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真實的世界

當然這些與艾若無關，她待賈敏的棺槨上船之後，帶着林華姐弟回了自己的家。林荷跟着林海扶靈回鄉，劉可被留下了，主要家裏還得她來照管。

艾若讓劉可先回娘家陪自己母親，並開了方子，讓她好好調養身子。林荷其實是族侄，守孝都不用。只是他是至誠的讀書人，在他心裏，林海夫婦是再生的父母，他跟劉可說，他要為賈敏守孝三年，劉可能說什麼？他們本就沒圓房，現在反而讓劉可的壓力沒那麼大了，正好利用這三年，好好調養身子，也不用擔心有誰會佔了她的先。

不過劉可是個不錯的大嫂，她在和林華相處的日子裏，倒是真的喜歡林華的，想帶她回忠義親王府。艾若拒絕了，但是，艾若還是跟她說，等過了熱孝，會讓林華沒事去王府小住，畢竟王府的規矩好，讓林華跟着受教育，是她所期望的。這話劉可很愛聽，回家跟嫡母說，嫡母也覺得艾若的確是很會做人。當然也感激艾若讓劉可回娘家陪自己，倒是讓她對艾若的更添了幾份好感了。

賈敏去了，史家的兩位也聽說了，就算沒什麼交集，但是想想之前那麼爽利的一個人，就那麼走了，兩口子本就是悲觀的人，很快也就相繼離世。

史家可沒人幫忙，於是，史家兩口子的喪事便全由艾若操辦，就算有兩個媳婦幫忙，艾若也是覺得心力交瘁，等喪事辦完了，她也就病倒了。

艾若病倒對大家來說就是大事了，之前為了生孩子，也病了兩年，不過那是體弱，她的精神是好的，現在她其實是精神垮了。

賈敏死了；史家夫婦也死了；女兒雖然沒進宮，卻仍舊不幸福；王熙鳳還是要嫁給賈璉；寶玉還是含玉而生。就算不是她生的，卻仍舊姓賈；老太太身子骨還是那麼強健，似乎等著熬死自己一般。還有，這些女孩們都在自己身邊，她該怎麼辦？她真的覺得人生一下子就灰暗起來了。

昏昏沉沉的睡了幾天，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畫面一個接着一個，有丈夫，有女兒。有父母，還有公婆，曾經的美好幸福的畫面一個接着一個，最終什麼也沒有。她滿是灰暗，她真的覺得好累，她真的想就這麼離開算了，不管天堂還是地獄，也許就這麼歸去就好了。

「娘！」誰在叫她，艾若在白茫茫的迷霧之中四處尋找著，小黑炭跳了出來。對她吼著，滿臉的憤然。艾若笑了。她的兒子，雖然把他送到山裏，可是她最愛的還是自己的孩子。對了，他還沒前程、沒定親，指著賈政那糊塗老子，誰知道會怎麼着。還有她的小賈璮，她拚命的找著。她在哪，她在哪，一心急。她猛的醒了過來。

當然，印入眼帘的，真的就是小黑炭，和夢中一樣，他一臉憤然，看到她醒了，馬上再次尖叫：「娘！」

「你怎麼會回來？」

「他們說你要死了，師父讓我回來的，我就說，你再偏心也不會不等我的。」小黑炭果然還是小黑炭，真的還是不會說話。

「滾！」艾若直接斥道，什麼破小孩子。

「醒了就好了，快喝葯。」小黑炭被拎開了，賈瑗上前給她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葯汁。

艾若沒力氣，賈政過來坐在床邊，輕輕的扶起她，讓她靠在他的懷中，並接過了葯碗，小心的就把艾若圈在懷中，一匙一匙的小心的喂著葯。可見是熟練工種，他這樣喂孩子多，於是此時也是輕車熟路了。艾若沒力氣回頭看賈政，但是靠着他的懷裏，卻也知道他瘦了，他的懷抱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哪怕就是輕輕的一靠，也就知道他是肥是瘦。

終於喝完了葯，小黑炭又過來了，「娘，你是我叫醒的，你要對我好一點。」

「璮兒呢，我剛剛到處找不到她，嚇醒了。」艾若看屋裏就只有賈政，賈瑗，小黑炭，真沒有小女兒，忙問道。

「她睡了，一直哭，哭得累了，趴在邊上睡著了，我讓奶娘抱她回屋去了。你快睡，身子還沒好呢！」賈政放下碗，輕聲斥着。

「娘！」小黑炭憤怒了。

「知道，知道，沒你叫娘，娘還在天上飄着呢，娘還沒看你成親，沒立業，不會死的。」艾若對着小兒子輕笑了，看了他好一會兒，「你長俊了，真好！」

「你真的不會死？」小黑炭似要確定。

「真的，乖！」艾若想伸手摸摸兒子，但實在沒力氣。

小黑炭滿意了，當然還有點點的羞澀，過來拉着母親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頰邊，讓她摸了一下，「我也長白了，我現在都不在日頭下練功了。」

