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抓周

第二百五十七章 抓周

娶燈城上空,一襲青衣的人影出現,青衣之上,凋鏤有祀君時代象徵伯爵身份的鳥獸之紋。

按照祀君時代的規章制度,伯爵當穿青衣。

娶燈伯乃是祀君時代的遺老遺少,即便是王朝更迭,依舊穿青衣,執伯禮。

娶燈伯自祀廟之中一掠而來,目光南移,眺望城池遠處那閃爍出的璀璨亮光。

只見一條光柱托舉著一盞燈,衝天而起,有聲音不大的龍鳳鳴叫之聲響徹,有紅芒閃爍,有依稀可見一個喜的大字浮現……

娶燈伯望着遠處,心頭湧上來一股塵封已久的記憶,不自覺面露緬懷之色。

鏤喜旗幟,許久不曾見了。

當年正是憑藉着這件素材詭物,才使得娶燈城香火鼎盛,因此誕生出來器靈。

因受到他的影響,器靈對祀君大人沒有分毫不敬,可對那些下令封禁鏤喜旗幟的天下祀神,則沒半點好感。

賈器靈之所以會答應煉製鏤喜旗幟,也有許久不曾見此光景,想要再次一睹為快的心思。

賈老頭腳踩虛空,身側是騎着踏雪的溫台。

兩人視線皆匯聚於盤膝而坐的羅青身上。

羅青身處光柱之間,沐浴著這縷光芒,眉頭緊鎖。

光芒不斷浸入,從皮肉之間到五臟六腑,到胎種之上,彷彿是一把刮骨刀,嗤啦嗤啦地對羅青整具身軀磨刮。

脫胎換骨,將整個人胤胎品秩拔擢上來,除卻需要付出諸多價格昂貴的素材外,還要經受諸般的痛苦。

溫台對於此事一點不懂,向下俯視片刻,瞧見了羅青神色之間似乎浮現出的猙獰,問道:「賈前輩,羅兄怎麼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

賈老頭眯了眯眼,盯着羅青,「胤胎拔擢,可不是簡單的事兒,死傷是不會死傷的,不過一些疼痛,在所難免。」

他指了指羅青,笑道:「這小子倒是能忍,想當初,但凡有祀修拔擢胤胎,初開始因不適應,嘗會痛的嗷嗷直叫。

羅小子一聲不吭,忍耐力超過許多人了。」

賈老頭一轉身,返回城池,臨行前囑咐道:「胤胎拔擢,長則三五日,短則一兩日。

你在此地好好為羅小子護法,以免有甚麼宵小前來。」

娶燈城位置偏僻,周遭沒甚麼勢力,也極少有祀修路過,相對而言,頗為安穩了。

溫台拍著胸脯保證,「好。」

賈老頭背負雙手,悠哉游哉折返,迎頭撞上了娶燈伯,兩人攀談起來。

衝天而起的光柱並未持續太久,就泄了氣,逐漸變得纖細,繼而澹去。

鏤喜旗幟所引起的紅光鋪天,以及所謂的龍鳳呈現經過一次的綻放和輕吟后,消退下去。

聲勢收斂,只剩下羅青所坐的六合盤周遭,還有白紅兩色的光華流轉,不斷沖刷著身軀。

交替之下,羅青眉頭一直緊著,面容不時露痛苦。

看似體表無任何影響,可神府之內,事關修為命脈的胎種,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胎種色澤發亮,閃爍出微微紅光,形態沒變化,可羅青耳中卻不斷有一道道刺耳的尖銳聲響起。

