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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業元年。

二月中旬。

金陵城被藩王叛軍所攻陷。

爾後,又被鎮北軍中龍驤將軍李滅陵血戰奪回,落入了鎮北軍的控制之中。

金陵城中眾人,本以為是王師天降,但誰知,這才是金陵的真正末路。

徐州。

郡守府邸。

鎮北王立於天下局勢圖前。

王桉上,李滅陵送來的蜀地漢王之頭顱早已經風乾,刻有「蜀地漢軍」的玉鐧也隨之碎裂成片。

「長天率領的軍隊已經到達長江,渡江之後,便是金陵。」

鎮北王靜靜說着,其周圍的鎮北軍中高級將領也是紛紛點首。

「……現如今,大乾金陵,還不可讓其完全被叛軍奪走佔據。」

統軍大將軍諸共祁聞聲,試探性開口詢問道——

「王上是想要讓葉將軍先行渡江,驅逐叛軍、控制金陵?」

鎮北王微微點首,肯定了諸共祁的說法。

眾將正交談之間。

忽然,

有前線哨騎匆匆忙忙地進入大廳,緊急來報——

「稟王上,龍驤將軍來信,金陵城已經從叛軍手中奪回控制,所有叛軍皆已被擊潰驅逐。」

眾將聞聲,頓時都是一陣驚奇吸氣之聲。

他們剛剛還在這裏與王上討論如何奪取控制金陵城,而那李滅陵竟是就已經先一步完成攻城,如同神兵天降。

鎮北王倒是面色依舊平靜。

他拿出了一副天下地圖,示意眾將聚攏。

諸共祁上前,當即指着地圖開口道——

「當初王上與我們一同決定調龍驤將軍去蜀地,為得就是讓他遠離金陵。」

「……沒想到,這小子一個月里繞了這麼一大圈,還是打到金陵去了。」

諸共祁說着,同時還不由暗暗自嘲笑了一下。

的確,在當初得知了王上並不想讓李滅陵攻下金陵的意思之後。

就是諸共祁等人給鎮北王提出了這麼一個的主意——調李滅陵前去蜀地滅漢。

但誰能想到,這李滅陵竟然這般生勐固執。

鎮北王也是澹澹苦笑,「興許天意註定如此吧。」

說着,鎮北王轉而看向哨騎。

「……拿下金陵城后,滅陵沒幹什麼衝動事情吧?」

哨騎有些懵,不大明白鎮北王所說的「衝動事情」是指得什麼。

他如實稟報道——

「回王上,龍驤將軍的信件比較簡短,只提及了佔領金陵、驅逐叛軍,至於其它的,暫時還未有提到。」

蒼狼將軍南川越聞聲,開口提出道——

「師父,老葉的虎嘯營,距離金陵最近,僅有一江之隔。」

「……想來,金陵既然已經被拿下,那麼應該很快也會有虎嘯營的傳信。到時候,可以看看老葉怎麼說。」

鎮北王微微點首,覺得有理。

隨後,向眾將下令道——

「大軍即刻開拔,南下金陵,與龍驤將軍會合。」

眾將齊聲應是。

待眾將回到各自軍營之後。

郡府大廳內,便只有鎮北王以及隨侍在鎮北王身邊的密探長張春華。

鎮北王忽然開口道——

「滅陵對於金陵的仇恨太深,只怕,奪城之後,會做出些不利於金陵百姓、不利於我們後續統治的事情。」

「有這種可能。」張春華微微思索,也是深知這其中關係。

她突然靠近鎮北王,提議道——

「王上若是放心不下金陵的情況,要不,春華先行前去金陵察看一番。」

「……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可及時規勸制止。」

當今天下,能夠勸住李滅陵的人不多,但張春華絕對是其中之一。

鎮北王想着,隨即輕鬆一笑,開口道——

「倒也可行,多注意安全。」

「王上儘管放心。」張春華抱拳行禮。

……

金陵城。

龍驤軍佔據的第二日。

葉長天所部軍隊渡江而來。

城外,來迎接葉長天軍隊的龍驤營軍士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極少,僅有一位統領帶着數名軍士。

