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狐仙拜月
李夏曌在屋邊脫下了滿是雨水的雨衣，拍了拍身子，跟在張思全身後走入溫暖的房間。
打扮像個瞎子，行動卻和常人無異。
這般特殊讓張思全父子開了眼界，不敢怠慢，快快取來熱茶送上。
「謝謝。」
李夏曌接過茶水，捧在手中沒有立即喝下。
張思全同樣給自己的水杯倒了茶水，坐在側位的椅子上問道：「那時候是我給父親親自辦的白事，不知道李撫察員是想知道什麼細節？」
「今天是周末，張先生如果有足夠時間，我希望聽完整的事件。」
「那好吧，不過畢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孩子還在高中，沒想到轉眼就這麼多年了。」張思全說罷就陷入到往日的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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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張思全的父親剛剛得了急病而逝，按照這閔良鎮鄉里鄉外的老規矩，夏季停棺兩日，冬季停棺七日，以供子孫瞻仰遺容。
恰好那是一個不冷不熱的秋天，張思全找來閔自強這位懂得計算良辰吉日的老廟祝，想尋個好日子好地方將父親好好安葬。
「張先生，我已經在西邊上找到一處背山望江的葬穴，西倚星點群山，東望囍江轉彎，你看明天什麼時候隨我走一趟去看看現場，然後到那個鄉里把地方給定下。」
張家不算大富大貴，也掏了幾千塊來尋好地，所以都已經過了七十關口的閔老大爺，秉承拿一分錢辦一分事的道理，特意去那星點群山走了一趟。
張思全屬於那尊師重道之人，雖說對星點群山這地方有點意見，但是遺體久放也對父親的不尊重，當即答應。
第二天一早，張思全帶着堂兄，就跟閔老大爺走去。
那是一處平緩的林地山坡，附近也有稀疏的石碑墓葬，可見也有不少人覺得這是一個好地方。
站在那上面，放眼一望，着實能把貫穿閔良鎮的囍江支流望個七成。
百米外有三邊高峰遮掩山坡，可減緩東西寒暑之風。頂有高樹林蔭，不畏日晒。外有下山溪流引雨水，不至水禍。
俗話說：背有靠山好衣穿，陽有流水不惆悵。金峰碧江一環帶，先人提攜百世代。
張思全和堂兄又看過了周遭，確認沒問題，便是說道：「閔老大爺就這地方了，下午我們就到鄉里問清楚地的問題，想來這裏不是田地不是民居，應該可以過的。」
「這倒可以放心，這是野外荒地，不是城裏，他們不會管的，說多反而不成。」閔老大爺擺了擺手，「現在提倡火葬，你老父親還能下地里去，也是託了這小地方的福。」
「我這腦袋城裏待久了，老是想備案備案，反倒忘了這茬。」張思全想通，就定下了這事。
閔老大爺再守兩天靈就到挑好的日子了，這先人石碑也快刻好，想來一路順風順水，也讓張思全在哀傷中倍感值得。
「父親，你會喜歡這地方的。」
囍江淘淘奔流，三人便是下山，忽的林間一白影閃過。
平時習慣上山下鄉收農產品的張思全堂兄感官敏銳，瞬間就發現了不對勁，再追看，竟然有隻紅皮狐狸蹲在前方樹榦上望着他們。
那漂亮的狐狸笑笑，頭頂一帶白毛直到尾上，眼珠子水溜溜地望着三人，好似要些什麼。
張思全被堂兄一拉一說，抬頭望去，看到了這神異的狐狸。
按理說狐狸這小東西在錫香州可不多見，這般不怕人，
敢直直攔路對望，更沒有遇到過了。
會請閔老大爺看葬穴，張思全自然是隨傳統的人，這下心驚，下意識地求助閔老大爺。
「莫慌。」閔老大爺雖然老，但眼睛比現在不少戴眼鏡的讀書孩子可靈光多了。
他早張思全堂兄一步看到狐狸，不過未知它的底子。
「繼續走。」
聽閔老大爺的話，張思全兩人提着嘀咕的心跟着行走數十步，顫顫地繞過那狐狸蹲坐的樹枝。
誰知，前方隱約的熟悉感襲面而來。
還是那棵樹！還是那隻狐狸！
只是幾十步路，居然莫名其妙地就繞了回來。
這大白天的，真見怪了！
「這……該怎麼辦？」張思全信一些東西，但要他面對就完全不知曉了。
閔老大爺嘆了一口氣，在三人中挺身而出，竟對樹上的狐狸拱手拜道：「我是閔良鎮水仙廟廟祝閔自強，今有鎮民病逝，特來此擇一墓地，如有打擾，還望見諒。」
「嚶吆！」
