見一個聲音:「屑一郎又死了一次。我跟你們說,屑一郎這種雜兵,只要打完一周目,往後就隨便過,能被他砍一刀就算我輸好吧。」

弦一郎也出不了聲音,只能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起。

「大家點一下競猜,看主播今天過全盛一心需要幾分鐘!」

那個吵鬧的聲音又響起了,「提醒你們,這是主播的第八十周目了!」

他話音剛落,弦一郎便看到屏幕里的一心說道:「這是我可憐的孫兒……最後的願望。」

弦一郎頓時心亂如麻。

但當他看到一心帶着頭盔,身穿年輕時的羽織時,弦一郎對這場戰鬥充滿了信心。

那正是當年他們遇見時,爺爺的樣子啊!

方塊中一心揮動不死斬,「那我就必須將葦名,從黃泉種拉出來啊!」

「上了!只狼!」

打鐵聲響起。

四分鐘后。

弦一郎發現,自己連想要閉上眼都做不到。

封住耳朵就更不可能了。

「哈哈哈哈,過一心老賊只用了三分半啊這次!」

吵鬧!吵鬧!吵鬧!吵鬧!吵鬧!

【就連爺爺也……敗在那條野狗手中了嗎?】

帶着這樣的想法,弦一郎陷入了黑暗。

很快,他的視野再次明亮。

「來來來,因為平推給推薦,這次新觀眾比較多,咱們從一周目開始玩《只狼·就死兩次》!」

【又是那個聲音……】

【是他在操控九郎的忍者嗎?】

就這樣,弦一郎被迫以視角的身份,雲通關了一遍又一遍。

【原來,九郎的忍者,已經可以傷到神明了嗎?】

漸漸地,他知道了三年前,平田家覆滅的真相。

他看到了因為他下達研究赤鬼命令,被地牢中道順折磨的小太郎。

他看到了恐懼火牛,但卻不得不遵守命令守在外邊的葦名眾。

同樣,仙峰寺的瘋狂、水生村的衰落、白蛇谷的兇險乃至源之宮的噁心!

葦名終末時所有的秘密,他全部都看在眼裏。

他終於知道了老師巴為什麼會自刎。

他也理解了九郎,為什麼坐視葦名毀滅,也不願意靠尨胤扭曲人的存在本身。

弦一郎終於明白了,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在保護真正的葦名。

他沒有保護葦名的百姓,只是在保護爺爺曾經盜國的成果而已。他保護的,只是自己內心的記憶罷了。

一天天,一遍遍。

弦一郎看着各種各樣的結局,終於理解了狼,理解了爺爺,也理解了九郎。

他葦名弦一郎,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國君。

他每多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都在加速這個國家的死亡。

即使弦一郎現在沒有身體,他仍然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終於,也許是感受到了弦一郎的無地自容,這個自稱「只玩魂系列的遊戲」主播,也開始換了遊戲。

《惡魔之魂》、《黑暗之魂》、《血源詛咒》和《上古之環》。

那是一個接着一個衰敗的國家或者世界。

都有着一個死不掉的主角,想盡一切辦法斬殺這些維護舊世界的人。

這些國家,都和葦名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等主播將所有遊戲都玩過十幾周目后,弦一郎也終於明白了,遊戲是什麼。

那一刻,他簡直不敢信心,自己原來,從沒有存在過。

只是一個被稱為「屑一郎」、「新人教授」的關卡Boss而已。

【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能挽救葦名嗎?】

他時時這樣幻想着。

終於有一天,機會似乎來了。

喪失了存在感的弦一郎突然發現,那個方塊里的畫面停下了,主播也不再說話,而且一停就是兩個小時之多。

最後,他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隨後有人破門而入。

「人怎麼樣?」

「沒呼吸了,搞不好是猝死了,先打120吧,看看有沒有希望。」

就這樣,弦一郎的世界再次漆黑一片。

他得到了機會。

但不是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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屑一郎:從柱滅開始重建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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