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5 一家人不言謝

她靜靜的站在廚房外，透過明亮寬敞的玻璃看向廚房內正在做餐食的母親，第一次從她冷漠霸氣的臉上看見一絲嫻雅淡然的氣息，足以撫平任何的躁動與不安，讓人的心靈得到一絲的滿足，或許這就是母親的另一面，只是在那麼多年後的今天，她才知道。

日式料理的過程是很繁瑣麻煩的，通常為了擺花樣就需要大半天的工夫，她看着餐桌上擺好的天婦羅，精緻的小年糕就分油炸，清淡口味的。

香醇濃郁的屠蘇酒，相傳這是漢末名醫華佗創製而成，其配方為大黃，白朮，桂枝等中藥入酒中侵泡而成的。

只是這屠蘇酒需要侵泡一年，第二年的春節才拿出來喝，她很不解，母親從哪裏變出屠蘇酒的。

高橋書是個聰明的人，瞧見大小姐在面對屠蘇酒的時候，眼神之中帶着幾絲迷惑，立刻在一旁說起了話，「大小姐，喜歡喝屠蘇酒嗎？」

花惜霧一怔，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會兒才輕聲的回答，「還好。」

「大小姐，這屠蘇酒主人每年都會侵泡一罈子，留着新年的時候與你一起分享，只是前兩年，主人一直打拚自己的事業，忽略了你，而近幾年你也長大了，好像比主人還要忙，所以總是碰不到一起去。」高橋書的話說的含蓄，聰明如花惜霧，又怎麼會聽不出高橋書心中的渴望，因為這個男人的宗旨就是將母親看做神明，伺俸她左右，無怨無悔。

她聞言，心猛地被什麼蟄痛了似的。

眼睛微微酸澀，有些茫然，從來不知道母親每年都很期待與自己過新年，她一直以為母親最鍾愛的是她的事業，對於這個女兒抱有可有可無的心態，畢竟她在十五歲以前，並不是母親滿意的女兒。

懦弱，憂傷，默默無聞，這樣性格的孩子不該是風間霧子的女兒，所以她以為母親不愛她。

花惜霧並不答話，高橋書頓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着說下去，這個世界上除了主人他看不懂，再來就是年輕的大小姐，他承認自己這麼多年來服侍在主人身旁，早該學會了察言觀色，可是偏偏就是看不穿大小姐。

巫璽驊眼見此時情況略有尷尬，立刻回問道，「為什麼過年要喝屠蘇酒？」

聽他這麼一問，花惜霧很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屠蘇酒可是從中國傳到日本的文化產物，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種不很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為難的時候很喜歡這麼做？

「我，我真的很少知道。」那模樣多了幾分羞澀。

「這屠蘇酒是在合家團圓之際才喝的，喝的是順序也是有講究的，從最小的那個開始喝屠蘇酒，因為在中國有一個講究，小輩年長一歲是值得慶賀的事情，而晚輩長一歲就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也有另外一層的含義，老年人過年則是生命又少了一歲，拖一點時間后喝，含有祝他們長命百歲的意思。所以最後一個喝屠蘇酒的人是最年長的那一個。蘇轍的除日曾說過，年年最後飲塗塑，不覺年來七十餘。說的就是這種風俗，有人不明白這種習慣的意義，董勛解釋說，少者得歲，故賀之，老者失歲，故罰之。這種風俗在宋朝很盛行，直至清代，這一習俗仍不衰，」

「原來還有這個說法。」

風間霧子端著精緻的火鍋走出廚房，瞧見花惜霧就站在門口，不禁喜上眉梢，眉目之間隱隱含着幸福的笑意，「來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才來沒多久。」

「媽媽，新年快樂。」巫璽驊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軟綿綿的說着恭賀新禧的話。

風間霧子完全錯愕的表情，可能是從小就離開了花惜霧的身邊，所以面對小霧一貫冷淡的『母親』稱呼，已經習慣了吧！如今再面對巫璽驊如此熱情洋溢的喊著媽媽們，她的心中還是有些小感動。

