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if線(八)留宿

第99章 if線(八)留宿

任霜梅沒有急着帶小朋友回家。

孔明燈慢慢飛遠了,變成夜空裏遙遠的光點,籌火畢畢剝剝燒着,火光依然明亮滾燙。駱熾鋪開大塊的厚實浴巾,拉着明危亭一起躺在沙灘上,聽新朋友講海上的故事。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外面還有這樣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原來「海上」是個那麼遼闊的地方。光是太平洋一片海域,走走停停邊玩邊航行,就足夠玩上三四年甚至更久。

這趟船接下去就準備去南太平洋,橫跨太平洋去大溪地,經過斐濟,再繼續向南走。

海上會有很多風景秀美的群島。舒適的熱帶風光讓麵包樹和椰子樹都長得相當高大,白色的沙灘在陽光下幾乎像是會發光,海水是種沁人心脾的清澈蔚藍。

在那些古火山噴發形成的島嶼上,會有壯觀的巨型火山岩,漆黑高聳,俯瞰整座島嶼,像是在長久巡視着自己的領地。

很多島嶼人跡罕至,因為長久與世隔絕,上面會棲息著不少特有的動物,也有很多海洋生物來這裏繁衍生息。

在那些叢林密佈鬱鬱蔥蔥的島嶼上,不少鳥類穿梭在參天的古樹間,軍艦鳥是最凶的,總是從其他鳥那裏搶東西吃,俯衝時快得像是道閃電。

明危亭給他講加拉帕戈斯群島上的信天翁,這些體長甚至超過一米的大型海鳥反而相當溫馴,有不少喜歡跟着郵輪伴飛——其中有一類叫「漂泊信天翁」,翅膀超過三米,最喜歡被颶風掀起的巨浪。幼鳥學會飛行后就會離島,幾乎一生都在海上漂泊。

駱熾側過頭,問明危亭∶「你們也是這樣嗎」

「差不多。」明危亭想了想,「我們生活在船上,不一定會泊在哪個港口,可能會去任何地方。"

駱熾問「一直都在走,會不會覺得寂寞」

明危亭輕輕搖頭∶「不會。」

駱熾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枕着手臂,想像著明危亭描述的那些畫面,仰頭看天上被風卷著緩慢流動的雲。

那些厚重的積雨雲停駐在夜空裏,是種深沉的鉛灰色,把月亮和大半的星星都遮得嚴實,只在縫隙里露出來零星幾顆。

「大多數時候,海上的夜晚不會像是這樣。」明危亭說,「會有很多星星,很亮,極地附近能看見銀河。」

「沒什麼人類活動痕迹的地方,夜晚的星空會像是嵌在天鵝絨上的鑽石,每一顆都非常亮。」

明危亭想了想∶「站在船頂的露台,會覺得銀河就在頭頂,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他並不擅長描繪這些景色,說出來的內容比不上所見實景的萬一。

但或許就是因為這些不帶有多少修飾性的描述,讓那些廣袤遼闊的畫變得更加真實,讓人相信它們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的確存在。

駱熾聽着他說的那些地方,一邊聽一邊想像,越想越忍不住心動。

他在別墅里待得既充實又高興,每天都很舒服,每天都有不少要做的事,其實已經非常滿足。

駱熾當然還沒在家裏待夠——以前被媽媽領着,雖然也會住在任家、也會借住在望海別墅,但那終歸是寄養和借宿,總要在心裏算著這一次最長可以待多久。

駱熾每次踮着腳去翻日曆,把那些紙片一天一天翻過去,心裏都覺得既幸福又忐忑,盼著這一次、下一次都能多待一些時間。

現在的情形就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他可以想在家待多久就待多久,想在哪裏睡覺就在哪裏睡覺,家裏的每個地方都安全,再也不需要到別出去。

這種感覺實在好過了頭,在遇到明危亭之前,駱熾其實一直都想每天待在家裏,暫時還沒考慮過要出門向遠處走。

……但對方描繪出來的場景,也實在太吸引人了。

他就住在海邊,每天都能見到海,可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海上還有這麼多神秘誘人的地方。

怪不得媽媽總是想去玩衝浪,還準備拉着他一起學潛水,總是想帶着他去各種地方玩和探險。

駱熾忍不住轉過來,他剛要開口,忽然察覺到身邊的風轉涼。亮光噼啪一閃,流動的空氣里也在一瞬間多了濕潤的雨氣。

駱熾小聲說了句不好,撐著沙灘跳起身,拉着明危亭就往家裏跑。

最近的雨都沒有半點預兆,不論下和停都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明危亭伸出手,及時護住駱熾的腰背,剛被他扯著跑了幾步,豆大的雨點已經砸下來。

雨聲一瞬間震耳欲聾地響成一片,天的另一頭隱隱有雷聲翻滾。閃電下白亮的雨線被風卷著,像是鞭子一樣到處揮舞,海面上驟然騰起一片白霧。

駱熾拉着他,一路沿着石崖下走,盡量躲住突如其來的暴雨。

明危亭快步跟上駱熾,又利落脫下外套,罩在駱熾身上。

石影昏暗,餘光察覺到伸過來的手臂,駱熾心頭重重一跳,條件反射地抬手要格擋,隨即就用力咬了下唇清醒過來。

他迅速向後退了一步,及時剎住動作,自己把自己的手臂用力按下去。

「你快穿上,小心着涼。」駱熾把外套推還給他,「我經常淋雨,沒關係——」

察覺到格外溫和的力道,他的話音忽然停頓,站在石崖下抬起頭。

明危亭隔着外套,單手輕按了下他的頭頂∶「有關係。」

駱熾怔了兩秒,還不及反應,一聲雷恰好在他們頭頂炸響,閃電把天地都照得一片白亮。

剛才那一瞬激起的本能反應還不及消散。駱熾心口像是被炸雷重敲了下,閉了閉眼睛深吸口氣,靠着石壁站直。

明危亭在那一片灼目的白亮里問他「家在哪個方向」

駱熾暫時看不清東西,用力揉了揉眼睛,抬手往家裏指。

明危亭把他背起來。

駱熾嚇了一跳,他下意識扶住眼前的肩膀,在對方背上穩住身形∶「我沒問題,還可以跑。」

明危亭點了下頭"我知道。"

