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第113章 第 113 章

「你明白了嗎?」

聲音在風浪拍響的船上響起,沈寧整個人也如同被扔進了這風浪之中。

不是手足之情,是一個男子對他傾心已久的姑娘的感情......

沈寧不曾想過他會說的這般明白,這般毫無保留,她心頭掀起了風浪,可這風浪並沒有將她打得頭暈目眩,卻在風浪之後,有種心跳加速到不可控制的感覺。

她看着他,他亦低頭看過來。

船艙里靜了一息,只是方才的風浪搖擺已將眾人吵醒了過來。

沈寧丫鬟披了衣裳出了艙室,看見沈寧站在外面嚇了一跳,若不是門前點亮了廊間燈籠,丫鬟幾乎要出一場虛汗了。

而另一邊的艙室,也有人嘟嘟囔囔地開門走了出來。

船還在風浪里不停搖擺,傅源一出艙室的門,就看見了站在他的寧姑娘門口的自家兄弟。

傅源睜大了眼睛,隨着船又搖了一下,他還以為自己花了眼。

可船再搖,項寓也是站在沈寧門口,而寧姑娘竟只穿着中衣面對着項寓。

有一瞬間,傅源腦子空了一下。

「你、你們......」

話音未落,項寓便側過了身去,低頭拾起了不知何時掉落下來的本懸在船艙里的竹制擺設。

這動作將方才幾人之間的沉默打破,恰好沈黎之也披了衣裳出了艙室。

「今夜風浪太大了,看來把大家都吵醒了,也不知道船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他這麼一說,眾人的關注便都被引開了去。

傅源這才回過神來,又看到了沈寧的丫鬟也在,方才那個不合時宜的念頭便消減了下去。

應該就是個巧合,寧姑娘和項寓攏共就沒說過幾句話,怎麼可能半夜單獨相對呢?

他連忙安慰自己幾句,也道風浪太大了,先檢查船比較重要。

項寓自然也跟着一道去了。

他走之前最後看了立在燈下的沈寧一眼,她就那麼站着,不知在想什麼,或許因着他說得那些話讓她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她不說不動,自然也沒有再看向他。

項寓不知道她到底如何想,但此時還有許多人陸續起了身,項寓不便多問,只能轉身跟着傅源和沈黎之出艙檢查船體去了。

風浪很快停歇了下來,船並沒有出什麼明顯的問題,更多事體只能待明日天亮之後再細看。

沈黎之放下心來,讓眾人都回去歇息,傅源也叫了項寓,他想起方才的情形,又忍不住問了項寓一句。

「是不是浪頭把你和寧姑娘都吵醒了,你們恰好在廊間遇上了?」

他希望是這種原因,自然就按著這種原因問了。

項寓腳下微頓,但還是「嗯」了一聲。

傅源拍著胸口大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們都還不熟呢......」

項寓看了他一眼,並沒多說什麼,只是兩人回了艙中,項寓的目光掠過沈寧的門前時,那處已經沒有人了,房中也熄了燈,黑漆漆的,她應是睡下了。

他亦回了自己房中。

*

沈寧沒有睡着。

丫鬟伺候她喝了些茶水,聽着外面的風浪漸漸靜了,把燈都熄了,她也沒能睡着。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一雙手交疊地捂在胸口,能察覺那處的跳動,是如此的劇烈與飛快。

尤其在她躺在床上,卻聽見走廊里那熟悉的腳步聲逐漸到了她門前時,心口的跳動到達了頂峰。

......

項寓後半夜便直接沒再睡。

他挑了小燈靜坐在棋盤前。

還是方才的棋局,可在他跟她明明白白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思之後,關於過去的一切都要迎來改變。

他們以前或許還有親情有手足之情,哪怕她已經認祖歸宗,但這些情誼多少還有延續。

但在他說出了那樣的話之後,原本還有可能延續的手足情誼,就如摔在地上的瓷瓶一樣破碎殆盡了。

項寓不知道她到底會怎麼想,但他覺得,那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的可能了。

......

