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路口(4)

第906章 路口(4)

敏哥兒走了幾步,跪在了析秋的床前,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他點着頭道:「母親,我明白,我誰也不怪!」說着一頓就看着析秋道:「可是正如您所說的,人的一生我們面臨了無數的選擇,所以……我選擇留在府里,我是蕭懷敏,除了這個身份,除了您這個母親,我什麼也不是,所以我只做蕭懷敏。」

析秋一愣,沒有想到敏哥兒會做出這個決定,畢竟對於他來說,皇子的身份比起府里庶子的身份,想必無論是誰都懂得選擇和舍取,但是敏哥兒卻選了後者,她問道:「你想清楚了?不後悔?」

敏哥兒眼淚橫流,卻依舊堅定的點着頭:「我不後悔,我要做永遠的蕭懷敏。」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看着敏哥兒,等過了許久她才點了點頭道:「那好,母親和父親都尊重你的決定,你的路由你自己選擇怎麼走。」至於聖上那邊,她沒有把握,但不試一試又怎麼會知道呢。

敏哥兒點着頭,跪在床邊就給析秋磕了三個頭:「母親,我蕭懷敏此生只有您一個母親!」

析秋也紅了眼睛,不期然的手就放在空蕩蕩的小腹上,看着眼前的敏哥兒,耳邊聽着外間炙哥兒的逗笑聲,她淺淺的笑起來,儘管心裏很痛,卻又很滿足,至少她還有敏哥兒和炙哥兒不是嗎。

敏哥兒趴在床邊和析秋說了許久的話,由於身子太虛,析秋說着話便睡了過去,敏哥兒躡手躡腳的給她蓋了被子就退了房裏,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還在,便道:「母親睡著了。」

「這孩子,自己這樣了還惦記着別人。」太夫人嘆了口氣,大夫人垂着眼眸沒有說話。

阮靜柳站了起來,對太夫人和大夫人道:「我進去看看。」說着掀了帘子進了門去,卻瞧見析秋卻沒有如敏哥兒所說的睡著了,而是睜着眼睛發着呆一樣看着頭頂……

「你在做什麼。」阮靜柳擰眉過去:「不知道自己身體很虛,急需要休息?!」

析秋轉頭過來看着她,無奈的道:「……我睡不着……」明明覺得好累好累,但是合上眼睛,耳邊便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她怎麼能睡得着。

阮靜柳一愣:「若是睡不着,就起來將葯喝了吧,我再給你施了針,可好?」

析秋應是,卻是問道:「我的身體,如何?」阮靜柳聞言就露出輕鬆的樣子:「還不錯,就是滑胎后總有些虛,養一養就好了。」

「你不用騙我。」析秋輕聲說着語調平靜的可怕:「我也是半個大夫,雖不能治病但醫理卻很清楚,孩子已近三個月,剛剛流了那麼多的血……」

阮靜柳也沉了臉在床邊的杌子上坐下來,慍怒道:「你胡說什麼,滑胎自是會有血的,你只要聽我的話仔細調養,就一定會完全康復。」

析秋皺眉審視着她。

阮靜柳回視,眼神堅定回道:「你不信我?」

析秋凄涼的笑了笑,卻是勉強點了點頭:「信,若不信你我還能信誰。」

「吃藥吧。」阮靜柳回頭讓碧槐端了葯進來:「吃了葯睡一覺。」說完扶著析秋起身喝葯。

蕭四郎和敏哥兒一起去了書房,蕭延亦見他們進來微微點了點頭,敏哥兒喊道:「二伯父。」

蕭延亦應了道:「坐下說話吧。」

敏哥兒應是,坐了下來,有些不安的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父親,母親……是怎麼受傷的?」

好好的馬行在街上,怎麼會無緣無故就發了瘋,便是他什麼也不知道,也能想像得到事情的不尋常。

蕭延亦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敏哥兒,暗暗點頭他不過這般年紀,觀察就能如此敏銳。

蕭四郎並未打算隱瞞,將紫陽的事,沈安沈寧的事以及馬車出事的細節悉數告訴了他,敏哥兒聽着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黑衣人,是沈氏的人?」

「是!」蕭四郎點了點頭。

敏哥兒簡直不敢置信,他知道他的身份很尷尬,他更知道一旦暴露必定招來巨大的禍端,卻沒有想到沈氏已經這樣迫不及待想要處之而後快了。

直面的危險,就這樣赤裸裸的毫無徵兆的鋪展在他面前。

他握住手裏的茶盅,幾乎要將它捏碎了。

母親,是受了他的連累,才受傷甚至沒了剛剛有的孩子。

是因為他。

他難以接受的搖搖頭,不敢相信的看着蕭四郎,又去求證一樣的去看蕭延亦,蕭延亦凝眉淡淡的道:「敏哥兒,你年紀還小,有的事情我們本不想這麼早讓你知道,可是事情已然在我們面前,由不得我們退縮,不管將來你如何選擇,面前的問題我們必須解決。」

敏哥兒顫抖的將茶盅放在桌面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一天之內他從蕭懷敏變成了皇室的子嗣,當他備受煎熬做出決定時,卻得知他的身份已經給她最重要的人帶來了無法治癒的傷害……現在,讓他來直面問題……

他不知道怎麼面對。

析秋受傷時躺在蕭四郎懷中無助的面容,出現在他腦中,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迴避的搖著頭:「我……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敏哥兒。」蕭四郎開口道:「這些事情不用你考慮,但是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又與你有關,我便直言告訴你,你安心讀書別的事情有我。」

「父親!」敏哥兒開了口,卻覺得這一聲父親彷彿隔着什麼,他要怎麼做,怎麼做?