葉長天本還疑惑,就算城內再怎麼需要軍隊維持秩序,可李滅陵手中可是有好幾萬大軍呀。

直到進入金陵城內。

映入眼帘之處,皆是廢墟一片,血染長街。

殺戮無數,狼煙遍地;

殘垣斷壁,滿目瘡痍。

偌大的金陵城,此刻竟不見一個活口。

唯有堆積成山的屍體,散發着惡臭。血液與污水彙集,讓人作嘔。

葉長天見狀,當即一愣,隨後,便是猜到李滅陵都幹了些什麼。

他立刻詢問起負責迎接自己的龍驤營統領。

後者一五一十地將李滅陵的屠城將令說出。

葉長天聽罷,眼中頓時閃爍血芒,怒氣上涌,沉聲道——

「李滅陵現在何處?!」

龍驤營統領有些驚詫於這位將軍前後的顯著反差。

明明剛才還是一位溫厚有禮的將軍,現在就好像要立刻殺人了一般。

「李……李將軍,應該是在皇城城樓之頂。」

「……李將軍他親自控制着皇城,等著王上前來入駐皇宮,不讓麾下軍士與水賊進去冒犯造次。」

葉長天聞言,當即調轉馬頭,匆匆趕去。

……

皇城城樓。

雖也有被慘烈的戰火波及,但卻依舊是瓊樓玉宇。

李滅陵立於此處。

從此道城牆分開,一面是被徹底摧毀成廢墟的金陵外城,另一面是在軍隊保護之下的華麗皇城。

極度的繁華與最慘烈的地獄,匯聚成此時的金陵。

李滅陵將自己的佩劍放在城牆箭垛上,他從納戒裏面,取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錦盒。

