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立威
屋內燈火輝煌,更勝白晝。
兩老者皆著灰衫,鬚眉皆白,一個削瘦勁拔,清癯有仙氣,一個魁梧雄壯,虎視鷹揚。
李慕禪一踏進屋,四道如電目光照來,想洞徹他肺腑,他明白二人是想趁自己不備看透自己內心。
董婉宜換了一襲白衫,臉如春花般嬌艷,她盈盈起身,嫣然笑道:「李公子,這是何伯,這是耿伯,都是保護我的,……何伯耿伯,這就是救我的李公子!」
「李公子,多謝多謝!」兩老者收回如電目光,起身微笑抱拳。
何伯清癯削瘦,微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要不是李公子出手,咱們兩個老頭子百死莫贖了,李公子也是咱們的恩人!」
李慕禪抱拳回禮:「何前輩過獎。」
耿伯魁梧雄壯,即使收斂了銳利,仍透著懾人威嚴,呵呵笑道:「李公子少年英雄,不知出自何門?」
李慕禪早就準備好了說辭,笑道:「我一直在山裏隨師父練功,師父仙逝后,我想出來看看,碰上了董姑娘。」
耿伯呵呵笑道:「李公子年紀輕輕有如此修為,令師定是一位高人。」
李慕禪搖頭:「師父一直沒說他的名字。」
耿伯慢慢點頭,沉吟道:「這些高人都有獨特姓格,看來令師不尚名望,着實讓人佩服!」
李慕禪道:「師父是個傷心人,對世間無所留戀,所以不留名號……」
「唉……,如此高人可惜不能當面請教。」耿伯惋惜的搖頭:「可惜可惜!」
「耿伯,咱們坐下說話吧!」董婉宜道。
「是,小姐。」耿伯忙答應,笑着請李慕禪坐下。
李慕禪聽得出他是試探,想探探自己的底,裝作沒看出來,笑着對何伯點點頭,坐到董婉宜身邊。
淡淡幽香飄來,李慕禪頓覺屋內多了幾分溫柔氣息。
春華四女都在一旁侍候,李慕禪一坐下,春華便道:「小姐,要上菜么?」
「開始吧。」董婉宜輕頜首。
四女輕盈的進出,桌上很快擺上十幾道菜,色香味俱全,玉杯里斟滿了醇香撲鼻的美酒,惹得李慕禪食指大動。
「李公子,咱們邊吃邊說吧。」董婉宜端起玉杯,親自敬李慕禪,李慕禪不知這邊的禮儀,直接一口喝了。
酒一入喉,宛如一道火鑽進來,身體像被點燃了。
「好酒!」他吐一口熱氣讚歎道。
董婉宜抿嘴微笑:「李公子慢點兒喝,這是咱們府里最烈的酒。」
「什麼酒?」李慕禪問。
董婉宜道:「鐵血柔情。」
李慕禪慢慢點頭:「鐵血柔情……,真是好酒!」
「公子果然能喝烈酒。」董婉宜微笑。
李慕禪笑道:「我在山裏自己釀酒,比這酒差多了!……多謝姑娘了!」
「李公子不必客氣的。」董婉宜道:「公子要是喜歡,我每天送公子一壇。」
「小姐,這酒太烈,每天一壇可受不住。」何伯微笑道。
李慕禪道:「何前輩說得是,這麼好的酒,給我喝也是糟蹋了。」
董婉宜蹙眉:「公子再這麼客氣,我可真生氣了!」
李慕禪呵呵笑道:「那好,我就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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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伯很善於調解氣氛,主動引話,不知不覺中摸李慕禪的底,李慕禪裝作不知道,坦坦蕩蕩,他的身世很簡單。
他趕路時,曾在一座山峰碰到一座小木屋,有人住過,現在沒人破敗了,與他的身份吻合,所以才編這一套說辭。
不知不覺中李慕禪喝了一壇鐵血柔情,臉紅耳熱,目光有些飄忽,舌頭開始大了,說話越來越豪氣。
他暗中控制自己,身體是真的醉了,不過他精神強橫,神志一直保持清醒,像是脫離了身體的束縛。
耿伯與何伯趁機套他的話,李慕禪一一說了,看得董婉宜一直緊蹙黛眉,神情不悅。
問過之後,耿伯溫聲道:「小姐,這李公子這麼深的修為,卻像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小心一點兒總沒錯的。」
「耿伯,我能感覺出來,李公子心地善良,絕不是壞人。」董婉宜嗔道。
耿伯搖頭道:「小姐,人心險惡,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何伯贊同的點頭:「老耿說得對,小姐你還年輕,不知人心險惡到什麼程度,要小心的。」
「這麼做太傷人了!」董婉宜不以為然的搖頭。
耿伯道:「一旦能證明他清白,咱們加倍補償就是了!」
董婉宜嗔道:「耿伯,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勢利的,我看李公子就是個重感情的人。」
耿伯呵呵笑道:「小姐,天下的男人哪個不受權勢與威名,小姐還是不太了解男人吶。」
董婉宜白他一眼道:「凡事總有例外的,我覺得李公子不是那樣的人,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小姐,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的。」耿伯笑道。
何伯擺擺手:「小姐,感激是感激,小心是小心,這是兩碼事,我想李公子能理解的!……不過小姐貿然答應他做園丁,有點兒唐突了。」
「何伯,這件事定下了,我不想改。」董婉宜緊抿紅唇。
「好吧好吧。」何伯無奈點點頭:「就依姑娘!」
董婉宜道:「你們甭為難李公子了!」
「唉……,好吧。」耿伯嘆口氣道:「看來是個實誠人。」
「哈哈……」李慕禪忽然仰天大笑,嚇了眾人一跳。
三人都驚奇的望過來,李慕禪雙眼精芒迸射,懾人心魄,一派睥睨四方的狂態,如同換了一個人。
他仰天大笑:「師父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看不過如此!」
他扭頭瞪向耿伯:「姓耿的,你年紀一大把卻這麼點兒功夫,我要是你早就回家種地了!」
耿伯的臉色一下變了,剛要張嘴,李慕禪扭過頭,瞪向何伯:「姓何的,你倒是個好人,修為不錯,人也老實。」
何伯撫著雪白鬍子,搖頭笑笑。
董婉宜忙道:「李公子,你醉啦?」
李慕禪眼睛一瞪:「誰醉了?我沒醉!」
董婉宜嗔怒的瞪一眼兩老者,暗惱他們出的餿主意,這不是自取其辱嘛!
