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七-八-二 3人

「蓋亞閣下。」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閣下！」

「呃……好的，蓋亞閣——蓋亞。請小聲一點，殿下她似乎睡著了。」

「唔。我明白了。那麼，有什麼事嗎？」

「只是，有點好奇。閣——為什麼要不遠萬里來到人族的國度呢？」

「嗯？」

「我聽說，精靈們喜愛和平，討厭年年戰亂的人族領地……啊，抱歉，閣下不願提及的話不說也罷……呃，抱歉！」

「噓！小點聲。」

「唔……抱歉。」

「呼。大部分精靈確實如你說的那樣，但仍有少數精靈喜歡旅行和冒險，我就是其中之一。」

「噢！」

「再說，人族王國也有和平之地啊，馬洛斯不就是例子嘛。」

「嗯。托眾神的福，我們有一個好國王。但馬洛斯……已經……」

「馬洛斯的災難其實是異國權貴所致，普通民眾還是嚮往安寧的日子的，不是嗎？」

「是的，閣——嗯。」

「實際上，我遠離家鄉漂泊在外，不僅僅是想要見識美麗壯闊的奇景——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在遭受苦難，貝卡。」

「嗯……」

「你沒有離開過馬洛斯，就算略有耳聞，腦中也沒有清晰的概念。我雖同你一樣沒有親臨過其他國家，但史書的記載大多不會摻假——我讀過那些歷史。」

「唔。我大部分時間都在鍛煉體能與劍術，至於書本就只看過識字簿了。」

「別說是你，恐怕薇薇都沒讀過那些厚如磚牆的年代記。千百年來，貴族憑藉世襲的領地與頭銜凌駕於平民之上，隨意地踐踏、侮辱他們的尊嚴與人格，卻還彷彿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一般。

「貴族可以肆意享用山珍海味，而平民卻因繁重的稅收甚至吃不上糟粕與米糠，整日都在莊園主的土地上勞作，日落後卻只能回到四面漏風的木屋中饑寒交迫——你大概無法想像吧，貝卡？平民、奴隸——哦，馬洛斯沒有奴隸制，你不知道：奴隸就相當於其主人的某樣物品——明明同貴族一樣擁有自己的思想意識，卻要一輩子背上沉重的枷鎖以服從後者，這是什麼道理？」

「呃……」

「我也曾想過，將這該死的制度徹底掀翻，但在仔細籌劃后才發現，我做不到。這太難了，貝卡……我不是你口中的英雄。我即沒有能成大事的學識，也沒有能成大器的胸襟。我有自私的一面，有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人，我無法向那條光明的道路獻上自己的一切……但，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至少，我可以在這趟旅途中幫助那些身處困境中的人，懲戒那些為非作歹的人。

「我自認為沒有成為領袖的資質，我不過是一介武夫，力道強一些，塊頭大一些。那麼我就得充分利用這些僅有的優勢，向那遙不可及的目標稍稍靠攏。每當我伸出一次援手，就會有人擺脫不公厄運的捉弄，我相信，世界會因此而慢慢變好的。」

「可是……」

「可是，這無法將問題徹底解決。」

「呃……是的。」

「掐掉病源……可是一樁大事，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壓迫與剝削存在了如此之久，貴族們能夠維穩自己的地位必然有一定的手段。他們用蠅頭小利控制人心、用暴力鎮壓躁動、用謬論扭曲思想，以至於在漫長的歲月中形成了固定的體系。想要拔除這些可不是和談或殺死頭目就能做到的——殺了一個，

還會出現第二個。」

「閣下的意思是？」

「要從根本上——從思想上作出變革，讓已經對種種暴行與不公麻木的人們重新燃起反抗的鬥志。除此以外，還有其他方方面面的問題需要一齊解決……很可惜，我的知識量就止步於此了，更深奧的理念我無力去鑽研……還是打架適合我啊，哈哈！」

「抱歉，閣下……我也不是很懂。」

「那些都不是你我能夠做到的事了。我只能從眼前做起——所以我救了薇薇。」

「閣下真的準備去馬洛斯王城？」

「這不是已經在路上了嗎！薇薇的父母尚有可能生還，必須親眼查證。而且，王城裏一定也有倖存但受困的人，我也要將他們救出來，接着找到製造悲劇的始作俑者，然後捶爛他的腦殼！」

「噢！」

「哼。你剛剛又叫了我好幾次『閣下』。」

「啊這……抱歉！」

「小點兒聲。」

「呃……其實，我是打心底里認為，閣下是真正的英雄，只有這樣的尊稱才配得上英雄。」

「屑，我才說過我不是英雄。」

「哈哈！這件事可不是閣下說了算哦。」

「我超？你小子……」

「蓋亞。不許說髒話。」

「哈哈哈！」

「你看看，你小子把薇薇吵醒了。」

「你倆說話那麼大聲，我早就醒啦！還是說，我永遠沉睡下去比較好？」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小姑娘瞎想些啥呢？」

「我可不小。我什麼都懂。」

「好好好，是我錯啦，行了吧？」

「蓋亞閣下，真的很寵殿下呢。」

「……是嗎？……呼。」

「怎麼了，閣下？」

「……想起些往事。曾有一群和她差不多大的可愛小傢伙們天天圍着我轉兒……所以我還挺喜歡小孩子的。」

「喔！是在精靈的故鄉嗎？」

「不……但和那裏一樣，是個美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