嗤、嗤——

並且因胎種連通神識,隨着打磨,那股疼痛,也在深入骨髓、神經之內。

溫台坐在天馬背上,神識擴散,向四周遮蓋,籠罩方圓數十丈之內。

————

斗轉星移,轉眼之間,已過五日。

溫台睜開眼,目光投向下面羅青。

此刻,四周由賈老頭以及羅青佈置下的詭祀陣法已沒了光芒閃爍的異象,而羅青卻仍盤膝坐在六合盤上。

周身只有澹澹的氤氳,極為輕微。

羅青面容之上,也再無半點痛苦猙獰之色,而是極為平和。

「前日,羅兄周旁的那股氣勢就已停下,而人卻沒任何蘇醒的跡象,神識探查之下,羅兄並無大礙,之所以不曾醒來,恐怕是……」

溫台正和踏雪言語之際,賈老頭踩着虛空,一步一個漣漪腳印一般過來。

「羅小子還未醒來?」

賈老頭捻了捻須,沉吟片刻后,笑道:「羅小子野心倒是不小,竟想藉助著胎種蛻變,直接突破,由百晬境,達到抓周境。」

羅青修行不輟,百晬境素材早已消化,而且胎種的凋琢工作也完成大半,所餘下的只是祀力積累。

此番胤胎拔擢,對於胎種有着莫大裨益,積攢下來了不少祀力,若不趁此時機,恐怕還要耽擱不少時間。

溫台一拍雙手,「賈前輩,我也是這般想的。」

賈老頭還要再說,只覺兀然之間,一道氣勢衝天而起。

他扭轉過頭,望向羅青。

「這小子果然有大機緣傍身,區區百晬境,祀力卻比抓周境都不差分毫。」

賈老頭視野向上移,「祀君之時,天下善推算,擅天變,懂陰陽之術的人不少,其中佼佼者,人類有知世公,五大仙有鼠公……

祭主時代,也有這般存在,之後才有祀君的崛起……」

賈老頭搖搖頭,拋開從娶燈伯那聽來的諸多故事,以及活過多年歲月所知道的諸多辛秘。

羅青那股氣勢愈發高漲,爾後沒持續多久,只聽得一聲悶響,氣勢驟然一消。

溫台瞧見羅兄睜眼,與踏雪一同靠近,「羅兄,恭喜突破!」

溫台自然察覺到羅青修為達到了抓周境。

羅青急忙朝着同樣飄然而下的賈老頭行了一禮,「多謝前輩佈置詭祀儀法,以及煉製鏤喜旗幟。」

羅青此次胤胎提升的品秩應當不低,從百晬突破抓周境時,就能察覺到那股輕鬆。

從壓膽突破到百晬時,彷彿摸到了頭上天花板的瓶頸已然全無。

賈老頭擺擺手,「若是要謝,下次若經過娶燈城時,就多搜集一些天下酒,無論好壞,口味兒正即可。」

羅青笑道:「既然賈老喜歡,晚輩下次定贈滿滿一荷囊酒來。」

羅青頓了頓,「此間事了,也到了晚輩辭行之時了。」

溫台怔了怔,「這就走了?」

「溫兄可是在城中還有事要做?」

溫台連忙擺手,「只是尋思著羅兄才突破,多少歇歇來着。

既然羅兄無礙,那便走罷。」

溫台嘿嘿一笑,又望向賈老頭,搓搓手,「賈前輩,不知你是否還有轎花那件詭巧?」

「許久未曾製作,手頭沒有。

你小子還想坐上一程順風車?

煉製那東西並不麻煩,只是耗費時間頗長,動輒數月時間,我看你二人還不如御空折返。」

溫台悻悻然,羅青笑道:「無妨,我二人恰好能觀賞一路景色。」

賈老頭澹澹說了一句一路順風后,轉身返回城中。

溫台上下瞧了瞧羅青,羅青品出來味兒了,這是想找自己切磋呢。

「溫兄,我突破時日尚淺,這幾日以來,拔擢胤胎,對於我的損耗不小,尤其是神識,需恢復一段時日,你我之間切磋,不必着急。」

溫台點點頭,「羅兄方才破境時,祀力氣機逸散出來,聲勢雄壯,祀力深厚,大有進展。

以你當下的實力,我都覺棘手。」

羅青搖搖頭,抬頭望向東南,「你我一路往東南,能夠到達歡喜地,從歡喜東行,大抵就能抵達客忤了。」

胎種之內的鎮雨劍祭出,掠至腳下,羅青與溫台兩人,風馳電掣而去。

娶燈城。

娶燈伯瞧見賈老過來,問道:「人走了?」

賈老頭點點頭,「你瞧出那小子的異樣了?」

娶燈伯摩挲下巴,「天下皆知有知世公其人,卻從未見過,我當年有幸得到幾句知世公點撥,因此能在天下大亂時,躲過災難,使咱們得以倖免。

世間謠傳,說知世公如何如何,嗜睡,能從夢中知曉一些世間看不到的事情,有以自身眼當作詭巧的知物眼,能見陰陽變化,能知過去往來。

此眼我見過,雖不知其中奧妙,但能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察覺到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賈老頭瞪大眸子,眺望兩人離去之地。

世間關於知世公的傳說很多,娶燈伯只提了兩種,一個是知物眼,一個是嗜睡。

溫小子來自於瞑眠,與睡相關,那麼知物眼呢?

