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魔君幽瀾

第84章 魔君幽瀾

日暮時分,西洲幽瀾山的落日格外壯麗。成片的雲朵壓在天際,被落日燒得通紅,火燒般掛在天空。站在幽瀾山的觀霞峰上,就能飽覽這片落日盛景,這曾是幽瀾山的前主人最喜歡做的一件事。

她會穿着幽沉神秘的紫色衣裳,散著滿頭黑髮站在這裏,靜靜遠眺這片落日,宛如在等待着什麼人的歸來。

落日的方向,是西洲的正西,聽說那裏有着魔修傳說中最神秘的龍棘淵。

後來,站在這裏眺望落日的人,變成了曲弦。

今日的落日很美,但曲弦有些心不在焉。

一年圍攻浮滄山的魔修,如今都被困在浮滄北面,昆虛的靳楚召集了數千仙修,打算將這批魔修一網打盡,他們和浮滄山一樣已經苦苦支撐了一年。這樣的局面誰都沒有想到,以至如今幽瀾山威信大跌,他雖被越頌曦送回幽瀾,鎮守後方調遣眾人尋找援軍,但仍舊無法改變一天比一天糟糕的局面。

尤其是援軍……就連曲悲樓的名頭都不好使了。魔修個個自危,誰會再賣他這個曲悲樓後人的面子?

近日為了對付昆虛的靳楚,越頌曦又命他找幾位魔修大能出手,但……恐怕只有曲悲樓親自出馬,才能請得動那幾位大能。

「魔君。」雖然知道曲弦在觀霞峰眺望落日的時候最不喜歡有人打擾,但他的屬下還是硬著頭皮打擾他。

曲弦穿了身紫袍,半綰著發,沒有轉身。最近很久沒有出現如此壯麗的晚霞了,要是幽瀾還在,定會在這裏看上許久。他也許久沒在這裏眺望過晚霞了,今日難得放下纏身的事務到此地價閑,幽瀾山的人知道他的習慣,輕易不敢前來打擾,除非發生了會要緊事。

他沒怪屬下,只冷道:「何事?」

「有人闖進了煉血池。」屬下稟道。

曲弦聞言面露思忖之色。煉血池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既沒靈氣也沒寶物,只是他建在幽瀾山用以關人的地方,裏面放着能夠銷魂蝕魄的噬骨蟲,被關其中的人會被噬骨蟲鑽入經脈啃食,肌膚骨頭漸漸被噬骨蟲融成紅色漿液,所以用來豢養噬骨蟲的池子,也被稱作煉血池。關在這裏面的修士,修為越高活得越久,也就越痛苦。

他把徐蓮清關在這裏面。

徐蓮清恐怕到最後一刻也沒想到,當年被她當成男寵送到幽瀾身邊的低修,有朝一日會反噬於她,不止奪去她的修為,還將她關入煉血池中日夜折磨。曲弦恨透了徐蓮清,他應該讓她形神俱滅的,留她在世,無非是因為覺得有朝一日幽瀾會回來,想要手刃仇人,所以將她扔在煉血池中折磨。

對於幽瀾以外的人,他的手段一向殘忍,何況是徐蓮清。

又是誰會闖進煉血池?徐蓮清的朋友?曲弦可不記得徐蓮清有一個敢為她得罪新幽瀾魔君的朋友。

如此想着,曲弦很快掠到煉血池處,但還是晚了一步。

「尊上,徐蓮清被人殺了。」負責守衛煉血池的屬下戰戰兢兢回道。

曲弦看着空蕩蕩的煉血池,原本浸在池中早已面目全非的徐蓮清已經形神俱滅,他眉頭微蹙,剛要問屬下可曾見到下手之人,忽然間心頭一盪,他的神色隨之一凜,疾速掠出煉血池,驚疑地望向幽瀾山深處。

他設在幽瀾洞府秘寶庫外的禁制,被一股十分強悍的力量強硬衝擊著。

那是昔年幽瀾用來存放寶物的洞窟,原本也是被徐蓮清覬覦的地方,發生了那件事後,他拼盡全力保全了這個洞窟,直到如今也沒有打開過,還在外面另外設了一重禁制,用以為防止外人窺探覬覦,今日被強闖的,就是由他親手所設的這個禁制。

是何人如此大膽,也在西洲境內擅闖如何的幽瀾洞府?

曲弦面如沉水,以最快的速度掠向幽瀾洞窟,然而對方的速度比他更快,還沒等他落下雲頭,他的禁制就被對方衝破。對方大張旗鼓地來,一點也打算瞞着幽瀾山的人和他,顯然心存挑釁。

這般如入無人之境,會是何人?

「不知是哪位仙友駕臨我幽瀾山?」曲弦一邊說着,一邊降下雲頭,落到幽瀾洞窟外面。

此地位於幽瀾山深處,幽瀾洞府的正後方,為一處懸壁幽洞,被藤蔓纏繞,從外面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地方。如今正有人面向洞窟靜靜站着,曲弦望去,只能看到對方的玲瓏背影。

這是個穿淺青色仙裙的女修,長發簡綰,簪著枚男人的道簪,很讓曲弦熟悉。

他的心「咚」地一跳,只聽對方開口:「是我。曲道友!」

女修轉過頭來,露出張艷若雲霞,嬌比百花的容顏,不是別人,正是雲繁。她唇邊嚼著淺淺的笑,眉宇間的氣勢遠超從前,只叫曲弦心神俱震。

「你……雲繁道友?」曲弦驚詫非常地看着眼前人,脫口而出「雲繁」的名字,心裏數念齊轉。

她不是在一年前和蕭留年殺了浮滄道祖穆重晝,而後逃進了別鶴海,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幽瀾山?

