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傀儡(上)

第二十章 傀儡(上)

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垂目低語道:「我一直在等你。」

克勞澤推開大殿的門,一路向前走過寬敞的殿宇,在走到王座前的台階下時,他的父皇如是說道。

「外面似乎很吵啊……」維特斯托克五世抬起眼皮,說道:「怎麼連島都傾斜了,天衛們遇上了什麼強敵嗎?」

「父皇請放心,他們自有分寸。」克勞澤回道,他對外面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不離十,他也很清楚,跟維特斯托克五世這普通人說那些根本沒有意義,不如就一語帶過,隨即轉移了話題:「倒是父皇您,距典禮開始尚有數小時,何必這麼早就來到此處呢?」

「難道此刻我還能在榻上安睡嗎?」五世回道:「不過……典禮真的還能順利舉行嗎?」

「一定要舉行。」克勞澤堅定地說道:「而且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看到,他們的新皇。」

「呵呵……好。」五世笑了,並非高興的笑容,只是苦笑,他說道:「此刻,這大殿中只有你我二人。我有些話,必須在將皇位交給你之前告訴你。」

克勞澤很隨意地抬起一手,動了動手指,其身後大殿的門就從兩側被合上了,發出砰地一聲響。這每一寸地磚都盡顯富麗堂皇的大殿,自然不會配備電子門這種大煞風景的裝置,殿門採用的是傳統樣式、精雕細刻的白色木質拱門,所以克勞澤只需操控一陣微風便足以將其關上。

「請父皇訓示。」克勞澤的言辭依舊謙恭,但語氣中卻沒有多少尊敬的成份。

五世聞言后,醞釀了許久,下了巨大的決心,才從口中吐出了這句驚世駭俗之語:「克勞澤,你,不是我的兒子。」

克勞澤神情微變:「父皇,你這是在指責我的母親對你不忠嗎?」他的聲音表明了一種不悅,對皇帝的稱呼也從「您」變成了「你」。很顯然。詆毀其母親的聲譽,是克勞澤絕對無法容忍的:「在我年紀尚幼時,因為我的與眾不同。使那些為了各種目的而攻擊污衊我母親的人有了無中生有的資本。不正是父皇你,親自導演了那次化驗的戲碼,堵住了他們的嘴嗎?我還以為,你從來都是相信她的。」

「你誤會了。我當然相信她……」維特斯托克五世的神情很複雜,他有着一張令人過目難忘的臉,其眼窩很淺,但目光深邃,優雅的希伯來式鼻子。下頜端正而不突出,嘴唇很單薄,加上寬闊的額頭和一頭蛛絲般柔軟纖細的短髮,讓人看一眼便會感到這是個軟弱敏感的人,在他臉上出現些許的表情變化都顯得十分明顯。

「不僅是我與你沒有血緣關係。」五世接着說道:「她也並不是你的生母。」

克勞澤的眼中,終於出現了驚疑之色:「你說什麼?」

「你也應該注意到了,你和我、和其他的皇子,還有……她。都不相像。」五世說道:「那次化驗。確實只是一齣戲罷了,結果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根本就沒有做鑒定的必要,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兒子。」

「不可能!」克勞澤提高了聲音喝道,但他沒有說下去。他找不到否定對方言論的客觀依據。

五世繼續著敘述:「你和我的感情很淡薄,談不上什麼父子情份。而且現在……你才是帝國真正的統治者,無論你怎麼看待我。我都能理解。但是……你和妮娜的母子之情,無疑是真切的。所以請你看在你母親的面上,聽我把話說完……」他仰起頭,眉宇間儘是悲愴:「妮娜是平民出身,我娶她時,經歷了許多的阻礙,她進宮以後,也倍受質疑,其她皇妃及她們背後的勢力不遺餘力地針對妮娜,甚至危及到了她的生命。我本以為……只要我們有了孩子,就能讓她安全,並維護住她的地位,沒想到,這卻是悲劇的開始。」…。

克勞澤無法從五世的話中聽出任何說謊的跡象,但這,反而使他方寸大亂。

「我和她的孩子,其實在出生后不久便夭折了,縱然皇宮裏有全世界最好的醫療條件,也無法挽回那孩子脆弱的生命。」五世又是深深一嘆:「這件事,被我隱瞞了下來,連妮娜都不知道。除我本人以外所有的知情者,早在很多年前,都已帶着這個秘密永遠閉嘴了。」他看着克勞澤:「你……只是一個在醫院產房裏被發現的棄嬰,你的血統根本無從查起。雖然後來我也嘗試過尋找你的生身父母,但很遺憾,沒有結果。也許你是某個被貴族糟蹋了的女人所遺棄的私生子,或是兩個缺乏責任心的年輕人一時衝動后的產物,誰知道呢,這些事在每天都在世界各處發生著不是嗎?

