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特外503-406檔案

「最近各大宇宙都不太平，我們這次出去必須處處小心謹慎。」

在變換的空間過道前，一位身材高大婷立、容顏精緻無暇卻雙目閉眼的黑色短髮女子正對着我細心叮囑。

我：「我明白了，一切都聽姑姑的。」

女子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人，哪裏不明白男生的隨口應付，也無奈。

一切備好，便是啟程。

女子展開領域包裹住男生，直接躍進空間過道，離開了熟悉的故鄉。

過道中萬花過目迷情，十色平治飛揚。

不時有其他世界的窗口略過，在那一扇扇不規則窗口中，是從未見識過的異人怪類，璀璨而融毀萬物的星河終結，抑或因為強者對戰而撕裂空間的餘波駭浪……

第一次遇見這般情況的我雖然沒有大呼小叫，心中已然是泛起波瀾萬丈。

我想得到和姑姑一樣的力量，不為別的，只為一覽千世萬界奇觀，滿足那越來越飢餓的好奇心。

可我並沒有那種能力……思緒之間，場景忽然扭曲。

陣陣微弱的痛感在身體中穿行，但頭腦是例外，那些痛感好似永不停歇，重重疊來。

我捂著頭害怕地看向站在自己身邊領航的姑姑。

眼前人的身影逐漸模糊，我連她在數秒前的面貌都無法清晰回憶起。

我又說話了。

但那並不是這個意識里的我，視角在眨眼間就被偏離，我不知覺地就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在扭曲之中，我看着另一個「我」對姑姑說道：「還要走多遠？」