男孩的臉天生不可能跟女孩一樣細膩，更何況小黑炭是習武之人，臉上更加粗糙一些，摸著都有些糙手，不過這是親兒子，艾若好像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小兒子也長大了。

賈政怕小黑炭吵著艾若，還是把他趕了出去，他對女兒還是溫柔多了，對她笑了笑，「你娘已經醒了，快回去歇著。」

「要不我給娘守夜吧，爹已經守了幾天了。」賈瑗這些天一直看着父親守着母親，曾經一直覺得父親是母親造就的，如果沒有母親，這人還真不好說，而這一段日子，她親眼看著稱父親守在母親的身邊，凡事都親力親為，想想自己的小時候，父親也在母親的要求下，親自照顧著自己，其實他早就不同了，他疼愛妻子、兒女，寬厚的對待着子侄，認真的做先生，努力把自己所學傳授給他的學生，他真的是一個好人，之前只不過，他被寵壞了，帶歪了。本質上，他是個好人。

「行了，你哪有這個力氣。快去睡！」賈政趕着女兒，並且小心的放下艾若，給她調整了一下枕頭，被子。做得非常細緻周到。

賈瑗看到艾若對她笑了笑，也是讓她離開的意思，取了葯碗，默默的退了出去。

「老爺！」艾若輕輕的叫着賈政。

賈政忙回頭，「怎麼了？口苦？」

「你瘦了！」艾若笑了，輕輕的說道。

「你才瘦了，快睡覺。」賈政沒想到妻子叫自己只是說這個，羞澀了一下，馬上又心疼起來。

艾若還在笑，不捨得閉眼，好半天，才說道，「以後我死了，我想跟你葬一塊。」

「又胡說，你好著呢！」賈政翻臉了。

「我說將來，將來老了，死了，我們葬一塊。我永遠跟你在一起。」艾若定定的看着賈政。

賈政不懂艾若在說什麼，但是他還是笑了，輕輕的撫着她迅速消瘦下去有臉頰，安撫她別說了，快點睡。他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和妻子當然要葬在一起，牌位也會連在一起，他們是夫妻，他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這不用說。不過聽妻子這麼說了，他卻還是很開心，真的開心，因為這是妻子第一次這麼說。

艾若也不多說了，實在很累，慢慢的閉上了眼。夢裏很多東西，有丈夫，有女兒，還有一個女人。一個她多年以來一直刻意遺忘的女人。飛機失事，會有遇難的名單，除了丈夫和女兒之外，還有一個很熟悉的名字。她那時並沒有在意，但那家打上門來，讓她還他們的女兒。她崩潰了，是的，她的崩潰不僅是失去了丈夫和女兒，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了背叛。

她躲在家中瘋了一樣尋找蛛絲馬跡，然後瘋了一樣到處買醉，然後一夜情，她過了一段醉生夢死，卻無比頹廢的日子。朋友看不下去了，帶她看了心理醫生，然後又她見了牧師，最後她選擇了遺忘。

是的，遺忘，她也背叛了，至少丈夫是好父親，他專註的照顧了女兒，他維護了家庭，那麼忘記吧！她把這段記憶深深的埋起，安心的做無國界醫生，選擇死亡，她執念的要去找丈夫和女兒，為什麼，她已經無從可考。

在夢中，她看到丈夫的臉，好半天，她才明白，她要的竟然是想問為什麼！原來她的執念只是問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為什麼還要當着孩子？可是她那時沒問，她只是安靜的看了他一下，對他笑了，然後去看女兒。女兒甜甜的對她笑着。好久好久，女兒輕輕的對她揮了一下手，慢慢的遠去，然後小黑炭叫了，她才猛的想到兒子，女兒，當然，還有賈政。即使是想的是不靠譜的賈政指不上，可是那時的心境，並不是埋怨，而是嗔怪。真的靠不住嗎？其實此時的賈政已經很靠得住了。

她此時真的釋然了，是的，她真的是釋然了，看到丈夫的臉那一刻，她其實是不確定的。她其實是知道那是丈夫，可是走近了，站在他面前了，對着他的臉，她竟然又不確定了，那熟悉而陌生的感覺，再一次讓她明白，其實她都忘記了，自己那時有多久沒真的看過丈夫，有真的聽他說過話，她永遠那麼忙，永遠想抽時間，卻永遠被電話叫走，她有限的時間還要分給父母，分女兒，有時回到卧室，她都累得連話也不想說了。

婚姻一直需要耕耘的，她都沒時間，談何耕耘！這一世，她也無事可做，於是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家，丈夫，兒女們的身上，當然也有與劇情做鬥爭上，她得到了幸福。所以看到丈夫的臉，她才能釋然，有什麼可問的，問了，不過是讓自己更難過，也許這樣很好，一切都很好。她終於可以放下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

ps：我說過，時光是濾鏡，可是美化很多，也可以屏避自己不想面對的，但是，總歸要面對，因為面對了，於是才能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