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買鹿（一）
「吱……」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屋子裏頓時灌入了一陣冷氣，讓莫瑤瑤不禁打了個寒噤，朝門口望去，一個身穿青色棉衣的少年正從外面進來，嘴邊掛着笑意，「奶奶，我今天又獵了好些個獵物，還有兩頭鹿呢，我們今年可以過個好年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原本還在和郭老太太說話的郭寧，忽的才看到莫瑤瑤，不禁驚詫道。
聽到他這麼說，瑤瑤臉上有一絲絲的僵硬，而後強扯了扯嘴角，「我只是送了點吃的過來，正準備離開沒想到你這時候就回來了。」
「哦，那謝謝你了。」郭寧眼神微微有些冷冽，但是細看還是能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隱忍和黯淡。
莫瑤瑤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道：「沒事，不用謝，大家都是鄉里鄉鄰的，郭奶奶，東西我放這裏了，家裏還有事，我就先走了。」說完，便拿着食盒飛快的跑了出去，她怕她的眼淚會不受控制的在他們面前流出來。
莫瑤瑤跑出去，郭老太太皺着眉頭看着郭寧，心裏也知道自己的孫子顧慮的是什麼，無奈的微微嘆了口氣，「唉，寧兒，她是個好女孩，而且她沒有別的意思，你不應該這樣對她。」
郭寧苦笑，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對她有失公平，但是從當年救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經常不由自主，他如今也差不多十六了，而她如今也就十二虛歲，還是一個小女孩，他知道自己對她的心意，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她是家裏手心裏的寶，再加上之前她家裏就做小生意，她在村裏也算是一個富裕人家的姑娘，如今身份更是比他高出一截不止，她如今兩個親兄長，兩個堂兄弟皆是秀才，如今還在繼續往上攀爬，依着他們的聰明，遲早是會飛黃騰達，而她亦會是水漲船高，成為官家小姐也是指日可待，他又有什麼能力能取爭奪她？！
自己就是一個窮小子，如今連個像樣的房子也沒有，自己也只是會打獵而已，賺到的銀子也僅僅是果腹，更不用說將來了。
「奶奶，我知道了。」
暗自甩了甩頭，似是想要把愁緒甩出去，只是心裏像是被大石頭壓住一般，喘不過氣，就連眼睛也是酸澀的厲害，這種感覺好久沒有過了，以前是因為爹娘去世，才有過一次，可是那次並未有如今的感覺那麼強烈。
看着孫子難受的模樣，郭老太太也是心疼不已，能怪誰？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瑤瑤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就連莫家一家子也是好人，想着當初大旱，大家都沒有吃的，還是他們暗中偷偷潛人送過來的，就連水也是一樣，若不是他們，他們祖孫倆早就被渴死餓死了……，唉，罷了，聽天由命吧。
……
莫瑤瑤回到家，眼淚早就揮發乾了，只不過眼眶紅紅的，臉上還有兩道淚痕，幸好回到家屋子裏沒有人，這才連忙跑到廚房打了水洗臉，用帕子浸了冷水敷了一會兒眼睛，覺得沒有那種感覺后才拿了下來，收拾了一會兒，她這才深吸了口氣，把心底的酸澀壓了下去。
郭寧這個名字，早在他當年救她時就刻在了她的心底，當初想的不過就是報恩，就連如今也是，可是為什麼自己面對他，還是會有些異樣的感覺？這個感覺很陌生，有苦有甜，但是也是那麼的傷人。
「大姐，大姐？」
忽的感覺到有人在搖晃她的身子，頓時回過了神，迷茫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是怎麼回事呢，怎麼一個人坐這裏發獃啊？」筱筱哭笑不得的看着莫瑤瑤，她如今變的漂亮了，可是也變的有些憂鬱了，經常的就是沉默了下去，看起來心事很重。「大姐，這段時間一直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若是壓在心裏不好受，就說出來，做妹妹的不會說你的。」
莫瑤瑤有些心虛的眼神飄忽了，「沒有啊，怎麼會，我哪裏會有心事，你想多了。」但是心裏卻在忐忑，筱筱看東西很厲害，會不會被她看出來？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冷汗直冒，但願老天保佑。
而筱筱看着她眼神閃爍不定，心裏微微有了譜，也看到了不遠處的食盒，想着她今日肯定又去了郭家，好像每次她去郭家回來后都會有些悶悶不樂，會不會是和他們有關？
倆人就這樣僵持着，並未說話，心思各異，而這樣的安靜讓莫瑤瑤也越來越不安，略微有些不安的說道：「筱筱，你先離開吧，我要做晚飯了，別在這裏耽誤我的事。」
