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所謂文化衝突

第695章 所謂文化衝突

「這算個什麼事啊?」林振華聽完方磊的介紹,哭笑不得,早聽說國外的工人牛氣,但牛氣到這個地步的,還真是第一次聽見。做錯了事還理直氣壯,一言不合就開始罷工,這是拿資方不當老闆呢?

項哲沉默了半晌,說道:「這也許就是文化衝突吧。在西方文化中,個人權利的概念是根深蒂固的,他們並不認為個人利益應當服從於集體的利益。」

林振華道:「我不認為這是什麼文化衝突,這完全就是缺乏起碼的做人的道德。即使是一個小孩子,也知道把車停在大門口堵住路是不對的。如果他是因為公司有什麼事情得罪了他,故意報復,我還多少能夠理解。如果僅僅是因為到了下班時間,就什麼都不顧,連最起碼該做完的事情都不做,那這種人就真是不可理喻了。」

「可是,在西方,尤其是在拉美、非洲這樣的地方,就有一批這樣的工人。與這樣的工人打交道,這是我們企業走向國際化的過程中所不可避免要遇到的事情。據說,現在的MBA課程中,就專門有跨文化管理這樣的課程,而且還是非常重要的課程呢。」項哲道。

林振華點點頭道:「嗯,看來,我們企業內部培訓也該增加一些跨文化管理的內容了,這種管理方法,還真是讓人無法適應。」

「你說得對,我們必須加強這方面的培訓了。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眼前這事該怎麼辦呢?」項哲問道。

林振華一時也沒有太好的想法,只得說道:「開會吧,聽聽大家的意見。」

在潯陽的管理層幹部們都被緊急召集過來了,項哲向大家通報了在穆通礦區發生的事情,然後請大家發表意見。與林振華的反應一樣,幾乎所有的高管聽說發生了罷工事件,都震驚不已。這正應了林振華和項哲說的話,應當加強點跨文化管理的內容了,最起碼,得讓大家對罷工這個詞有所適應。企業走出去之後,罷工、抗議之類的事情,估計是不會少的。

「對方開出的條件是什麼?」岑右軍問道。

項哲答道:「撤銷處罰決定,未來不得再以同類理由處罰工人。」

「這是不可能的。」岑右軍斬釘截鐵地說道。

對於岑右軍的這個回答,項哲並不覺得意外。在整個集團的高管里,岑右軍是最講究紀律性的一個,這也許與他曾經在部隊里當過排長有關吧。

「理由呢?」項哲平靜地問道。

岑右軍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果一個企業沒有一點管理規章制度,那麼以後就根本無法繼續管理下去。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必須在事情的萌芽狀態就把它壓下去。」

「可是,人家說了,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下班時間已經到了,他有權離開。」胡媯插話道。雖然他的看法和岑右軍差不多,但他還是要和岑右軍抬抬杠,這種辯論的方法,有助於把事情討論得更清楚。

「這……」岑右軍一下子被嗆住了,胡媯說的這個理由,還真讓人沒法反駁。如果在中國,你當然可以說點什麼個人利益、集體利益之類的,但在南美,人家有這樣的傳統嗎?

正當大家都被這個荒唐的邏輯憋住的時候,方延武發話了,他問道:「其實,我們有一點沒有搞明白,趙勇群要扣這個叫麥克米金的工人的工資,理由是什麼?是因為他按時下班了,還是因為他把車堵在路上了?」

「當然是因為他把車堵在路上了。」項哲說道,「根據礦業公司過去的報告,工人中間,類似於這樣一到下班時間就扔下手頭工作離開的情況,並不少見,但只有這一次是最為惡劣的。如果不是因為麥克米金把車停在料場的門口,堵塞了進出的交通,這件事也許就會被當成一次普通的事件,淡化處理了。」

「這就是了。」方延武道,「我們處罰麥克米金的理由,不在於他脫崗,而在於他把車停在了不應當停的地方。別說這車是公司的,就算是他自己的車,堵塞了交通也需要受到處罰。」

項哲有所感悟,他說道:「老方,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對這件事情,其實不應當套用勞動紀律來處罰,而是應當按照破壞生產秩序來處罰?如果是後者的話,……這恐怕就得移送司法部門了吧?」