翌日天光亮起,沈黎之帶着人將船徹底查看了一遍,這一番細查,還真查出了些問題,須得儘快停船休整。

前面就有一個縣城碼頭,待到了下晌,沈家的船靠近碼頭,沈黎之便叫了眾人。

「大家今晚就在縣城歇腳吧,我已安排人去城中客棧定了客房,待明日船修好了,才能繼續上路。」

眾人自然是沒有什麼異議的,更巧的是,今日城外恰有廟會。

傅源對於這些事的消息最是靈通,當即就道,「是三月一次的廟會,一口氣要開五天,今日是最後一日,我們倒是趕上了。」

他這麼一說,方家姐妹就兩眼放了亮。

「那快去呀,這會都不早了呢!咱們還能掃個尾兒。」

妹妹更是道,「反正咱們也不急着趕路,可以一直玩到廟會散去。」

她說着,還問了沈寧一句。

「沈姑娘喜歡逛廟會嗎?要不要一起去?」

方家姐姐也邀請了沈寧,「一起去罷。」

傅源更是在旁添油加醋,「這種當地廟會多半還有些當地的畫師,拿了畫作出來賣。雖稱不上能登大雅之堂,卻也是別有意趣。」

三人都這麼說了,沈寧沒有不去的道理,她笑着正要點頭應下,忽然聽見旁邊有人開了口。

「天色就要暗下來了,沈姑娘是不是不方便?」

他忽然插了這麼一句話,眾人都瞧了過來。

這是他們兩人在昨晚半夜之後,第一次同對方開口。

沈寧只覺自己心跳又快了起來。

但因着他這般說,傅源和方家姐妹也都猶豫起來。

「要不姑娘別去了?」

沈寧去不去都是無所謂的,只是她莫名地,就想同他對着來。

她說無礙。

「眼下距離太陽落山還要許久,總不能因噎廢食了。」

她說着,眼角飛快地掃了項寓一眼,見他皺起了眉來,她不知怎麼就暗生一陣愉悅。

她都道無妨,眾人自然歡歡喜喜地去了廟會。

沈黎之上了年歲,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更着意修船的事情,而項寓不便多言,只能跟着一道去了。

這三月一回的廟會果然熱鬧非凡,除了各式各樣的物件擺在路邊買賣,還有幾家雜耍的也夾雜其中。

方氏姐妹一看到有噴火的雜耍表演,就立刻拉着沈寧湊了上去,要去瞧這北地的稀罕景。

還是傅源見多識廣,早就對這些不感興趣了,反倒是聽說廟會旁的寺廟裏,有一位能解人仕途運數的老道士,拉着項寓要去算一算仕途。

「我要看看我到底幾時能中舉,幾時能中進士。」

項寓:「不用算了,十年之內幾無可能。」

心思都在遊山玩水上,不在進學上,怎麼可能金榜題名?

也就是傅源不跟他的毒嘴計較,哼哼兩聲,非拉着他去。

「給你算算總行了吧?」

項寓被他拉着脫不開,但還是跟看噴火雜耍的三位姑娘道了一句。

「天要黑了,三位儘早回去。」

他說着,尤其看了一眼中間那人,見她卻一副不以為然,聽見她道。

「項公子不必操心。」

說完,她便轉頭往人群裏面去了,在他沒瞧見的地方,嘴角悄然勾了起來。

項寓聽見她那話,下意識就要似從前那般,道她一句「沒良心」,只是突然回過神來,卻忽的察覺了她話音里的些許不同。

今日兩次,她都在駁回他的建議,只是同他以為的抗拒不太相同,似乎有些故意為之在裏面。

項寓恍惚了一下,還欲看一眼姑娘的背影,卻聽見傅源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

「我總覺得寧姑娘同你說話,和同旁人說話不一樣似得。」

項寓微怔,「哪裏不同?」

傅源摸了摸下巴,試着,「不太客氣?好似熟稔的不客氣似得......」

項寓心下一停。

「真是這樣嗎?」

難道不是因為煩厭而不客氣?

他不知道是問傅源還是在問自己,只是傅源也沒在這裏糾纏,拉着他去算命了。

「若是也能算一算姻緣就好了。」

項寓:「......」

這人心思果然沒在學業上。

但他不由地,也想算一算姻緣......