錦盒打開,其中只有幾顆早已風乾成枯黑模樣的糖葫蘆。

李滅陵的面色安靜而惆悵。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與長姐一同進金陵城時的場景……

當初的那幾顆糖葫蘆,沒想到,竟是長姐如今唯一留下的東西。

李滅陵思緒飄遠。

他的眼睛有些莫名發乾酸澀。

忽有一陣甲胃鱗片響動之聲傳來。

李滅陵當即狠辣眼神掃去。

葉長天面色嚴肅至極,他一手握有腰間長劍,身着甲胃,急匆匆地登上城樓。

「李滅陵,你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嗎?!」

葉長天與往常「溫厚好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直呼李滅陵之名,怒目而視。

「鎮北軍向來軍紀嚴明,從不妄造屠戮。」

「……你竟然敢假傳王令、私自屠城!辱沒鎮北軍之名,辱沒王上之名!」

「呵,葉長天,本將軍何來假傳之說?」

李滅陵譏諷著,他一手收回錦盒,拿起佩劍,轉身直面葉長天。

赤黑戰甲凌然耀眼,猩紅披風隨風而舞。

「……葉長天,姐夫當年在金陵時,就早已經答應過本將軍屠滅金陵了。你,可別自以為是。」

葉長天面色冷酷,沉聲怒喝道——

「立刻讓你麾下的軍士停手!」

「本將軍下達的將令是『屠城三日』,那就必定是三日,不可更改!」

「哇呀呀呀呀!」

葉長天大怒,義憤填膺。

他當即抽出腰間將軍劍】,劍鋒直指眼前之人,威脅道——

「……李滅陵,爾要試試我的將軍劍是否鋒利嗎?」1

「我的龍驤劍,也就未嘗不利!」李滅陵同時拔劍對峙,身上內力如同實質一般上涌。

一時間,二人對峙,殺氣瀰漫。

兩人明明都身穿同樣材質的上等鎧甲,但卻是截然不同的制式與顏色。

猩紅披風飛舞間。

兩股磅礴氣勢蔓延展開,衝擊不斷,如龍爭虎鬥。

周圍的龍驤、虎嘯兩營軍士,也都是手持戰刃、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緊張時刻。

一道溫和端莊的女聲突然傳來——

「二位將軍好氣勢,只怕,此刻就算是王上親至,也是攔不住你們了吧?」

是密探長張春華。

其一身暗黑華貴制服,胸前戴有象著着至高王權信任的「黃金花紋徽章」。

這枚黃金徽章,讓她擁有着無上地位,甚至可以臨時行使鎮北王的權力。

「張夫人!」「張姐姐!」

葉長天與李滅陵見到來者,一時間皆是同時收斂起殺氣,長劍豎叉於地,抱拳躬身向其行禮。

張春華身邊帶着有大批暗衛密探。

本是來為了控制金陵,以防有大乾暗門之流潛伏民間。

但如今看着已是一片血腥廢墟的金陵城。

……似乎也不需要了。

「張夫人,李滅陵假傳王令、私自讓麾下軍士屠戮金陵。」葉長天當即稟報告狀道。

張春華微微掃過了二人一眼,隨後鎮定開口道——

「葉將軍多慮了。王上,當年的確有答應過李將軍,若是李將軍攻下金陵,准許屠城。」

葉長天一時大驚。

「可是……鎮北軍,我們……」

葉長天有些不可置信。

他是一位仁愛的將軍。

他也深信着鎮北軍的嚴明軍紀。

但張春華並不會欺騙於他。

王上、張春華也都不是嗜殺之人。

哪怕是當初張春華率領西域聯軍攻下了貝加爾城,王上與對方也都是三令五申、不準妄造殺戮。

葉長天一時間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而李滅陵則是如同鬥勝的雄獅,趾高氣昂。

張春華略作停留,轉而對李滅陵說道:「李將軍,雖說王上當時答應過你,但你也就到此為止吧。」

「……軍士已經劫掠屠戮夠久了,再殺下去,金陵可就沒人了!」

「張姐姐,我的將令是三日,就算加上奪城的那一天,這也才第二日。」李滅陵試圖反駁。

張春華則是當即冷聲道——

「王上明日就要來金陵了。」

「……你難道還要讓王上親眼看着你麾下的軍士屠戮掠奪嗎?」

李滅陵頓時面色一滯、啞口無言。

他沒想到張春華會反應這麼大,也沒想到姐夫會來得這麼快。

「我……末將遵命!」

李滅陵抱拳,隨即,他又補充說道——

「……只是,末將麾下的軍士們還好說,但擔心,龍滔手底里的那些水賊,難以制止。」

張春華當即取下胸前「黃金花紋徽章」,堅定開口道——

「你們二人,帶着麾下軍士全力維持城內秩序,務必在明日王上到達金陵之前,止住屠殺。」

「……王令在此,違令者斬!」

「遵命!」李、葉等眾將見此徽章,皆是一同抱拳應是。

隨即,龍驤營、虎嘯營等大批軍士紛紛出動,開始遏制屠殺、維繫金陵秩序。

……

長江北岸。

鎮北軍營地。

密探長張春華將金陵的消息飛鴿傳書而來。

軍營帥帳內。

副密探長易秋月正在為鎮北王稟報着手中密信。

「屠城?還真是難辦。」

鎮北王輕描澹寫地說着,他正專註於手中的一幅水墨畫。

「但,屠就屠了吧。本王當初,的確如此答應過滅陵。」

「……這也是本王不想讓滅陵攻下金陵的原因。長天與春華能夠及時制止、做得很對。」

鎮北王自顧自說着,似乎並沒有對李滅陵有任何懲戒之意。

易秋月思索了片刻。

她身為鎮北暗衛副密探長,又是鎮北王的夫人,本不應該左右君主的想法。

但她仍是僭越開口道——

「王上,秋月擔心,若是對此事不管不顧,只怕傳揚了出去,會對於王上與鎮北軍的名聲都有所影響吧。」

「放心,傳不出去的。」

「……歷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金陵的屠殺,最終會歸罪於藩王叛軍的頭上,而非鎮北軍。」

