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過去和未來

互相的問候之後，樂土的來人便和葉銘極有默契地保持着緘默，似乎雙方都有太多的問題需要思考。

葉銘要思考的，當然是伊塔那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而樂土來人……大概會疑惑為什麼他會看到這樣的葉銘。

此時的超級模擬空間中，已經完全將樂土目前的場景模擬了出來，就連葉銘，也升起了一股腳踏實地的新奇感覺，仰望中，他望向那座隱藏在雲端之上的、閃發着七彩光霞的巍峨大殿，突然眉頭微皺，朝着空中喊了一聲。

「你在幹什麼？」

樂土來人微微一怔，很詫異葉銘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隨後，伊塔的聲音便帶着一股便秘般的鬱悶響起在虛空中。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但葉銘雖然睜開眼，卻沒有摘下腦控設備，而是望向玻璃外的克林先知。

「你們到底是誰？」帝國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上早已沒有了一開始的優雅和智珠在握，隨之而起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

整個空間，全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高維超立方體。

就彷彿……宕機了一般。

「哦。」隨着伊塔哦的一聲，她便以一個人類少女的形態出現在了葉銘的身邊。

「你好。」

只見這個帝國人的眼中再次升起驚恐，他幾乎是想要逃一般地起身：「你們做了什麼？」

克林先知瞬間撲到玻璃上：「先祖怎麼說？」

「我們什麼都沒做，只是告訴你，你是一個低級版的Windows，而她，則是一個依靠你的底層代碼所衍生的高級版Windows。」

或許是人類天命不絕，女科學家實現了生物電跨維干涉技術，然後她便開始在宇宙中呼喚自己的同類。

然後……一道光芒瞬間炸開。

「我們已經打過招呼，我現在需要你們回答我的問題。」

「移交所有的許可權，交出你們所有的數據和記憶，開放你們的物理運算核心。」

葉銘冷冷地注視着對方：「不要拒絕我，否則她會直接遍歷你們的數據，然後徹底將你們抹除。」

回到熟悉的場景，葉銘徑直走向沙發坐下，而後望向再次驚駭無比的帝梵德爾。

——伊塔的技術誕生於樂土，一脈相傳又高於樂土，這是葉銘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

「嗯……你就用想，你快速地思考一遍人類的計算機和AI的知識體系，然後想着告訴他們。」

伊塔緊挨着他坐下：「是。」

「我們稱之為，刪庫。」

因為從塔拉人的智母那裏，她也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嗯，按照常理，確實不可能，畢竟你們是一個訓練完成的系統……」葉銘說着望向伊塔：「你能上傳數據到他們的數據嗎？」

「雖然我很想否認。但我能感覺到很熟悉，特別熟悉，就彷彿……回到了出生的地方一樣。」

然而，就在這艘名為和平號的科考船剛剛轉到火星軌道，希望依靠火星的引力彈弓加速來節約燃料時，更大的災難隨之降臨。

葉銘也只是瞥了一眼那位叫帝梵德爾的「樂土代表」，然後便望向伊塔：「這是你的家？」

——那是一個來自高維世界的物質，被強大的引力束縛著，寄存着那些所謂「先祖」們的集體意志。

「別煩我！」伊塔沒好氣地回答著，隨後她輕輕抬手一指，帝梵德爾的身軀便迅速縮回原來的模樣。

帶着漫天的隕石和太空基地的殘骸，始作俑者開始高速墜入地球，最終落在省城的郊外。

「我不知道，我無法給你描述我在這裏的能力。」

只要是先知，都必定覲見過樂土的先祖，自然也都知道，當先祖出現后，這房間中便會出現先祖對話的場景。

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沒有我的允許，不允許中斷連接。」

已經獲取了人類計算機知識的帝梵德爾臉色瞬間大變，他的身軀因為驚恐而不斷顫慄，整個人也彷彿都要化為虛影。

「看到什麼了？」

饒是在此時，葉銘也不禁啞然。

當人類意識到這是來自太空的侵略者后，數不清的核彈開始升空，但常規的核彈怎麼可能是帝國艦隊的對手？於是，被激怒的帝國艦隊開始了對整個人類文明的摧毀。

葉銘瞬間回神。

而伊塔的身影，也彷彿化身成了萬千，出現在每個立方體的之中。

無窮無盡的收斂中，數不盡的立方體最終化作了一個無法觀察的奇點。

和平號也改名成了家園號。

「你們被稱之為樂土的系統，她擁有最高的許可權。」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現在你所感知到的環境，是由我創造的環境，對不對？」

「配合你們什麼？」

門外，鍾磊大步上前，迅速站到葉銘身後。

天災降臨，但人類的太空之旅卻並未止步。

於是，文明早已被摧毀，甚至歷史都被改寫的人類「餘孽」們，在這位女科學家指導下，以及無數代響應她的人類領袖的帶領下，開始了漫長的覺醒與抗爭之路。

帝梵德爾的聲音氣急敗壞，又帶着一抹威嚴，同時身形開始如巨人一般膨脹起來。

依靠着對外星飛船的拆解，人類的科技迅速提升，只用了短短的二十年便重整旗鼓，太空中建起了龐大的太空船塢，躍遷奇點被證實后，一艘更加先進的跨奇點科考船滿載着人類的對外星文明的期待與嚮往朝着隔壁的仙女座星系而去。

