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未曾設想的道路

倘若那顆蘋果沒有砸到那個人的頭上，也許現在人們還是混沌地生活在這世間；

倘若沒有人開始拿燒開的蒸汽作為動力，也許那個世界到現在還是君權神授王權至上；

原本只需要學習四書五經的人們，如今要學習這麼多科目才能追上現代社會的平均水平。這種行為時髦點兒的說法是「卷」，老土的說法是「跟上時代的步伐」。

而毫無疑問，夏遊詩是一個很能「卷」的人。

如果沒有這場穿越變故，也許她會順利完成學業，之後繼續讀博、攻學位，或者進入某一個領域深研，最後變成一個老學究。

秦素衣通過雲城三天的觀察，得出的結論是「一個科技力很強的技術型人才」；唐芊芊通過在次元空間里與夏遊詩相處三天，推斷夏遊詩是「創新力和邏輯思維很強的女生，但對於專業領域以外的事件缺乏掌控力」。

而林游軒本人對她的看法是「脫離專業領域就會變成小學生」。

衝動、莽撞，人際交往只用簡單的對與錯辨別，並且哪怕是在末世里也一廂情願保留着無謂的善良。

善良到什麼地步？「造出火藥只會用來做煙花」。

團隊里善良的人不止她一個，可明玉翡至少分得清親疏遠近，宋清蕊至少有那心沒那膽。

至於這個女人……該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正義感過剩呢？

就算哪天成為機械領域的專家，怕不是也會因為一些不恰當的言論被人抓住把柄一頓痛噴吧？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是真的會把自己的思考融入知識里的人才。

並且，從虎窩裏也有規則這一點來看——她賭對了。

儘管打了成年虎群一個措手不及，成功進入虎窩，但林游軒並不覺得她可以平安出來。

因為圍繞在虎窩外面的成年老虎已經由個位數增長到兩位數，這個數量還在繼續上升。

而幻境裏的夏遊詩只是把牛角別在後腰，努力埋頭挖人蔘，根本沒空理會虎窩外的老虎數量。

終於，到了未時。離申時不到一個時辰。

夏遊詩看了看天色，才停下鋤頭，從腰間把那對牛角摘下，高高舉過頭頂。

「牛鬼！」「牛鬼！」「牛鬼！」……

……到底還是選擇召喚牛鬼嗎？

林游軒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丫頭到底能不能通關了，他只想看看她還能搞出多少么蛾子。

「牛鬼！牛鬼！牛鬼！不會真的要叫幾千聲吧！！」

林游軒：「……」

像是對夏遊詩吐槽的回應，那雄壯的身影伴隨青煙，從叢林深處緩緩走出。

虎群低吼，但也只得退避。

見牛鬼來了，夏遊詩利落地把裝人蔘的竹簍甩到背上，順着虎群讓出的道路離去……走到盡頭，在能口吐人言的虎王面前停下腳步。

「你能說話，那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

虎王不答，只是對着她呲牙。

「我下次來會帶肉過來的。」對虎王的敵意視而不見，夏遊詩指了指身後的背簍，「算是人蔘的報酬。」

「我們會殺死你，一口咬碎你的喉骨！」虎王忽然發難，好在牛鬼還在夏遊詩身邊。

只見牛鬼手中斧頭一揮——

「別殺它！」夏遊詩急忙阻止。

「東家請放心。」牛鬼用的是斧面，僅僅單手就把虎王拍飛老遠。

又來了是吧？林游軒在心中無語。

其實他一直到現在都在懷疑，如果不是因為那時情況緊急又是阿圖姆掌控身軀，她也許面對窮奇那樣的怪物都能大發善心手下留情。

「東家真的要把挖人蔘換來的錢拿來買肉喂老虎嗎？不如置辦一套宅子，又或者買些女人衣物，我會為東家置辦……」

「說到這一點，」夏遊詩忽然氣不打一處來，「牛鬼，我把你當兄弟，但我不需要你強行把良家女子擄來給我當媳婦，明白嗎？」

「……我想要，東家富貴一生。」沉默了一會兒，牛鬼才悶悶地說。

夏遊詩一時語塞。

見夏遊詩不言語，牛鬼繼續勸道：「那是富貴人家的女子，她的父兄對你的日後很有幫助……」

「我的未來由我自己爭取，不需要犧牲某個女子的幸福，也不需要當她父兄的寄生蟲。」夏遊詩忽然語氣堅決，「我知道現在你想帶我回你的住處，但我希望你能把我護送回村子裏。」

布鞋踩在枯葉上的聲響清脆，兩人一路前行，一路無言。

「你確定嗎？」牛鬼冷冷地問。

原本就是強裝鎮定的夏遊詩被這語氣嚇了個哆嗦，在心中一連念了三遍「這裏不會死」才終於鎮定幾分。

她不知道的是，幻境之外的林游軒已經隨時準備終止幻境……可卻像是失去了手心光點的掌控權。

「瑪娜！」林游軒大吼！

……

「虎王可以與我對話，那就說明並不是不能溝通。你也好，老虎也好，我一個都不打算放棄。」

夏遊詩努力瞪大眼睛，盡量用不那麼顫抖的聲線對牛鬼說。

「不……這不是答案。」誰知，牛鬼只是輕輕搖頭。

「外道、正法，你必須需要選擇一個。」

……

「嗯……要不我把你也送進去，再通關一次？」黑魔導女孩呆萌地問。

「一，你的王樣有生命危險；二，你應該知道兩個人同時進入仙境，也只是會被困在完全一樣的不同空間里吧？」

「啊？我是玩黑魔術的啊。」黑魔導女孩轉了一圈棒棒糖法杖，「我可以把你送進現在這個幻境裏……只要你願意。」

林游軒向正擔憂地往這邊看的宋清蕊回以一個安心的笑，又問：「我現在搬救兵還來得及嗎？」

「我沒有時間停止的能力哦親~所以最好在十秒之內做出決定呢。」

林游軒深吸一口氣：「算了……你贏了。」

林游軒不知道秦素衣對他的評價。

一把刀，一把借來殺人很好用也很好丟的刀。

不過付出一些真誠，就能讓之以命相抵的刀。

與此同時，牛鬼與夏遊詩也恰好傳進他的耳朵里。

正道、外法……

牛鬼、老虎……

法身元運逢車力，心正妖邪度脊關。

外道弄強欺正法，心猿顯聖滅諸邪。

靈光一閃，林游軒猜出了這番話的含義。

「哎呀，看來不用我出手了。」

絲絲縷縷的白霧正從林游軒手心裏的光點裏溢出，很快就瀰漫了整個次元空間。

糟糕！至少把宋清蕊轉移出去……

次元空間聯通現世，有三秒的準備時間。

僅僅只是一瞬間的疏忽，林游軒已經喪失了傳送的最佳時機。

外界王城裏，正在批改文件的秦素衣、正在審理案子的唐芊芊、正在教堂祈禱的明玉翡，同時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她們手臂上原本隱藏着的、隨時可以召喚出來的決鬥盤……忽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