「你猜?」雲繁似笑非笑看着他,眼尾微挑,露出個讓曲弦熟悉的,並不屬於浮滄山小師妹的笑容來。

語畢,她也不等他回答,便朝着幽瀾洞窟所在位置震出一掌。

「不要!」曲弦神色驟變。他沒想到雲繁連句客套話也沒說就出手,而幽瀾在自己的寶窟外設的禁制用是血脈之禁,非她本人開啟會引髮禁制自爆,將整個洞府都毀掉,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徐蓮清一直沒辦法對這地方下手的原因。

想到幽瀾的洞窟就要毀於一旦,曲弦目眥欲裂,殺雲繁的心都有了,卻在下一刻驚愕當下。

幽瀾的秘窟緩緩開啟,幾道幽光綻起。

「你……」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置信,喃喃地看着她。

先殺徐蓮清,再奪幽瀾洞窟……答案呼之欲出,曲弦卻不敢開口。

「我來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有什麼問題嗎?曲弦……」秘窟已啟,雲繁卻不急着進洞,反身掠到他身邊,倏地伸出手掐住他的喉嚨,「十三載未見,曲弦,別來無恙啊,我這洞府你住得可舒坦?」

曲弦只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一隻鐵爪緊緊抓着,幾近折斷,但他並沒懼怕,眼底反而透出興奮來——是她,她是幽瀾。

他心心念念了十三年的女人,果然沒死,她回來了。

浮滄山的小師妹,就是他的幽瀾。

「你很驚訝?你的姑姑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雲繁仍是笑着,掐著曲弦脖頸的手改為用力捏着他的下頜,她的目光幽冷無比,打量著自己這個昔日情人。

曲弦艱難地搖搖頭。越頌曦沒有和他提過任何與幽瀾相關的事,他只從她的嘴裏知道,雲繁乃是穆重晝和曲悲樓的女兒,浮滄山的小師妹,是他必需要保護的人。

這世間就是有如此巧合之事,他雖然師從越頌曦,卻又在她閉關期間陰差陽錯惹下幽瀾的死敵徐蓮清,比任何人都早一步遇到了雲繁。只是造化弄人,他依舊沒能留下她。

而後來出關的越頌曦雖然猜到雲繁的身份,同時卻也清楚她和曲弦之間的恩怨,便一直沒有告訴曲弦,雲繁便是幽瀾這件事。

「真可憐。」雲繁盯着他白皙的臉龐,低聲一嘆,可手裏的動作卻毫不留情。

轟——

巨大轟聲震徹山野,曲弦被雲繁一掌震飛,直接撞碎了石壁,撞進了幽瀾山洞府之中,塵煙四起,草木摧折間,雲繁飛身掠過,跟着他掠進了這座洞府。

等得塵煙散盡,雲繁已然站在自己的舊洞府中。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洞府,這裏易主了十三年,卻無絲毫變化,仍舊和她逃離幽瀾山時一模一樣,甚至就連角落裏長出來的藤草,都沒改變過。

曲弦在她身後捂著胸口緩緩站起,他劇烈咳嗽著,殷紅鮮血自唇間湧出,滴滴落在襟前,他卻毫不在乎,一張慘白的俊臉仍舊帶着興奮和喜悅,緊緊盯着雲繁。

他早該看出來的,雲繁就是幽瀾……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幽瀾,又怎會再有另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幽瀾……」他呢喃著,緩緩曲膝,俯首單膝跪在她身前,溫順得彷彿回到從前,眉梢眼角無一絲抗拒,似乎不再是縱橫幽瀾山的暴戾魔君。

關於舊事,他早已向她解釋過許多,她也很耐心地聽完了他所有的情非得已,那時的她眼裏皆是憐憫,可此時的她,一轉身,只剩居高臨下的睥睨。

「曲弦,別在我面前裝出這副模樣,你知道我的脾氣。不必強調你的苦衷與籌謀,這與我何干?我只知道,你讓我險些命喪幽瀾,罪無可恕。」

話音未落,一陣勁風自她袖中湧出,震飛曲弦。纖細的身影化作殘影,轉瞬掠自曲弦身前,伸手掐上他的咽喉,將他狠狠抵在牆上。

曲弦依舊沒有反抗,只定定看着雲繁,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得像玉盞仙茶。

「曲弦,你對我動了真情?」她笑得很開心,容顏明媚生色。

「那樣,你會生不如死的。」看到他艱難點頭,她又笑着道。

清脆悅耳的聲音如同天真少女,可她那雙手卻毫不留情,折磨般用力按在他喉結之上。

曲弦發出一聲悶哼,只聽她又道:「可惜,我不喜歡你了。」

他像她玩膩的玩偶。

「沒關係……」曲弦不在乎她喜不喜歡自己,他只要她在他看得到,觸得及的地方。

雲繁漸漸鬆開手,任他滑落地面,她又嘆口氣:「你背叛了我,我應該殺了你才對,可是……看在你喊越頌曦一聲『姑姑』,又是曲姓後人的份上,我不好殺你……該怎麼辦才好呢?」

不待他回答,她指尖忽然間彈出一道白符。

白符化作一道光,徑直沒入曲弦眉間,只見曲弦神色一變,額間冷汗頓冒,痛苦非常地倒在地上,咬緊牙關盯着她,依然道:「多謝尊上不殺之恩,曲弦願受焚魂符,以償舊罪。」

焚魂符乃是焚燒魂魄的符籙,入體後會讓人隨魂魄被焚燒的劇烈痛苦,若是施符之人不收回,則每月便要發作一次,直叫受符者生不如死。

雲繁拂袖而飛,掠到這洞府正中央的法座上,像昔日那般懶洋洋地倚在了法座的鳳首上,毫無感情地看着痛苦的曲弦,只問道:「說說吧,浮滄山和魔修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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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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