僵硬的臉上出現了幾絲笑意，她渴望了很久，希望小霧不要那麼冷淡的稱呼自己為母親，而是甜甜的喊自己一聲媽媽。雖然女兒沒有做到，可是女婿做到了，她一樣的開心。

她轉身，從一旁高橋書的手中接過一個白色的信封，「我也祝你新年快樂，這是給你壓歲錢。」

巫璽驊滿面通紅，「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不用給我壓歲錢。」

花惜霧使了一個眼神，「既然是母親給的，你就收下吧！」

他點點頭，懷中捧著白色的信封，露出很白痴的笑容，「媽媽，我會好好的保存的。」

風間霧子聞言，撲哧一笑，面對這樣的回答，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過。

「你們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花惜霧點點頭，主動說道，「母親我來幫你。」

風間霧子一怔，最後還是選擇點點頭。

飯桌席間，「書，你也是我們一起吧！」

花惜霧不語，倒是巫璽驊很神經大條的說道，「高橋叔叔，中國有句古話，人多吃飯香。」

高橋書輕輕的搖搖頭，「怎麼可以？你們是主人，而我是個下人，該在一旁服侍你們用餐才是。」

花惜霧夾住了一塊壽司，輕聲的說道，「既然是在中國，何必拘束呢？」

高橋書一窒，眼眶有熱浪滾動，喉頭一動，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感動隱隱流出，頓時間激動到無法說出話來，這是大小姐從出生以來，第一次對他如此和顏悅色的說話。

「既然，小霧這麼說了，你就照做吧！」

高橋書點點頭，「是，主人。」

小蜜端著屠蘇酒，「我是最小的那一個，我先喝。」端著精緻的玻璃酒杯，一口飲盡。

風間霧子將身旁裝滿屠蘇酒的被子遞給了巫璽驊，「驊兒，該你喝了。」

「謝謝媽媽。」

屠蘇酒依照順序飲完，「我希望你們今後和和氣氣的，用心過好每一天，因為每一天都是上帝賜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謝謝媽媽的吉言。」

巫璽驊一句一個媽媽，可謂是把風間霧子哄的高高興興的。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眼神始終不移的看着巫璽驊，很顯然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您說。」

「不管你以前發生過什麼，做過什麼，我都希望今後你將會是我女兒可以依靠的肩膀，你要時刻想着，你是個男人，是一個可以讓女人依靠的男人。既然我接受了你，就證明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小霧的男人，也許你不是最好的，可是只要我的女兒認定了你，你就是最好的。」這番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的，風間霧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認可一個人，那必定是將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誰都不能欺負。

這不是令花惜霧最震驚的事情，令她最意想不到的是，母親知道了巫璽驊的過去，所以才會這樣說。「母親，你……」

風間霧子打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是的，我全部都知道了。」

巫璽驊渾身一震，緊接着就是不停的顫抖，那種打從心底散發出的寒意，眼神之中也出現了幾許的慌亂，甚至是不知所措，他身子僵硬的呆坐在原處，一動也不能動。

風間霧子知道他背負的東西太多了，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你是我認定的女婿，你就是最好的，難道你是在否決我的眼光嗎？」

巫璽驊震驚的看着風間霧子，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難道還要讓他自己承認自己很好嗎？

「媽媽，我……」

「如果你一直縮在自己陰影里，走不出悲慘的回憶，那麼你永遠都成為保護不了小霧的男人，如果真的愛她，看清楚你自己的位置，想明白你現在要做些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花惜霧還是第一次知道母親居然是一個能言善道的女人，雖然這些話她也說過不少，可是由母親來說，效果會更加的不一樣，就像現在巫璽驊已經感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都快要流下一把感動之淚了。

「媽媽，真的很謝謝你。」他很自私，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希望花花的媽媽永遠都不知道這個秘密，或許他還算是一個合格的女婿人選，可是親耳聽見她對自己的認可，這讓巫璽驊感覺到了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的親生父母不嫌棄自己，還有別人也同樣會愛着他。

「一家人不言謝。」風間霧子想了又想，停頓了半刻，最終還是猶豫的問出口，「你們今天要留在這裏嗎？」

花惜霧很自然的搖搖頭，「不了，明天還要和公公婆婆去外公家，所以要早點回去準備，所以……」

接下來的話直接被巫璽驊阻攔在嘴邊，對着風間霧子又是扯出燦爛無比的笑容，「好啊！反正我們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我媽說明天可以直接去外公家，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耶？」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她不知道。

風間霧子優雅含笑，「是這樣，有時間我要上門拜訪你的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