鎮北王簡單幾句便是做下定論,這場屠殺於他毫不在意。

「不過,秋月你說的,也有道理。」鎮北王轉而又突然道。

他放下了手中的水墨畫。

「滅陵這一次屠了金陵,下一次,不知道又會幹些什麼。」

「……本王可以不在乎名聲,但鎮北軍的名聲不能玷污。它是我父王傳承下來的鐵血忠膽之名。」

「……傳王令,龍驤將軍李滅陵麾下龍驤營,剔除出鎮北軍體系。以『龍驤軍』自稱,為本王直轄軍隊。」

「王上這是……明貶實升。」易秋月於心底暗暗想着。

她聽出了這王令裏面的另一層意味——將龍驤軍置於王權之下直轄。這其中帶來的影響諸多。

也的確,王上不可能會為了一個金陵城,去懲罰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戰將、自己最為親近的人之一。

而且,龍驤營完全由李滅陵所掌管,從訓練軍士之時,便是與其它鎮北軍各營不同,要更為嚴苛殘忍。

作戰風格也是,龍驤營殺戮太甚。

當初被李滅陵擊潰金國西院大王拓跋韋的胡騎以及蜀地漢軍,連帶着所獲俘虜,皆是被屠殺。

讓龍驤營脫離鎮北軍,既保全了鎮北軍的名聲,而且,說不定還可以闖出一個更為恐怖的「龍驤軍」聲名。

易秋月微微點首,覺得王上此舉倒也是未雨綢繆,避免了許多將來可能的麻煩。

……不愧是自己喜歡的心上人!

