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謀逆會死人的
沈夜一直深沉的臉龐，展露出了些許的笑意：「如果你的情報對我有價值的話，我賜你個痛快的死法。」
蘇葉卻沒有因為一句口頭承諾就相信，提議道：「你向詭明子先生起誓。」
詭明子，詭道的開派祖師爺。
而詭道學派的主張之一，叫【明鬼】。
大意就是詭明子先生認為人死後都會化作鬼魂，鬼魂能報恩或者報仇。
因此他老人家希望世人行事能有所忌諱，止爭止惡止殺，從善從良從德。
也因此，凡是詭道修行者，只要向詭明子起誓，都必須言出必踐，否則將遭到反噬果報！
沈夜眯起眼，目光森冷的看着蘇葉。
蘇葉又恢復了那桀驁不馴的樣子，勇敢對視着。
半晌后，沈夜豎起併攏的食指和中指，虔誠地向詭明子起誓。
見狀，蘇葉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童天成在秘密招募豢養死士。」
看到沈夜聽完后露出不屑和譏誚，蘇葉補充道：「你別不當一回事，如果只是普通的死士，你自然不需要放在眼裏。但如果這些死士，全是上佳的修行者，請問你和沈家有幾成把握可以應付？」
沈夜端正態度，默默思量。
他大概理解，老爺子他們為何這麼急迫的把自己安插在監察台了。
看樣子，老爺子他們也嗅到了保皇派他們在積蓄力量，準備做殊死一搏了！
而現在朝廷幾個核心機構都近乎掌握在沈家的人馬手裏，特別是人事權、財政權乃至兵權！
保皇派想靠博弈反撲，成功率渺茫。
只有通過暴力手段，謀害了沈家的主要成員，才有翻盤的希望！
如果童天成真的豢養了一堆修行者作為死士，發起個暗殺行動，確實有夠頭疼的。
「這些死士藏在哪裏？」
「給我準備一杯鴆酒。」
沈夜毫不猶豫地吩咐扈從去準備毒酒。
「等我喝下鴆酒，就告訴你地方在哪？」蘇葉心若死灰。
「那如果你喝完毒酒了又不說怎麼辦？」沈夜討價還價。
「你不是修行詭道嘛，想必你在殺我之前，肯定也會跟我簽下血契約，如果我欺騙了你，你盡可以把我召喚回來繼續摧殘。」蘇葉慘然一笑。
沈夜輕輕點頭。
一個武道五品初期的高手，如果能在她死後契約下來，那堪稱是沈夜現階段能契約到最強亡靈了。
但沈夜對此不樂觀。
畢竟蘇葉太仇恨自己了，真召喚回來，那大概率是索命的怨靈。
而且契合度也不用指望。
但她的福緣氣運還是可以笑納的。
「不過你把保皇派給出賣了，光憑山河會，你覺得還有希望扳倒我們沈家嗎？」
趁著等待的間隙，沈夜隨口問道。
「總會有人挺身而出，收拾你們這群亂臣賊子的。」蘇葉冷笑道。
其實她還有個小心思。
故意泄露童天成招募死士的秘密，加速保皇派和沈家的火併，等他們兩家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山河會再來一招火中取栗！
因為蘇葉很清楚，目前保皇派還不夠團結堅定，其中不乏許多搖擺遲疑的牆頭草，指望他們主動向沈家發難，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現在蘇葉臨死前把保皇派推到風口浪尖上，招來沈家的殺機，那些牆頭草在生命威脅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做殊死一搏了！
這便是她為未竟的事業，做的最後一份貢獻。
「我回聖京以來，聽到最多的評價，就是亂臣賊子這四個字了，就不能換點有新意的嘛。」沈夜咂咂嘴：「而且，你見過哪個亂臣賊子，曾經救國於存亡之際嘛。」
蘇葉沉默片刻，爭辯道：「我承認，二十年前的舉世伐景中，你們家有功於社稷，但這終究改變不了你們家後面禍亂社稷、把持朝政的野心勾當！現如今，沈龍符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放肆！」
楊柯放下小本本，就要上前抽蘇葉一個大逼兜。
「楊柯，人都要死了，給人留點體面吧。」沈夜一抬手掌，接着似心血來潮，難得跟蘇葉多聊了幾句：「你說我們家都是狼子野心，但你有沒有去打聽過，在我們家生出野心之前，皇帝他們對我們家做了什麼？」
蘇葉怔了怔，一時間語塞。
「不知道呢，還是裝糊塗呢。」沈夜對楊柯抬了抬下巴：「你幫她回憶一下十年前的那些事。」
楊柯點點頭，對着蘇葉沉聲道：「十年前，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因聽信小人讒言，懷疑宰相大人功高蓋主、圖謀不軌，於是開始打壓構陷，逼得宰相大人不得不裝病在家足足三年。然而太上皇他們仍不罷休，找不到沈府的破綻，就先拿宰相大人他們的擁躉下毒手，無辜慘死了上百條人命，這裏面也包括我的祖父！」
舉世伐景之後，沈堅在朝野中權勢達到了一個小巔峰，近乎位極人臣了，不管那時沈堅心裏面有沒有反意，但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忠臣的形象。
但看到沈家的權勢那麼高，帝王難免猜忌，於是就起了兔死狗烹、過河拆橋的念頭。
那段日子，是沈家最危急的歲月，沈堅裝病，沈龍符辭官回家照顧老父親，一家人過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就連下人都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滅門之禍隨時降臨。
也就是那時，沈夜被送去了北陵，既是為了修行治病，也是為了避開殺身之禍！
眼看着楊柯、立春他們的祖輩等沈家擁躉被拿來祭刀，沈堅他們最終選擇在一個雨夜率著一隊死忠殺進了皇城！
朝野上下稱之為天策門之變。
過程驚心動魄、險象環生，難以用三言兩語來描述。
這場充滿血腥和殺戮的政變之後，沈家奪取了大景的最高權柄，並通過和前任皇帝「講道理」拿到了聖旨，將主要政敵滿門屠盡。
之後又過了一年，前任皇帝禪位給未成年的兒子，小皇帝登基之後，加速了皇權的旁落，也推進了沈家的上位。
「姑娘，這世上沒有對錯之分，只有立場之分，雖說書本上宣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當屠刀架在脖子上時，有幾人甘心坐以待斃……有些事就是這樣無奈，當你達到了一定高度的地位之後，往往是身不由己、不進則退。」沈夜喃喃道。
「說得好像你們謀逆都是被逼似的。」蘇葉沒好氣道。
「你還真說對了。」沈夜一本正經地道：「不謀逆，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