聽到這句話的筱筱，嘴角不禁抽了抽，過了好半晌才又無奈的開口，：「大姐，你不會是傻了吧，現在連正午都不到，吃什麼飯？這不是剛出完早飯沒多久么？」
「額……，是么。」借口被戳破，莫瑤瑤頓時有些訕笑，「那我就去準備午飯要做的食材，你先別打擾我，自己去玩吧。」
莫瑤瑤的異常情況，家裏人心裏都有一個譜，只不過是心照不宣的沒有去說，她如今的樣子，讓他們也是十分的擔憂，不過想想她的性子還是很開朗的，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但還在時刻關注著。
筱筱微微聳了聳肩，然後才緩緩的離開，就在她離開的一瞬間，莫瑤瑤終於是鬆了口氣，面對筱筱，比面對爹娘他們還來得驚心動魄，就因為筱筱看東西很毒（厲害的意思），基本上很多事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才會讓她面對筱筱時有一種壓迫感。
而筱筱離開了廚房，頓時也覺得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不禁無聊的又給晃悠到了自己屋子裏，看着桌上的綉布，頓時有些無力，難道她要壓迫自己來綉這個東西？唉，讓她做別的都行，唯獨這刺繡，是她的一大障礙啊，這都多久了，她連個荷包都綉不出來，這點也讓教人的林氏三人很無奈，明明都是同樣的師傅教的，怎麼就她最差呢。
最後還是沒有去碰那個綉布，反而是到外面去玩耍，現在村裏她也是基本上熟悉了，村裏如今孩子也算是多了起來，因為這裏有一座學堂，這周圍幾里的村子都把自己的孩子給放到這裏就讀，有些人以為這裏要錢，所以就沒有送，倒是後來聽到沒有要錢時，就不禁捶足頓胸的後悔，而筱筱現在就在這學堂里晃悠。
晃悠了一圈后，這才又去了別的地方，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河道旁，此時臨近正午時分，剛從地里摘了菜的農婦正把菜放這裏洗，見筱筱過來，也熱乎的打着招呼，尤其是和她承擔算是堂親的堂奶奶，也就是莫大慶的婆娘周氏，見到筱筱，那臉上笑容就像盛開的菊花一般，「筱筱丫頭，你怎麼跑這裏來了，這可是河道邊，小心別掉水裏了。」
由於這些日子，莫家族人很多人都來家裏，所以筱筱對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一個做事很麻利爽快的人，性子也是爽快，沒有拐彎抹角，就像當初的王氏一樣，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別的理由，這點倒是讓筱筱很有好感，當下也就揚起了笑臉，說道：「堂奶奶在洗菜？要不要我幫忙？您放心，我不會掉水裏的，我自己會注意安全的。」
「嗨，幫啥忙啊，你就在那裏站着就可以了，別靠近這裏，以後也別來這邊亂跑就成。」
「就是啊，筱筱，你家裏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我們還不知道怎麼謝你們呢。」說話的是和林氏幾人一個輩分的嬸子，她亦是莫家族人里一旁支的婆娘叫什麼秋嬸子。
筱筱對她沒有太大的印象，當下也只能是順着她們的話說，「哪兒啊，爺爺說我們都是莫家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怎麼能談彼此呢，大家要過好日子，自然要一起過了。」
不得已只能是把莫老爺子拉出來擋着，沒辦法，誰讓他輩分高呢，而且也是族長的親侄子，得罪誰也不會去得罪他。
「就是，還是筱筱會說話，你看看你們這一個個說的是什麼話啊，都那麼大年紀了，連個小孩都不如。」周氏嗔怪的看着她們，不過對筱筱話還是很讚賞的。想想她當初和王氏還是一個村的，關係也是挺好的，沒想到機緣巧合，她們竟然還能成為堂妯娌，怎是一個緣字能說的清的。不過她膝下倒是教出了好多個好孫輩啊。
聽到她這話，幾個婦人倒是笑着說了幾句，而筱筱則是蹲在岸邊看她們聊天，偶爾聽到好笑的地方，也會莞爾一笑，有時候這樣淳樸的氣息，讓人心裏很踏實。
「哎，你們聽說了沒，郭家那小子今天獵到了一頭鹿呢，那本事可真是了不得。」一婦人誇張的說道。
而另一人則是直接鄙夷道：「瞎胡說啥呀，人家明明是兩頭鹿，咋的變一隻了，可不是胡說八道么，而且那鹿還是一公一母呢，都是成年的鹿呢。」
筱筱聽着這個消息，頓時心裏有些消化不來了，兩頭鹿，嘖嘖，聽她們這意思還是活的，而且還是一公一母，這郭寧未免也太厲害了吧。
「真的呀，那這孩子也太了不得了。」
「可不就是，不過啊就是家裏窮了點，也是，沒有爹娘，靠着奶奶養大，能有這樣的本事，真是讓人替他高興。」
旁邊人聽到她這麼說，頓時就笑道：「高興啥啊，你要真高興，還不如和他去結親，你想想，到時候只需要照顧他奶奶就成，等老婆子去了，家裏就是她最大了，也不用看公公婆婆臉色，多好的事啊，讓你女兒嫁他也是一樁美事啊。」