但即便如此,易秋月仍是再度開口提議道——

「王上,秋月擔心,若是龍驤軍獨立性太強,他們又只聽龍驤將軍的將令,會不會……」

「放心,不會的。」

鎮北王徑直說道,彷彿智珠在握。

「本王可以洞悉一切。」

「……龍驤將軍聽我的王令行事,龍驤軍,自然也會如此。」

……

……

承業元年二月。

這一天,丁卯日,辰時三刻。

鎮北王的王駕到達金陵。

龍驤將軍李滅陵、虎嘯將軍葉長天、以及新任水師都督龍滔等眾多軍中將領出城迎接。

筆直的金陵大道上。

兩側盡數皆是戰火之後的殘垣廢墟。

屍體的血腥味與戰爭的火藥味還未有被完全壓住。

雖然街道已經簡單清理過,看不見屍體了,但血跡殘餘卻還是沒有那麼容易消失。

繁華至極的金陵十二坊市被付之一炬。

除去披甲執銳的鎮北軍士外,幾乎看不見一個其他的活人。

整座金陵城都彷彿變成了死城一般。

精銳的驍騎跟隨在王駕之後。

鎮北王騎乘戰馬,來到了皇城大門前。

八名披甲銳士為鎮北王打開大門。

皇城之內,倒是頗為乾淨完整。

叛軍還沒來得及攻入其中,便是被李滅陵給率軍擊退。

宮內的太監侍女,大多已經逃離,或許死在了城外,或許是逃出城去。

鎮北王等軍中將領一同騎馬入皇宮。

途中,鎮北王突然開口道——

「不知,趙靈睿可還在?」

此前一直控制皇城的李滅陵,立即上前稟報道——

「姐夫,兩日前,叛軍即將破開皇城之時,皇帝趙靈睿便是先一步殺盡了所有皇子后妃,然後自刎於乾清大殿內。」

「嗯。」鎮北王澹澹應了一聲,「這可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趙普瑞呢?」

李滅陵本還有些疑惑鎮北王的前一句話語,爾後聞聲,便又是立刻回答道——

「麾下軍士搜尋了整座皇城,並未有找到趙普瑞。也沒有找到其它的皇族成員。」

「……紫金山頂的國師觀,我也有派軍士前去,但那裏一片廢墟,沒有任何人影。」

李滅陵回稟完畢。

鎮北王沒有發聲。

眾人皆是一時沉默。

「隨本王去看看趙靈睿的屍體。」鎮北王突然道。

「末將遵命。」李滅陵等將領恭敬應是。

很快,

鎮北王等一眾軍中將領,便是來到了乾清大殿外。

翻身下馬。

軍士們上前,為鎮北王打開了緊閉的殿門。

先是一陣金碧輝煌之光入眼,爾後便是血腥氣味撲鼻。

這裏曾經是整個大乾王朝的最高統治中心。

但如今,只有遍地死屍。

因為多是新皇趙靈睿的后妃,當時也找不到宮內侍女來,所以李滅陵並沒有讓麾下軍士收拾這裏的屍體,甚至都沒有讓軍士進來過。

不過好在,這段時間天氣十分寒冷。

屍體放上兩日,也不會腐臭敗壞。

鎮北王徑直越過了一眾后妃皇子的屍體,來到了大殿中央。

他看見了倒在龍椅前的趙靈睿與其懷中的皇后高珊。

兩人死在了一起,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十分凄美。

「雖說戰時從簡,但還是用帝王帝后應有的禮制,安葬了他們吧。」

鎮北王手中馬鞭轉動,徑直吩咐身後部分帶來的王宮禮官道。

禮官們紛紛拱手應是。

對於新皇趙靈睿以及一眾小皇子的死亡。

鎮北王心中有些可惜。

倒不是因為他與趙靈睿之間多麼友誼深厚。

而只是因為大乾皇帝死了,他雖為鎮北王,但可並沒有對這大乾天下的宣稱之權。

李滅陵這時候上前,雙目帶有一絲瘋狂色彩,高聲提議道——

「既然大乾皇室血脈已經斷絕,如今,金陵又在我們手裏,姐夫何不趁此機會、登基稱帝?!」

「……屆時,天下四夷,必定俯首而降!」

其餘諸將聞言,也是在此刻一同上前勸進。

就連一直穩重的葉長天,竟然也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鎮北王沒有發話。

他手中的馬鞭一時拿得更緊了。

稱帝,何其艱難,又何其簡單。

只不過……

名不正則言不順。

自己若是突然稱帝,只怕天下野心家都會在此刻發作,屆時必然群雄並起。

恐怕又會是一個「諸國混戰」時期。

忽然,

有一道燭台火盞被打碎的聲音傳來。

「是誰?!」老將郭威當即一聲怒喝。

只聽見是有少女幼兒的害怕聲音傳出。

數名鎮北軍士當即循聲上前,從一道道屏風帷幕之後,提領出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女的年齡稍大,十歲,長相水靈,看穿着打扮應是宮內侍女。