李慕禪指指耿伯與何伯,輕蔑冷笑:「董姑娘,就他們兩個老兒,這點兒功夫怎能保護姑娘周全?」
他說着左手食指一點,「嗤」一聲輕嘯,一道白光射出,北牆上的山水畫出現一個小洞,洞中有光透過來。
三人都嚇了一跳,耿伯與何伯對視一眼,他們看不清李慕禪深淺,但憑着這一指,足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咦?」醇香撲鼻,李慕禪頭頂白氣蒸騰,轉眼消失,他臉上的紅雲消散,雙眼恢復清明。
「這是……?」李慕禪好奇的問,打量四周,好像剛醒來,發現他們望自己的目光古怪,所以才問。
「李公子,你醒了?」董婉宜鬆口氣。
李慕禪道:「董姑娘,我怎麼了?」
董婉宜輕笑道:「這鐵血柔情太烈,公子喝醉了。」
「我醉了?」李慕禪想一下,苦笑道:「我從小到大隻醉過一次,被師父教訓了一段,沒再敢醉過,沒想到一出山就醉了!」
他看看牆上的洞,恰好穿過一座山谷,好像深谷的泉眼,看着很奇怪,卻又顯眼。
他指指:「這是我乾的?」
董婉宜笑道:「公子武功很厲害。」
李慕禪撓撓頭,有些尷尬:「見笑了,我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我有個毛病,一醉了就愛耍酒瘋,做出格的事!」
「沒有沒有。」董婉宜擺擺玉手笑道:「公子出了一指就醒了。」
「這就好這就好……」李慕禪一幅心有餘悸的神情,搖頭道:「姑娘還是別送我酒了,這酒太烈,我消受不起,醉了耍酒瘋就讓人看笑話了!」
「少喝點兒不要緊的。」董婉宜道。
李慕禪搖頭,堅決拒絕了,看看臉色古怪的兩老:「何前輩耿前輩,我沒失禮吧?」
耿老無奈的苦笑:「咱們自慚形穢啊,一把年紀白活了!」
李慕禪不好意思的道:「我一定是失禮了,山野之人,說話直,耿前輩不要見怪。」
耿老擺擺手:「算啦,怪不得你,換了我也一樣。」
李慕禪撓撓頭,不好意思:「我都說了什麼失禮的話?」
董婉宜溫柔笑道:「醉話怎能當真,耿老,何老,甭跟李公子計較了!」
李慕禪端起玉杯一飲而盡,向二老陪禮。
他借醉立威,既是反擊,也有深意,不想跟這兩老者太親近,以顯示自己的清白與傲骨。
隨後的酒席平和下來,兩老不再試探。
酒酣耳熱之際,耿老放下玉杯,沉吟道:「小姐,府上今天新來了一個莫公子莫子琛,是西陵莫家的三公子。」
董婉宜明眸閃了一下:「莫公子?」
「可能是老爺請過來的。」耿老道。
董婉宜沉吟不語,何老哼道:「家主非要把夫人另嫁他人了!」
耿老道:「老爺主意一定,沒人勸得了。」
何老皺眉道:「他也不想想何家?」
耿老搖頭嘆口氣:「老何,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老爺下定決心,何家也沒轍的!」
李慕禪面露疑惑神情,心緒疾轉。
何老耿老沒有幫他解惑的意思,仍自說自的,何老哼道:「董老爺子越發的霸氣了!」
「這些年你們何家有沒落之勢,也不怨家主這樣。」耿老笑道。
何老冷冷道:「再怎麼沒落也差不到哪去,足可與董家齊驅並駕!」
「再過幾年就未必嘍……」耿老摸著鬍子笑道。
何老冷笑:「那倒拭目以待!」
董婉宜忙雙手虛按:「何老耿老,你們又來啦,也不怕李公子笑話!」
李慕禪無奈的笑道:「我聽不大明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