「看吧，你又開始瞎胡說了，我那女兒才多大，十歲，咋能起這個心思呢。」被說的那人，頓時就不高興的瞥了那人一眼，微微有些不悅，這說是開玩笑，若是被人聽去了，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的，她女兒名節可是會毀掉的，將來還怎麼嫁人。
那人也知道自己玩笑開過頭了，頓時就訕訕笑道：「嫂子，我這人你也知道，心直口快，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想啊。」
「罷了，知道你的為人，這事就算了，對了，聽說他們要把鹿給賣了呢，可惜價格太貴，沒人買得起。」
淳樸的人，就算你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們也能瞬間釋然，就如此時的倆人一樣。不過她剛聽到了什麼，賣鹿？不會吧，不過若是他家裏真賣鹿的話，她倒是可以把鹿給買下了，采采鹿茸也是好的。畢竟鹿茸可是珍貴藥材。
「兩位嬸子，那郭家真的要把那鹿給賣了？」筱筱有些不確定，畢竟這事是從別人嘴裏聽到的。
倆人沒有多想，直接就笑道：「嗨，可不是嘛，這鹿養著又沒用，而且還浪費糧食，養著做啥，還不如賣了換幾個錢來的實在。」
原來是這樣，罷了，還是回家，讓爹去打聽打聽，若是他真的賣鹿，她買下了就是了，養鹿可是一個賺錢的買賣呢，也是保險的買賣，想到了這裏，筱筱頓時又有了激情，先是對着在這裏洗菜的幾個婦人們打了個招呼后，才離開，「堂奶奶，嬸子們，我先回去了，家裏還有事。」
「哎，好，你自己小心點啊。」
……
筱筱急沖沖的在路上跑着，兩旁的綠叢以及樹木也是飛快的往後邊飛過，等到家后，她已經是喘氣喘的上氣不接下氣，聽到動靜，莫瑤瑤從廚房出來，看着她這模樣，頓時又無奈了起來，筱筱怎麼還是那個性子，一點都沒有變過，風風火火的，當下就倒了杯水給她，然後幫她輕輕的拍著背部，柔聲道：「好些了么？」
邊喝水邊休憩的筱筱點了點頭，喝了一杯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才酣暢道：「唉，累死我了，這下終於舒服了。」
憨憨的模樣，讓莫瑤瑤忍俊不禁的笑了，「你這是做啥，後邊又沒有大蟲在追你，跑什麼。」
聞言，筱筱不禁嘟起了嘴，什麼嘛，不過想到要事，這才連忙開口道：「大姐，郭寧家是不是獵到了兩頭鹿？而且現在還要賣這頭鹿？是不是？」
莫瑤瑤聽到這話，不禁蹙了蹙眉，沉吟片刻后才開口道：「好像是有這事，不過我也不大清楚，今天從他家回來之前，是有聽到他說獵到了兩頭鹿，不過並未說是要賣。筱筱，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問起這事來了？」往常筱筱並未會這樣，怎麼這會子那麼的積極了？
「沒事，只是問問而已。」筱筱聞言，微微眯了眯眼睛，這事看樣子還真是好辦啊，兩頭鹿是否是真賣，她倒不如去問問郭寧，或許他會賣給自己也不一定。
莫瑤瑤看着她的樣子，心裏微微有些不安，「筱筱，你是要做什麼？不會是想要把兩頭鹿買下來吧？」若真是這樣，那她真是無話可說了，家裏如今都快稱得上是動物園了，雞鴨鵝是王氏讓養的，養著的地方自然是筱筱之前規劃的一塊地，這地在他們家後院，外人進不去，而且豬圈也有，還有一個單獨的便池，再就是萱萱那養兔子的窩，當初抓到的雄兔子，到如今還未死，反而是胖了很多，萱萱怕着它會孤單，央求了莫勝明又去山上抓了一隻雌兔，抓這雌兔時還差點讓莫勝明受傷，不過後來還是被抓到了，萱萱這心裏除了高興還有感激。
如今家裏可不止是那兩隻兔子，那倆只兔子當初放一起，一窩一窩接着生，而後有一段時間，家裏也是不缺兔肉的，後來這兔子實在是有些多，他們還是拿了好些去賣，銀子自然也是不少，不過更多的是放到了飯館做了招牌菜。
如今已經有了那麼多動物，再來兩頭鹿，那麼他們家可不就成了動物園了么，而且前院還有兩頭狼狗，這是楚軒送來的，說是可以防賊，其實她覺得根本就沒必要，畢竟這家裏還有護衛們每天輪流值守，可比任何一家都安全的緊，誰會不怕死的跑這裏來偷東西。
而筱筱聽到她這話，只是微微笑了笑，她心裏還真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是得先去看看這鹿是啥樣再說，免得買錯了貨可就不好了。想到這裏，筱筱又想要狂跑了，不過想着現在都已經接近正午了，指不定人家在吃飯，她還不如等下午再去，打定主意，就直接往椅子上一坐，閉目養神去了。
不過此時筱筱還不知道，下午過去會遇到誰，若是知道會遇到誰，說什麼她也不會選擇今天下午去，倒是讓自己生了一頓好大的氣，差點讓她衝上去動手打人了。
但是知道那人日子不好過時，她心裏還是微微的幸災樂禍了一把，當然了，她自然不會為那種人去感懷，要知道有種人就是那麼的jian，尤其的喜歡死纏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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