這就是命運,你和我那死去的孩子同一天出生,於是,你代替了他。我很清楚,我只能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皇子的夭折會被一部份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很可能讓妮娜在宮中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而且痛失幼子這一消息對妮娜的精神狀態會造成怎樣的影響,更是令我憂心。」

從五世開始敘述的這短短几分鐘內,整座浮島又發生了至少三次可以明顯感受到的巨震,這時,殿外的廊中忽然傳來了奔跑的腳步聲,一名禁衛軍來到門前,但他不敢直闖進來,而是在門口喊道:「陛下!殿下!宮中出現不明身份的闖入者,皇城已多處被毀,火災正在蔓延,請……」

「走!」克勞澤粗暴地用吼叫打斷了那名禁衛,「不許任何人接近這裏!」

「但……殿下……火勢……」那名禁衛還想說下去,因為情況確實已相當嚴重,火已經燒到這座殿宇外圍,隨時會侵襲而入。

「給我滾!」不知為何,克勞澤暴跳如雷,立刻又是一聲咆哮。

幾秒后,便能聽得那名禁衛軍的腳步聲遠去了。

五世則開始繼續他的敘述:「我保守着這個秘密,並且殺死了有可能泄密的所有人。我想讓事情就這樣平息下去,就當你是我和妮娜的親生兒子好了,只要這能讓她開心。讓她平安。」

五世的聲音顫抖起來:「可是……命運又跟我開了個玩笑。」

克勞澤的語氣也顯示出明顯的情緒波動:「是因為我對嗎……」

「我也不知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呵……」五世苦笑着:「當你在三四歲時,頭髮開始變藍。我就知道,妮娜又要受苦了。」他突然仰天大笑:「真是諷刺……我有那麼多不成器的親生兒子,但那唯一一個撿來的,卻偏偏是個天賦異稟的奇才。」他苦笑着:「以至於任誰都不相信你是我親生的。」

五世長嘆一聲:「請允許我替妮娜請求你的寬恕……這些年來。你一定很困惑……當我通過那次所謂的『鑒定』證明了你的身份以後,為何她卻依然選擇了自盡。」五世停頓幾秒,才道:「因為結果已不重要了。作為一個女人、母親,她心中一直就有所察覺,她的孩子。早已經死了。那場鬧劇騙得過天下人,卻瞞不了她。她無法繼續欺騙自己,你終究不是她的親生骨肉,她也無法繼續承受每天面對着你的日子,這隻會使她更加想念那個逝去的孩子。於是……她選擇了以死來解脫。」

五世低下了頭:「請你原諒妮娜,原諒這個人生凄苦的女人,她絕不是個自私的人,只是個可憐人。要怪就怪我。如果不是我。她……和你,都不必承受這些傷痛。」…。

克勞澤沉默了,其實以他的心計,早在對方將話說完以前,就已看清了整件事的始末,包括那些情感上的因由。但他畢竟是個人。人皆有情,只有機器可以將輸入的一切信息照單全收。但人不行,人要接受這些事。是需要時間的。

火焰漸漸穿透了外牆的阻隔,從縫隙中鑽入,開始燃燒大殿周邊的地毯和飾物,從高處的彩繪玻璃上就能看出外面已是黑煙滾滾,照明設施有部份已停止了工作,而空氣循環系統也無力再阻止煙霧的滲入了。

良久,克勞澤終於開口了,「為什麼你要默許我這半年來的行為?難道你希望我這個跟你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成為帝國的皇帝嗎?」他追問著:「僅僅是因為你對我母親……對妮娜的愧疚?」

「在我心裏,至少有一半,是出於這個原因……」五世說道。

克勞澤微蹙眉頭,又問道:「那還有一半呢?」

「可能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另一半原因,是為了一筆交易……那是某個人跟我玩的遊戲,他……」五世的話,永遠哽在了喉中,因為當他說到這兒時,從他的側後方,大殿的某個角落處,一枚子彈飛出,擊中了他的頭部。

槍響了,普通的手槍,普通的子彈。

但在槍手扣動扳機的一瞬,這槍,這子彈,都已變得非凡。

因為帝國的皇帝——維特斯托克五世,就死在了這一槍之下。

大殿周圍的火越燒越旺,火焰無情地摧毀著這富麗堂皇的殿宇,煙霧開始影響人的視覺和呼吸。

克勞澤木訥地站在殿上,看着王座上那個太陽穴已被子彈貫穿的君王,他簡直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的。

這時,垂至地面的紫金色長簾后,走出了一個穿着黑色休閑西裝的男人,他踏着輕快的步伐,一臉若無其事的神情,走到了王座旁,再次舉起槍來,對着已經斷氣的皇帝胸口又是連開五槍,打光了這一梭子彈。

天一把槍收起來,看着空曠的大殿正熊熊燃燒,火勢已經漸漸將這裏包圍了起來。唯有一個藍發的青年還站在階下,臉上是一副驚愕的神情。

「傻站着幹什麼?」天一問道:「你想和這座城市一起滅亡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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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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