轉頭,他飛快跑了出去,跑進自己的房裏,關了門低聲哭了起來。

他要怎麼辦,母親因為他的連累而受的傷,可是他呢,他卻什麼能力也沒有,他不能保護她,他就像個懦夫一樣縮在父親的羽翼之下尋求庇護,若有一天他的身份曝光,迎面而來的磨難重重,他還要這樣躲在家中,由父母保護,就這樣過一生一世?

哪怕至親的人再次因為他受到傷害,他也要這樣蜷縮著,什麼也不敢面對么?

他不知道,剛剛下的決定,和母親保證過的事情,此刻卻開始動搖起來……

不管怎麼選,他都必須放棄一些事情。

他捨不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敏哥兒縮在房裏,不管外面冬靈如何敲門,他卻怎麼也不開,他沒有臉去見母親,若非他,母親又怎麼會受傷,而他剛剛還冠冕堂皇的向她保證,他這一輩子只做蕭懷敏。

他沒有資格做蕭懷敏!

蕭四郎靠在書桌後面,蕭延亦端著茶,兄弟二人也是久久無語,過了一刻門口響起敲門聲:「爺,人帶來了。」

「進來。」蕭四郎冷聲回了,隨即書房的門應聲而開,門外站着府中的侍衛以及沈安,沈寧和兩個黑衣人,皆是被五花大綁捆住了手,兩個黑衣人更是被堵上了嘴丟了進來摔在地上。

「大督都,出了什麼事,您這是何意?」沈安不安的看着蕭四郎,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將他們兄弟二人抓了起來。

蕭四郎眯起了眼睛,目光卻仿似利箭一樣射向沈寧,沈寧幾不可聞的便是一抖,朝沈安後面縮了縮……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蕭四郎從不會無緣無故的發怒,沈安也感覺到事情不簡單,不由問道。

蕭四郎負手踱步走到沈寧面前來,俯視着他,卻對沈安道:「你問他做了什麼。」

沈安一怔,轉頭去看沈寧,沈寧害怕的搖著頭回道:「……不……不是我,我……我只是想見一見……見一見四夫人……」沈安聽的一知半解,卻意識道事情不妙,怒喝道:「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麼。」

沈寧害怕的看了眼蕭四郎,回道:「我下午去街上攔住了四夫人的馬車,卻沒有想到還沒說到兩句話。」又轉頭朝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踢了一腳:「沒有想到他們卻出來了,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亂砍,我話沒說完嚇的趕緊逃走,卻萬萬沒有想到驚動了四夫人的馬車……」說着一頓朝蕭四郎和沈安解釋道:「大督都,我真的只是想求四夫人勸一勸小主子,希望他能想清楚,讓我們跟着他保護他,能早點回到皇宮拿回屬於他屬於我們的一切,我沒有惡意的……要怪只能怪他們,這些畜生光天化日竟然攔路殺人!」

蕭四郎沒有說話,沈安卻抬腳就踹了沈寧一腳:「你也是畜生,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我和你交代了多少遍,做什麼事情都要考慮清楚了,你……」罵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竟然闖了這麼大的禍!」雖然不知道事情結果如何,但看蕭四郎的怒意,想必後果必定不輕。

沈安說完,又轉頭過來求蕭四郎:「大督都,他一向蠢笨做事不過腦子,又給您和四夫人惹了麻煩,要打要罰隨您處置。」蕭四郎是他們眼下最有力的靠山,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們都不能得罪了蕭四郎。

蕭四郎依舊是沒有說話,但目光卻讓沈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將沈寧護在了身後,又轉頭指着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大督都,這兩個人一定是沈氏派來的刺客,一定是他們跟着我們到的京城,如今有這一番動作,定然發現我們在您這裏,說不定已經知道了小主子的存在,我們要怎麼做?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小主子啊!」

「如何做,不再需要你操心!」蕭四郎淡淡掃了他一眼,儘管很隨意的一眼,卻讓沈寧額頭上的汗簌簌落了下來,他脖子一梗:「你什麼意思,我們和二沈不共戴天,怎麼會和我們沒有關係。」說着一頓又道:「大督都,這一次四夫人受傷,事情因我而起,你要殺要剮我沈寧決不皺一皺眉頭。」挺了胸膛:「你說吧,要我做什麼。」

蕭四郎停下來,募地轉身看着他,不待他說話,門外卻響起一道青澀的聲音,敏哥兒大步跨了進來:「好!」他在沈寧面前住了腳步,不在乎對方多麼的驚詫震驚,他目光冷峻!

「我來告訴你,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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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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