*

廟會上的雜耍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沈寧擠在人群里看着噴火的表演,就在呼啦啦噴出來的火光里,思緒恍到了別的地方。

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左右竟然都找不到方氏姐妹了。

丫鬟說方家姐妹好似往另一邊去了,沈寧倒也沒太在意,待雜耍告一段落,她讓丫鬟給了一些銅板,就往另一邊去尋了方家姐妹,但前後尋了一條街,都沒尋到那姐妹二人身影。

眼看着天色真的漸漸暗了下來,因着是最後一天的廟會,不少小攤都早早地開始收了攤。

丫鬟立時道,「姑娘咱們回去吧。」

沈寧一向晚間不出門,雖說今日同項寓對着來,可也不敢在晚間停留外面。

誰料就在這時,有個低着頭的人忽然從她們身邊擠了過去。

沈寧只覺得腰間被扯了一下,低頭再看去,睜大了眼睛。

「有偷賊!把姐姐親自給我雕的玉佩偷走了!」

她反應甚是快,那小偷還沒走遠,丫鬟聽見這句立刻朝那小偷跑了過去。

「站住!」

只是小偷一聽拔腿就跑,丫鬟連着追出了不到兩個路口便追不上了。

這處可是陌生地界,四處都是陌生人,況天色越發暗了,丫鬟也不敢留下姑娘再追上去,只能跺腳認了。

只是她正要轉身的時候,卻被收拾了攤子離開的一隊雜耍團給隔斷了去路。

那雜耍團的人尤其的多,帶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半晌才通過那條路,只是當他們走過去,丫鬟再望向沈寧剛才站的地方,竟沒了人影。

就在剛才,日頭從山上落了下去,光線倏然一暗,於常人還能看見七八,但對於沈寧來說,視線已黑下了大半。

她要去尋丫鬟,卻被通過的雜耍團阻擋,不想就在這時,幾個跑跑跳跳的小孩子打鬧跑了過來,一個手裏拿着竹片削制的玩具,一下撞到了她身上。

小孩子把她撞得天旋地轉,竹制玩意割破了她的指尖。

恰又在此時過來一群人,擠擠挨挨地將她涌到了另一邊的路上。

天色昏昏暗暗,在她的視線里除了重重人影,什麼都看不清了,最重要的是,她忽然就找不到了剛才的路。

她心下一急,連忙喊了丫鬟一聲,卻被不遠處敲鑼打鼓的動靜掩蓋了下來。

四周儘是些聽不懂的當地方言,而她被割破的指尖,不住有血滴落了下來,不知怎麼引來了兩條野狗,一路嗅着,由遠及近地朝她走了過來。

廟會上的小攤已經收了大半,路上空蕩了下來,剩下的行人也皆行走匆忙。

而那兩條野狗彷彿看出了她的害怕,伸著長長的舌頭,呼哧呼哧喘著氣,盯着她上了前。

沈寧一慌,轉身快步往另一邊的路口走去。

她盼著另一邊人多一些,至少能有人替她趕走大狗,可不想到了那條路上,她睜大眼睛看了過去,卻見這條路上,竟然完全沒了人影。

沒有人影,也沒有燈光,野狗的黑影一步一步逼近。

就好像她在夢中,卻怎麼都找不到一個熟悉的人時,那種慌亂而令人驚怕的感覺。

沈寧手下都顫了起來。

就在此時,忽然響亮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那聲音彷彿雷聲,一下驚散了沈寧心中聚至極點的恐懼。

「寧寧,過來!」

她轉頭,一下就看到了身後的人。

他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黑暗的盡頭,手裏穩穩挑着一盞明燈,就像過去十多年的一樣,從沒有離開過。

項寓只見她怔怔站着不動,還以為她嚇壞了,剛要再說一句什麼,卻見驚慌失措的她,忽的邁開腳步。

她向他奔了過來。

徑直撲進了他懷裏。

「阿寓!」

項寓不可思議地低頭看住了懷裏的人。

燈籠映着他的眸光輕輕顫動了起來。

下一息,他亦伸手,一把將她緊緊揉進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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締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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