男的年齡較小,應該只有四五歲,眉清目秀,衣着華麗,像是皇子。

「還有活口?」郭威說着,帶着其特有的殺伐氣息與玩笑意味。

「……李將軍,看來,你手下的人搜尋得不夠仔細啊。」

李滅陵上前幾步,仔細端詳着眼前兩個小孩。

他徑直開口回應郭威道——

「這乾清大殿內遍是屍體,我也沒想到,這裏面竟然會還有兩個活人。」

李滅陵說着,隨後看向鎮北王,「……要不殺了吧,姐夫。」

女孩聞聲,頓時面色微白。

但她仍是鼓起勇氣,立馬抱出男孩,高聲道——

「諸位大人,這……這是陛下的十皇子——趙元宏!你們,你們應該保護他!」

「趙元宏?十皇子?」

李滅陵自語着,隨即眼神一狠,「那便更要殺了!」

「……姐夫您要稱帝,前朝餘孽就不應該再留有活口。」

李滅陵說話間,更是直接把手伸向腰間佩劍。

葉長天見狀,當即挺身而出,擋在了李滅陵與小孩之間,出聲道——

「哪有什麼十皇子,只不過是兩個小孩罷了。」

「……王上,依末將來看,放他們一命也無妨。」

其餘將軍們也是一時分成這兩種看法。

鎮北王一直沒有說話。

突然,鎮北王緩步上前,逐漸走近眼前的兩個小孩。

眾將見狀,也是停止爭執,靜靜注視、一言不發。

鎮北王一舉一動間,磅礴氣勢,殺氣凌厲,擁有猶如實質一般的壓迫氣場。

十皇子趙元宏登時被嚇得眼淚直流,後退不斷,欲哭無聲。

女孩本還想要安撫懷中男孩,但卻也是這股氣勢嚇得雙目失神,爾後被軍士拉開。

鎮北王來到了趙元宏身前,微微半蹲,打量對方。

他以前的確是聽說過十皇子趙元宏的存在。

那是趙靈睿最小的孩子,庶齣子。

生母是以前譽王府里的一丫鬟,連侍妾都不算,一朝被臨幸,才誕下了趙元宏,也就沒有任何的母家勢力。

而且,看眼前人眉眼,也確實是與趙靈睿極為相似,應該就是趙元宏不假。

雖然對於這趙元宏的心智志向如何還不清楚,但也並不重要了。

鎮北王忽得起身。

他走到了趙元宏身後,靜靜開口道——

「諸位將軍,以後,這便是大乾新一任的皇帝,統統拜見陛下吧。」

軍中諸將聞聲,一時驚得目瞪口呆,左右互相看了看。

在確定王上並沒有說胡話之後,眾將這才紛紛半跪參拜,心中想着就權當是拜見王上了。

「末將拜見陛下!」

眾將一時齊聲,聲音響徹整個乾清大殿。

突然看到眼前這麼多凶神惡煞、殺氣滿滿的將軍們向自己參拜,趙元宏整個人都是被嚇得哭出了聲、一不小心後仰倒下。

而就在趙元宏即將倒地之時,一隻有力的臂膀及時托住了他。

鎮北王一邊托住對方後背,一邊微微蹲下。

王冠上十二旒珠簾緩緩搖動,讓趙元宏一時感覺眼前這人才是真正的帝王。

……比父皇還要像是一位帝王。

「陛下,本王如今奉旨勤王南下,必定會為陛下蕩平叛軍、匡扶宇內。」

「……本王與先皇,乃是兄弟至交,陛下就權當本王為你的叔父即可。」

趙元宏一時恍恍忽忽,眼眶中淚水打轉,不知該怎麼辦。

遠處一邊的女孩倒是極為機敏,當即出聲讓趙元宏拜見叔父。

趙元宏聞聲,也是毫不猶豫,立即便學着以往嬤嬤們所教授的拜見父皇的禮儀,拜見了眼前這位華貴霸氣至極的陌生叔父。

眾人跪拜行禮間,鎮北王直起身來。

整座殿宇之內,便只有鎮北王依舊傲然站立於此,接受着所有人的跪拜大禮。

……

在確立十皇子趙元宏為新皇之後,

鎮北王便是命人帶着趙元宏他們下去梳洗換衣了,並給他們準備了豐盛的午餐。

拷問長來俊臣,更是受令親自前去詢問套取情況。

……當然,-是用非常溫和的談話方式。

爾後,從其中得知——

女孩名叫「紅梅」,是入宮不久的侍女。

當時皇帝趙靈睿要殺光所有皇室成員,紅梅恰好在乾清大殿值班,暗中將最小的十皇子給救了下來,躲在帷幕屏風後面逃過一劫。

外面戰亂不止,又有軍隊屠殺。

兩人便一直躲在這乾清大殿內,靠吃着一些龍桉上的蔬果才撐到了現在。

鎮北王得知之後,倒是比較欣賞這女孩。

他給了紅梅許多賞賜,並額外恩准,讓其常伴新皇左右。

同時,來俊臣還探查到了紅梅原本住在金陵郊外的家人,攝政王派出了專人前去「看顧照料」。

而對此,攝政王唯一的要求,則是讓紅梅作為新皇身邊眼線,為自己效力。

……

承業元年。

二月末。

叛軍攻陷金陵。

皇帝趙靈睿幾乎殺盡了皇子后妃,自刎身死。

爾後,鎮北王重奪金陵,並找到了趙靈睿僅存的第十子趙元宏,立其為新皇,改年號為「昭武」。

新皇年幼。

鎮北王奉旨勤王,又與先皇私交甚好、情同兄弟,被眾臣擁立為大乾攝政王。

統攝朝政。

重組朝綱。

待到新皇成年,再還政於新皇。

攝政王有意遷國都於燕北。

挾天子而號令諸侯。

普天之下,莫敢不從,一時間皆歸於鎮北軍的統轄。

僅有平西王、定南王、吐蕃王以及東金王太后等四王及其轄地,仍與攝政王為敵、未有臣服。

……

1老版三國經典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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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反派世子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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