————

歡喜地,媚豬城。

羅青與溫台兩人從城池數里之外降落下來。

「羅兄,一路從娶燈城趕來,跑了將近一月,總該要歇歇腳,咱們從喜婚之地前來,其實不必擔憂甚麼。

好歹進一趟歡喜城池看看,瞧瞧城中佈置,城中有什麼風俗,食物等等。

按照你路上所言,咱們淫風和歡喜仇怨極大,遲早有一場大戰,而且你也有挑起戰端,以此廝殺,並劫掠歡喜諸城,以戰養戰的打算。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要打,怎能不進城了解一番?」

「……」

羅青從客忤前往刑拷時,不敢進城,主要原因是他乃一地祀神,若是擅自踏入敵方城池之內,通過祀神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繫,極易為人發現了蹤跡。

而如今,因為有着從刑拷墓葬之內得到的那件『從蓉』詭巧,倒是沒了這一層的憂慮,先前能夠前往紅甲、娶燈燈地,皆是因從蓉詭巧傍身。

眼下到了歡喜,其實確實不必有過多的憂慮。

兩人牽着一匹馬,朝着城池而去,溫台瞥了瞥四處道:

「在喜婚之地,無論是喜婚城,還是地處偏遠的娶燈城,城池周邊,皆有村落聚集,可到了這兒,城池之外,只有田野,以及田野地頭旁的窩棚,而沒有多餘聚人的村落啊。」

「此地距離淫風地已極為接近了,兩方征伐多年,不太安穩,而且城池四周,還不時有獸類存在。

這就是亂與安兩者之間的差別。」

此刻青天白日,官道之上,除卻兩人一馬外,其實還有人跡往來。

這城池不大,人口不過數千,和簡直能用摩肩擦踵形容的喜婚城當然不在一個檔次。

兩人走到城門前,抬眼望去,瞧見城門上鏤刻的字跡,媚豬城。

溫台哈哈一笑,「羅兄,這城池名字當真怪了些。」

對於歡喜城池了解較多的羅青恰好知曉這媚豬一詞的來歷,解釋道:

「溫兄有所不知,前朝之時,歡喜地一名大人有一位寵妾,乃是從極北極西的異域而來,人長得極為肥碩,可卻是房中術的高手,那大人荒淫,搜遍諸多美女,甚麼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豆蔻之女、甚麼牡丹紅盡朱顏色的徐娘,都充入後宮。

可唯獨沒有品嘗過這高鼻深目的女子,於是納入房中,嘗試一夜,雲雨之後,他無法自拔,夜夜寵愛,冠絕諸女,並因為其長得肥碩,賜名為媚豬。

媚豬之名,由是而來。」

溫台咂咂嘴,「進城進城。」

城門之前,有兩名官吏,攔下羅青溫台,問東問西。

好在羅青準備足,兩名官吏倒也並未為難甚麼,就放了兩人進城。

歡喜地建築為粉牆黛瓦,走在街衢上,溫台環顧一圈,發現民居小宅前,有些門前都掛着紅燈籠,而且青天白日之下,有些紅燈籠竟然還點亮着。

溫台不由得問道:「羅兄,為何城中這些民居門前掛着燈籠,而且還大白天地點亮?」

羅青一瞥,知物眼現。

「歡喜燈籠:歡喜之地,勾欄瓦舍之風極盛,皮肉生意,人人可做,燈籠高懸,以示此家中有人賣身,燈籠點燃,意味尚未接客,客官有需,可徑前來……」

羅青抽了抽嘴角,一家民舍房門打開,有一名女子從屋中走出,雙手還在系著腰帶,衣衫還未整理乾淨,一張臉蛋上還有唇印,脖頸之上還種有草莓……

在門內,還有一名渾身陽剛氣,體型健碩的男子探出頭來,朝着那名女子擺手,「下次再來啊!」

男子臨時披着一件衣裳,手中拿着一根竹竿,將掛在門前燈籠取下,爾後用火摺子把燈籠點燃。

接客點燈,不接客熄燈。

男子剛接過一名女子,猶且不足,竟還能接二連三,再次接客。

厲害,厲害。

羅青將自己所知曉的事情告知溫台。

溫台兄一拍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剛剛那男子是接客的?」

「一地一俗,這歡喜之俗,這般樸實?」

羅青笑了一聲,「溫兄也想去瞧瞧?」

溫台連忙搖頭,「吃上一頓飯,就離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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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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