狐狸聽着，叫了一聲，隨之躍下樹枝，離開了三人的眼中。
幾十秒后，確認真的看不到狐狸，張思全才問道：「這是傳說中的仙家嗎？」
閔自強搖頭：「萬物有靈。」
「那我父親的墳地？」
「這裏是人間，一切照常。而且這周邊墓葬早已有，香燭寶蠟的杆子一點不少，想來這狐狸也是後來者，那就沒有那麼多規矩。」
張思全兩人聽后也感到有道理，可現在要怎麼下山？、
閔自強答道：「門號已經報過，可以直接走了。它再阻擾，也只能拖住我們一兩天，待你們家人發現不對勁，它只會引火上身。」
這狐狸走後，三人再走，真如閔自強所言那般暢通無阻，再沒有繞一圈回來的怪事。
一日另無怪事，月上梢頭。
今晚恰巧是閔自強和張思全一起守上半夜。
木棺就停在後院的一個連屋的棚子下，白天收回屋內的陰涼隔間，晚上移到棚子底下更涼爽。
「我看雲朵稀薄如棉，這幾天應該都沒雨。」
閔自強望着天上的遮月白雲，和張思全仗着白兮兮的掛燈，一邊喝茶一邊吃着花生果子。
一邊的棺材也續有三根清香，裊裊細煙平淡升去。
活人死者都有宵夜吃食，配上吹來的秋夜涼風，倒別有一番滲人的情調。
「我已經和陳叔那邊約好，後日早晨五點搬我們老爺子過去。」
「老陳他們也是殯喪的老手了，那天我也會一起去，記得多帶一點香燭食物，到時候也要給你爸周遭的新鄰居送上一份。」
「這我懂得，只是那仙家，該怎麼辦？」
雖然白天閔老大爺說沒事，但張思全還是記掛着這件事，這等好似通曉人性的狐狸，也不知道是邪是正，如果趁他們離去刨墳，豈不是褻瀆父親遺體？
他將擔憂說明，求閔老大爺解惑。
「我看那狐狸眼睛明亮透徹，主動現身見我們，應該只是表明它想劃地而居的態度。
我報名號后它放我們走了，這代表它允了這事。
至於害怕狐狸食屍褻瀆，你這棺木夠結實了。再怕，只能明天另尋一塊地方了。」
張思全抽了一口煙，還是搖頭：「我還是怕，不如換個地兒吧。」
「沒事，鎮子附近多的是山地。」
閔自強知道張思全一家是三十年前從外地遷來的，沒有一脈相傳的家族墓地，附近的村民也不會讓出安葬的祖地——他們都是想留給百年後的自己。
「那就麻煩閔老爺子再走一趟了，明天我直接跟你走去看地。」
「這路上的費用……」
「曉得，我包活了。」
張思全和閔自強商量著這鎮子附近有什麼無主又好風水的葬地，兩人是越聊越開闊，甚至都聊到張思全兒子的命相了。
不知覺間，原來遮月的白雲悄然散去。
院子地上一道突兀的黑影被月色拉長至台階之前。
閔老大爺喝水的間隔，忽然望到黑影，順着往上一看。
一隻紅色狐狸蹲坐在琉璃瓦的牆頭上，搖晃着那紅中帶白的毛絨大尾巴。
逆着月光的獸面陰森灰黑，在稀疏的棚子掛燈照射下，瘮人發寒。
閔自強突然默不出聲，張思全古怪地順着他目光方向看去，頓時打了個顫。
那高掛的月亮變得更加明媚了，道道月光順着牆檐投到院子地上。
紅色的狐狸踩着月華悠然漫步，從西邊的牆走到東邊的牆。
原本隱蔽在月光后的陰森獸臉被白紗似的華光照亮，它用那對水潤的眼睛審視着兩人。
閔自強掐了個張思全看不懂的指印，起身與之對問：「狐仙這番到來是有何貴幹？」
紅色狐狸搖著尾巴，露出像人一樣的笑容。
它也不叫喚，讓兩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思全害怕，但狐仙都跟着到自己院子裏了，已經躲不開了，於是想說句話：「請問……」
閔自強拉住張思全，截斷話語，為他發言：「狐仙不作答嗎？如果為今日探地建墳的事情而來，我要為這位東家說清楚，我們已經在另找好地建墳，所以也請您莫要再打擾平民百姓的生活。」
狐狸聽到這話后懂曉人性地點了點頭，隨之朝向月光一拜，又望了望兩人，才消失在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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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傳出去的版本了。」張思全喝了一口茶。
李夏曌察覺到話中有話，順着主人家給的台階踩上去：「那麼你所遇到的真實情況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