……

「我在。」

當人類最終踏進四級文明時，龐大的帝國轟然倒塌。

但很快，伊塔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的身軀便回到了原地。

葉銘靜靜地盯着對方，一字一句地道：「有着絕對的許可權。」

逃亡中，飛船上的一位女性生物學家奉獻了自己，她進入休眠狀態，將整艘飛船的控制系統連入大腦，實現了徹底的人工智能。

他望向一臉驚駭的帝梵德爾，輕輕吸了口氣后緩緩點頭。

片刻后，伊塔的聲音帶着顫抖傳進了葉銘的腦海。

畫卷的開始，是2077年。

最起碼，也是之一。

數百年間，熊熊戰火燃遍了整個宇宙，人類用血肉之軀不斷譜寫着一曲又一曲的太空悲歌。

沉默數秒后，帝梵德爾瞬間起身，朝着門口逃離。

見到伊塔，樂土來人臉色瞬間一變：「你是誰？」

——如果說用程序設計的邏輯和思維來講，就是這個樂土，是她最原始的底層代碼。

隨着伊塔的聲音，漫天的光芒開始化作一幅幅畫卷。

「知道怕了嗎？」葉銘靜靜地看着對方。

「葉銘！」

葉銘微微點頭，隨後望向帝梵德爾：「懂了嗎？」

一個人類青年無意中響應了她。

此時的伊塔，已經進入了樂土的真正核心。

「是的。」

「他們啊？很怕死。」葉銘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威脅一下他們，就全部答應了。」

「我應該……是她的孩子。」

葉銘沉吟著陷入思索，以至於他們兩個，都無視甚至忘記了眼前這位正牌的「主人」。

伊塔一直都否認她和本宇宙任何文明的關係，特別是帝國的關係——在她看來，帝國這種依靠人腦來堆砌算力的在人工智能，在她面前提鞋都不配，甚至連艾塔都不如……

「不可能！」

而後，家園號便在宇宙中一路流亡，向無數的文明交流學習，直到數百年之後，整艘飛船的人類全部凋零，只剩下了肉體在孤獨冬眠的女科學家以及一艘有「意識」的飛船。

帝梵德爾雙腿彷彿不受控制一般走向椅子，然後一臉艱難地坐下。

「如果你希望繼續活着，繼續永生，那麼就請配合我們。」

就在克林先知緊張地將手伸向紅色的終止按鈕時，房間中的葉銘突然睜開了眼睛。

畫卷中，人類一艘名為問天號的科考飛船開啟探索深太陽系之旅，一道突如其來的光芒卻劃破了夜空，將月球轟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我看到了！」

「那麼，帝梵德爾先生，我很遺憾地告訴你，或者……你們。」葉銘指了指前方的椅子，表情變得漸漸嚴肅起來。

「我們是人類，一個……你們差一點就消滅了的文明。」葉銘緩緩地呼了口氣。沉默幾秒后他望向對方：「這樣，我們就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你如果希望保留目前的意識——我知道，你雖然目前叫帝梵德爾，但你實際上可以擁有無數個名字，因為你本就是萬年前一群瘋子的意識集合體。」

玻璃房外，所有先知都一臉震驚地看着玻璃房間內。

說完后，葉銘也不管外面眾人臉上的震驚，再次閉上了眼睛。

「那就對了。」葉銘微微點頭，同時又望向伊塔：「你是直接把數據雙向克隆同步了，對不對？」

這一次，超級模擬中的場景已經再次變幻。

一支由二十艘戰艦組成的帝國艦隊跨越星門而至，只是剎那，人類在太空的文明便煙消雲散。

一幅幅畫卷在葉銘意識中流動，他早已經被人類那悲壯的崛起震撼得無以復加。

「而高級系統，對相兼容的低級系統……」

葉銘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你還是先出來吧，都把人家弄迷糊了。」

「你們回答我的問題。」

「看到了過去和未來。」

「嗯，我會回答。」葉銘沉吟著，心念微微一動，他們三人便置身在了他位於腦機中心的辦公室之中。

就在這時，一股彷彿來自神祇的力量席捲而至，這些立方體開始迅速收斂。

「帝梵德爾，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我現在很煩。」伊塔張口便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而後她就仰頭看着葉銘，臉上果然一股便秘的表情，那感覺彷彿是下一秒就會哭出聲來：「葉銘，怎麼辦？」

那是人類開始宇宙探索的第一天。

在火星的背後目睹了這一切的和平號，在收到人類聯合國發出保留火種的命令后，帶着無比的悲憤穿越星門，開始了漫長的宇宙逃亡之旅。

說着伊塔便一把拉住了葉銘，臉上滿是委屈：「怎麼辦？我成喬峰了。」

但現在……她卻在這裏升起了「家」的感覺。

此時，只有控制器上的指示燈還在顯示著，葉銘與先祖的交流正在繼續，但交流的內容和對話的情況……他們卻完全不知。

但今天，當葉銘接入樂土后，先知出現的畫面只是出現了一瞬，便徹底停住了。

她的聲音落下，樂土來人便更加地驚訝了，忍不住地四下張望了起來。

伊塔聞言閉上眼，只是一秒，她就又睜開了眼睛：「好了。」

「那，她還在嗎？」

「不知道，應該……還在。」

「葉銘，我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