這其實就是一個管理觀念上的問題了。在趙勇群看來,麥克米金是公司的職工,他犯了事,自然應當按公司的管理規章來進行處罰,所以本能地給他套用了違反勞動紀律的條款。而事實上,這樣的事情更應當通過司法手段來解決。趙勇群沒有想到使用司法手段,主要是因為在國內的時候,公司內部的事情往往都是傾向於在內部解決的,讓司法來介入公司事務,那就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了。

如果麥克米金能夠把這件事想明白,他應當感謝趙勇群保護了他,沒有直接把他推給警察。但可惜麥克米金根本沒有這樣的覺悟,所以他向工會求助,要求工會向公司施壓。而工會的領導人卡內拉斯也是習慣於與資方做鬥爭的,平時沒事都想着要生點事出來,如今確實有事了,他豈能不想法把事鬧大?

胡媯點了點頭,說道:「老方提醒得對,我剛才也一直在想處罰麥克米金的理由問題,現在看來,公司作出的處罰雖然適用的規章不正確,但卻是出於保護工人的想法,所以是能夠說得過去的。這樣一來,我們就有道理和工會交涉了。」

林振華聽着眾人的討論,雜亂的頭緒也逐漸理清了。在想明白了處罰麥克米金的依據之後,林振華緊接着就想到了下面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

「各位,大家想想看,礦工工會為什麼會這麼快就進行罷工了?照理說,麥克米金這個事情並不大,而且雙方也還有可協商的餘地。可是工會只是向公司提了一個要求,在沒有得到滿足之後,立即就開始了罷工,這個反應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點呢?」

項哲呵呵地冷笑道:「這還不明白嗎?這說明工會這邊是早有預謀的,只是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而已。現在出了麥克米金這件事情,正好給了他們一個借口,所以他們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決定罷工了。」

岑右軍看着他們倆,問道:「振華,老項,你們的意思是說……麥克米金事件只是這次罷工的一個導火索,不管我們如何處理這件事,對方都是要罰工的。」

項哲道:「正是如此。」

「那麼目的呢?」岑右軍追問道。

項哲道:「如果這次罷工真是有預謀的,那麼目的就非常明顯了,那就是工會要向我們展示他們的力量,爭取他們的地位。大家想想看,咱們是外來的企業,而且是一向非常低調的中國來的企業,工會肯定早就想把我們壓下去了。在此前,勇群他們做了大量的工作,努力化解矛盾,使工會找不到發作的理由。現在,這個機會終於到了,工會豈能不牢牢抓住?」

「照項總這個分析,咱們和礦工工會之間,恐怕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了。」胡媯說道,「我過去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就聽說美國的企業里工會和資方的關係非常緊張,想不到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方延武道:「也不能這樣說吧?我們在海外做過很多工程,有些項目的業主單位里,工會和資方的關係就處得非常好,雙方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當然,也有像老胡說的那種情況,也就是工會和資方關係非常惡劣的。我的感覺是,雙方的關係好壞,與工會的領導人關係非常大。」

「關鍵在於領導,這話在南美也同樣適用。」岑右軍總結道。

「現在看來,穆通鐵礦的工會領導人卡內拉斯就是一個不願意與資方合作的人,否則,像這樣的事情,他是不可能以罷工想要挾的。罷工並不是沒有代價的,但凡對方還有一些想合作的態度,他至少可以會先我們提出警告,而不是直接發起罷工。」項哲說道,「但問題就出在這裏了,工會是由礦工選舉出來的,我們無權干預。而且工會是受法律保護的,我們也無法阻撓它的工作。遇到這樣一個不合作的工會領導人,我們該怎麼辦呢?」

林振華道:「如果情況像老項分析的這樣,那麼這件事恐怕就很難妥善解決了。如果我們把麥克米金移送司法部門,工會肯定會作出更大的反應,而且工人們出於兔死狐悲的心理,也會更加支持工會的抗議。反之,如果我們息事寧人,取消對麥克米金的處罰,工會也絕不會見好就收,他們肯定會利用自己在這次運動中獲得的聲望,向我們提出更多更苛刻的要求。」

「這麼說來,咱們就是麻桿打狼,兩頭怕了。」岑右軍說道,「強硬也不行,妥協也不行,還真是把咱們給憋住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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