他抬頭看了看,確認了燈光的方向,又問∶「腰疼得厲害嗎」

駱熾怔了下,沒有立刻開口。

明危亭把他輕輕放下來,低下頭,看着靠住石崖站穩的火苗。藉著剛才的亮光,他看見駱熾額頭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水還是冷汗。

駱熾搖了搖頭。

「抱歉,剛才應該提前和你商量。」明危亭問,「幫你擦一下,方不方便」

他抬起手,等那雙眼睛慢眨了兩下,眼底本能的戒備警惕也重新變得清明柔和,才伸手扶住駱熾。

兩個人站在暫時避雨的石崖下,明危亭攥住袖口,一點點替他擦乾淨額頭的水,又把外套披在駱熾頭上。

明危亭試着握住駱熾的手臂。

他能察覺到駱熾很不習慣這種接觸——不是因為主觀上的原因,駱熾自己也在儘力控制,也會主動拉着他去見媽媽,拉着他往家跑。

日誌上的留言並沒有解釋更多,只是告訴他,一開始可能要保證謹慎,不能太過冒失。……

但沒關係,那團火永遠不會被困在一個地方。

你只要朝他伸出手。

他握住了,就會毫不猶豫地跑出來找你。

駱熾抿了下嘴角,他輕聲道了句謝,趴到明危亭的肩上。

駱熾的腰上有傷這件事,其實沒有多少人知道。

這是純被打出來的傷。因為他把妹妹偷着背出去,那些人往死里打他,砸在後背上的木棍落得太狠,就落下來了這樣一個病根。

每到陰天下雨的時候舊傷就會疼,這也是難免的,駱熾自己其實都已經習慣了,只是犯愁這傷多少有些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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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外套披好。」明危亭說,「閉上眼睛。」

駱熾從記事起就沒再被人背過,耳朵不由自主地燙了下。

他開口想要說話,最終卻又什麼都沒說,只是依言撐起那件外套,又把眼睛也閉上。

他的腰其實疼得厲害。這種傷專挑雨天發作,那是種又酸又麻、發作起來像是能抽干力氣的疼,疼到走路和說話都很累,眼前一陣一陣地冒出黑霧。

駱熾在自己肩頭的衣料上蹭去冷汗,他伏在明危亭的背上,努力把外套撐起來,遮住兩個人。

明危亭背着他,快步朝家裏趕回去。

雨越下越大,這種被風帶來的雨只一晃就能把任何東西澆透,但那件外套是防水的,內襯依然乾燥溫暖,穩穩噹噹地裹着他。

海灘離別墅不遠,明危亭的方向感很好,沒過多久就找到了那片花園的後門。任霜梅已經帶着傘和雨披出來找,一眼看到兩個小朋友,立刻舉起手裏的電筒晃了晃。

明危亭沒有停步,背着火苗跟在任夫人身後,一起回了別墅。

壁爐已經被任霜梅提前燒起來,火焰溫暖地跳躍着,把那一片都烘得暖暖和和。

明危亭一直把駱熾小心放在壁爐旁邊的沙發上,才準備告辭回郵輪。他正要起身,卻發現駱熾盛得昏沉,蜷在沙發里,一隻手仍然無意識地攥着他的襯衫。

「是受的傷,找了醫生看過,不適合開刀。」

任霜梅迎上明危亭的視線,像是猜到了他想要問什麼∶「要慢慢理療,大概幾年才能恢復。」

明危亭點了點頭,他蹲在沙發前,放輕動作,替火苗擦乾淨睫毛間浸透的冷汗。

任霜梅一直照顧駱熾,很清楚駱熾這時候哪最難受、哪裏完全不想動,放輕力道把小朋友抱起來。

她讓火苗靠在自己懷裏,熟練地照顧著自家的小朋友,又問明危亭∶「這麼大的雨,今晚要不要留下住」

明危亭正給她打幫手,聞言怔了下,抬頭看任夫人。

「畢竟是火苗的新朋友,這麼大的雨,回去也不安全。」

任霜梅迎上他的視線,笑了笑,語氣溫和∶「不清楚你是不是習慣——要是願意留下的話,我叫人收拾間客房出來,很快就好……」

她話說到一半,被醒過來的火苗扯著袖口輕輕拽了兩下,兩個人說了幾句悄話。……

任霜梅有些驚訝,抬起頭,仔細看了看明危亭。

除了她之外,這還是火苗第一次主動想要和人聊天,想要把人留下來。

"……或者和火苗住一間,你們兩個一起說說話,聊一會兒再睡。"任霜梅有點好奇「你們聊得特別開心嗎」

明危亭點了點頭,他其實也很想和火苗多聊聊,請教對方有關結他的事∶「如果不打擾,我很希望能有這個榮幸。」

「當然不會。」任霜梅笑着搖頭,「多虧你送火苗回家。」

她對小朋友的進展相當高興,不動聲色地跟火苗悄悄擊了個掌。

"浴室也在樓上,快去沖個熱水澡吧。"

任霜梅說「家裏的床很寬敞,躺你們兩個,哪怕聊一宿也完全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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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后他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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