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掉頭，飛回去

三分鐘后，飛機駕駛艙打開。

鍾暮雨在一眾乘務人員目瞪口呆的神色中，獲得機長特許，進入駕駛艙，直接利用飛機通訊系統聯繫地面。

五分鐘后，鍾暮雨在機長幾乎有些驚恐的神色中離開了駕駛艙。

機長和兩位副手愣愣的看着地面塔台發回的新指令，人都麻了！

「dk037a，我已為你疏通航線，請立即升空，原路返航。」

命令來自於軍方，就在剛剛五分鐘簡短的通話后，飛機被緊急徵用，這是特別軍事任務。

一架飛在天上的，已經飛行六個多小時，還有一個多鐘頭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民航客機，要掉頭重新飛回去，這意味着什麼？

他甚至懷疑內閣的幾位長老們都不一定有這樣的許可權！

重新飛回去，意味着所有和這趟航班相關的航線全部取消、改線，為他讓路。

在登機之前，他便接到上面的命令，要求他隨時保證鍾女士在飛行過程中同地面的聯繫。

這已經是十分不可思議的命令，而現在，這個女人，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讓飛機返航了。

這不是私人飛機，也不是專屬航線。

機長此刻甚至都能想像到，因為他們突如其來的返航，地面調度肯定亂成了一鍋粥！

她，到底是什麼來路？

鍾暮雨已經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短暫的升空轉向後，飛機已經沿着來路，重新返航。

乘務人員正忙着編理由，安撫機上的乘客，她依舊出神的望着舷窗外，東方已經逐漸亮起一抹魚肚白。

返航回去，依舊是六個多小時后了。

她歸心似箭，恨不得能一步跨回江城，找到那個混賬小子，拿回妹妹的同命鎖。

那是鍾家的命根子。

她懊惱，悔恨，憤怒，自責。

這是第一次帶妹妹出門，為什麼不提前把同命鎖拿到自己這裏保管，為什麼會忽略這麼重要的問題，為什麼會信任一個五歲孩子的智商？

她不願意責怪妹妹，畢竟她才剛剛滿五周歲，還早早的失去了爸爸和媽媽。

她只怪自己，怪目前這一切被動的局面，歸根結底，都是自己的無能和怯懦造成的。

鍾瀟瀟乖乖的坐在一旁，她小小的心裏，也能隱隱感覺到大禍臨頭的沉重......

等到中午的時候，返航的飛機才剛剛落地。

而孫行哲也已經出院，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卧室。

葉媽媽的女兒齊瀟月在讀高三，正是最緊張的時候，也從學校趕回來看他。

回到家裏，葉媽媽還是和以前一樣，事無巨細的安頓好一切，又嘮嘮叨叨的叮囑了許多遍，還是不放心去上班。

「小哲，一定不能亂跑，在家裏好好休息，醫生都說讓你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的。」

「你聽到了沒，哎！又拿可樂，給你說多少遍，你都是大小夥子了，對你身體不好！」

孫行哲沒好氣的關上冰箱門。「您好歹也是個醫務工作者，怎麼也信這些謠言啊，有什麼不好的，除了糖分高了些，還有什麼不好？」

「不能喝就是不能喝，還跟我頂嘴？你現在可是長本事了！」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可是葉媽媽的嘴角卻帶着幸福的笑意。

她看着眼前這個明媚陽光的大小夥子，腦海中不自覺就浮現出許許多多以前的畫面。

想起他四五歲時的小手小腳，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小臉兒，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拼積木，一坐一整天。

想起他初中勉強上完就不得不輟學，只能在家裏和手機電腦作伴。

她無數次的幻想過自己的小哲也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樣，青春叛逆，跟她頂嘴吵架，調皮搗蛋惹她生氣，騎着單車帶着籃球，風一樣般穿過人群。

但可惜，他永遠都不會多說一句話，有時候蹦出幾個生硬的詞，都足夠她開心很久。

像今天這樣的對話，她都覺得有些不真實，恍恍惚惚，像一場夢。

孫行哲見到她的眼中又有水霧瀰漫，連忙抱住她，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葉媽媽，好啦，我們不哭，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小月的。」

「胡說八道，你還是個孩子呢，不管你長多大，永遠都是我的孩子。」

葉媽媽笑中帶淚，放開了孫行哲，依舊用手指親昵的點了一下他的鼻尖。

一旁的齊瀟月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是葉媽媽的親女兒，也一向是少根筋大大咧咧的性子。

「哎呀好了好了，怎麼這麼煽情啊！」

「媽我給你說，我就一直覺得我哥沒病，他就是不愛說話，裝酷。」

「嘻嘻，哥，現在裝不下去了吧，快，我好不容易請了一天假，下午趕緊帶我出去玩！」

孫行哲彈了她一個腦瓜崩，笑着答應下來，三個人又高高興興的說了一會兒話，葉媽媽便去上班了。

把葉媽媽送出了門，齊瀟月撒歡一樣拉着孫行哲就往商場跑。

她都一個多月沒放過假，早憋瘋了。

「快！哥，別耽誤時間，小吃街、遊樂園、奶茶、電玩城、抓娃娃，晚上還能吃頓大餐，再看個電影！」

「可憋死我了，今天你必須帶我玩一天，媽肯定給你留錢了，我不管，今天全都你買單！」

在她心裏，並沒有把孫行哲恢復正常當回事兒。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哥哥不能表達，但行為舉止都是正常的，她能感覺出來，其實哥哥心裏什麼都明白。

孫行哲被她拽著胳膊衝到樓下，搭上車直奔金蘭路的步行街。

這是離他們最近的商圈，集吃喝玩樂於一體，消費也比較親民，即便是烈日炎炎的中午，街上還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下車，齊瀟月就拉着孫行哲匯入了人流中，買了兩個大甜筒，高高興興的進了步行街，今天的行程安排，就先從試衣服開始。

機場外，鍾暮雨拉着瀟瀟，坐在計程車上，一邊接電話。

「王叔，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還是緩緩說道：「大小姐，真的沒有辦法了，那位大人已經明確表態，讓飛機返航，是我們鍾家最後一次用他的人情。」

「從今往後，鍾家不允許再利用任何公共資源。」

電話里的聲音同樣桑老而疲憊，如同他們鍾家目前的光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