「我們的目的地是斯諾安宇宙，現在跳轉了……」

我試圖喊話，但一切徒勞無用，因為我根本無法出聲，我也看不清「我」和姑姑的臉，詭異的場景在痛感之中生出了絕望。

姑姑！我在這裏！

少少的數個字，卻像受到千山萬水的阻隔，我只能看着，像一個隱身在他們身邊的幽靈一樣。

我在心裏嘶吼怒吼著，竭盡全力試圖創造一個奇迹。

但未來的發展不是我的意願，一旁的空間又生了變化，從混沌的萬色變化歸束為一片黑暗。

「姑姑？」

「有強者戰鬥打碎了這一帶的時空秩序，我們先遠離。」

我在黑暗中聽着聲音。

能感覺到雙眼的存在，卻什麼都看不見，自己一直被那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移動。

直到空間如同四面八方的水晶幕牆同時被重鎚砸碎那樣，紛紛破碎飄零，我在碎裂的邊縫中，看到了姑姑那美麗的臉龐。

不，我根本看不清楚。

只是本能地遵循已經模糊的記憶感覺，那應該是很美很美的天賜容顏。

而那無邊黑暗又要再次包裹而來。

「我們被盯上了，夏曌你先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一切聽姑姑的。」

聽着聲音，兩個能被辨認出來的象形文字浮在我的腦海中。

莫名其妙，又是本能地在試圖確認自己的身份。

我，我是叫做夏曌的人嗎……

一條時空長河仿若星河奔流，自暗黑的虛無中帶着斑斕的星輝華彩接入到這處崩碎的空間過道。

同時十二個不同顏色的晶核顯化在姑姑的身邊，然後飛向「我」的身旁。

虛空中，憑藉異彩視物的我，看着另一個「我」在晶核的保護下飛往那條星光點點的時空長河。

此時一道雄渾深厚的聲音響起，震在耳中，又像一拳砸到心臟上，讓我有了頭痛以外的別樣痛感。

【第三百六十六位同素冠軍，聽說你在過去短暫的二十年裏擊敗了一百位同席列位的冠軍，一點點地靠近最強，今天就讓我來試試你的本領。】

在震耳欲聾的聲音包圍下，我看見了。

那個無法看清的美麗背影變得清晰，一頭黛青溢光的短髮化為灼熱的白色炎浪披在肩頭背後飛揚，將一切試圖靠近的黑暗燒成了白色。

「陰溝鼠輩，敢與日月試比光。」

——————

「姑姑！」

一位年輕男生猛地從床上挺起，他那被血絲侵染的眼珠中帶着駭然，尚未消解的驚恐徘徊在無聲的白色房間中。

「又是那個夢……呃，頭又開始痛了。」

「喂，又怎麼了？」

一個穿着白色長衣，口帶口罩的男人聞聲趕來，見到年輕男生坐在病床上扶頭喘氣，大概猜得到發生了什麼事。

「你又做噩夢了？還是同一個？」

年輕男生答道：「沒錯，這是，第五次了。」

「不，這是第七次。你的記憶並不穩定，不要過多思考，這樣才能舒緩你的頭痛癥狀。」

又是進行一些例行的問詢。

夏曌倚在病床上，望着隔開病房的強化水晶隔牆，在那之外，還有一道黑鐵柵欄。

作為一個被禁錮在此治療的人，他不清楚自己的來歷，聽監護人員的說法，他是被人從一場災難現場中救下的，可惜因為某種無法確認的原因，他失去了許多記憶。

唯有這場多次重複的夢境好像在提示著自己的身份。

夏曌，或許就是自己的真名。

雖然被建議不要多做思考，但空白的他無法放棄思考，這是現在唯一能做、也是必須要的事。

他又一次數着左手腕上的晶瑩珠子手鏈。

十二顆不多不少，聽他們說，發現他的時候手鏈就在他手腕上，應該就是夢中那位姑姑最後給自己的保護之物。

珠子本來應該是獨立分開，而且有光彩流溢，顏色不盡相同。

現在變成一串藍色的水晶質地的珠子手鏈，是受到攻擊的原因？

那片黑暗之後發生什麼事，他因為失去記憶並不清楚。

珠子好似耗盡了力量，安靜無比，怎麼捉摸都沒反應，這下更是無從知曉。

他只能在這鐵牢病房中，衷心希望那位記不起容顏，但是背影清晰的姑姑一切安好。

中午，鐵柵欄之外，一個年輕男人帶着午餐來探看李夏曌。

夏曌注意到他並不像之前問詢自己的那些人一樣穿着白色長衣，他一身休閑裝，面容雖然俊秀，但眼眸中閃爍著堅毅的光彩，邁著沉穩的步伐而來。

那人的氣度與格調，並沒有因為身上穿的是休閑裝而被下沉約束，反而更顯得遊刃有餘。

靈性的感覺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夏曌好似辨識出眼前的年輕男子那份自信氣度是源於自身所掌握的力量。

感受到夏曌的審視目光，男子並不介意，因為他也同樣在觀察著夏曌。

特別是夏曌左手腕上的藍色水晶珠手鏈，那是他無法從夏曌身上取走盤查的器物。

這個無法被他人觸碰的神奇之物，應該就是夏曌能在正邪對抗的餘波中活下來的依靠。

真是各路大神輪番登場。

他放下飯盒，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一側。

「夏曌你好，先來個自我介紹吧，我叫做林汝真，雙木林，三點水加個女的汝，真實的真。」

「林汝真。」

夏曌重複了一次名字，繼而說道：「之前的醫護人員都沒有跟我說過他們的名字，你不一樣。」

「你可以把我當做是這裏的負責人。之前是我吩咐他們對你進行『冷處理』的，雖然你還保留一定的常識性思維，但是在絕大多數記憶缺失的情況下，還是安靜休養為好。」

聽到對面的人這般說來，夏曌瞬間被激起了那無法按捺的疑問。

「我，我到底是誰？」

林汝真聞言搖了搖頭：「很不幸，我們也不清楚。通過國家基因大資料庫的對比，你並不是這個國家的居民，很可能是從前的你發生了什麼意外，才會來到這裏並且失去了原有的記憶。」

夏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下的問題。

如果連拯救自己的人也不清楚自己的出身，那麼該去哪裏尋找自己那被遺忘的記憶。

林汝真說道：「雖然你失去了記憶，不過身體沒有出現其他問題，出於人道主義的關懷，接下來你會被轉移到國家建立的特殊人員生活基地，在那裏面你會得到生活上的安排，並且逐漸適應這個世界。」

夏曌感受不到林汝真的惡意，而且如果要對他做什麼不好的舉動，也無需安排這麼一個清凈的監牢病房來白費力氣。

沒有別的選擇的他便是點頭答應。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請問是誰救了我，我曾問過那些醫護人員，但他們都不清楚。現在林先生來了，我覺得你應該是知道的，我只是想當面和他說聲謝謝。」

林汝真一笑，樂道：「那你可真是找對了，我就是那個碰巧找到你的人。」

夏曌有點驚訝，沒想到救命恩人就在眼前：「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雖然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我會記住你這份恩情的。」

林汝真擺了擺手：「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多想，況且你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

夏曌沒聽懂林汝真的話，又有一片憂愁浮上心頭。

連救他那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又一條線索斷絕了。

林汝真似是看出了眼前人的擔憂：「只要人還活着，一切都有盼頭，我還期待着你的報恩呢。」

「謝謝。」

「看你有氣無力的虛樣，來！先吃飯吧。」

……

屋外，林汝真對着兩位事件記錄員，說出自己的判斷。

「目前無法確定他到底是意外還是懷有別的目的前來恩黎，兩日後調入位於白山城的特殊人員生活基地，進行為期兩年的觀察期。」

接下來，兩位事件記錄員分別以人工書寫和電子文檔的方式記錄所有信息。

「未知身份者在3022年5月22日被發現於佛薩拉派系舉行的邪典儀式（特事001-299號）現場，發現時情況為昏迷，經過三日的治療后蘇醒，後續經過七天的詢問與檢查，確定其存在大量記憶缺失的事實。」

「通過基因分析手段，認證其種族屬於人類種群，但不屬於周南國本土居民的基因譜系。調取其他國家公開信息庫，並未查詢到有關信息。」

「未知身份者自稱夏曌，名字取於夢境中的對話，可能是記憶閃回的影響，可信度中，關聯度高。」

「夏曌手腕上存在一串外形與藍色水晶性質相近的珠子手鏈，無法通過正常物理手段取下，無法通過一般術法取下。

但普通的人為接觸可以觸碰到珠子手鏈，也可以被上下推動，判定為手鏈存在某種保護性因素，導致其不離開夏曌的身體就可以被正常觸碰，建議做持久觀察。」

「定於6月03日轉移調入位於白山城的特殊人員生活基地，進行為期兩年的觀察排查。」

「檔案編號：特外503-406，保密級設定為二級。」

一段段文字將這十天以來發生在夏曌身上的事情詳細記錄下。

末了，一位事件記錄員向林汝真問道：「請問林撫察員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沒別的了。」

「那請您簽字按指。」

隨着林汝真在紙質檔案上簽字，還有電子檔案上按指模確定。

夏曌的信息文件立即被上傳到周南國各個相關信息庫。

而那份帶着夏曌頭像照片的紙質檔案則被小心地收入了檔案袋中，由事件記錄員帶到錫香州隱秘的檔案庫中。

兩天後，一輛黑色廂式車準時抵達深月城國屬療養院。

夏曌被人領着，終於走出了那單調的白色病房。

那病房裏面沒有窗戶，除了被問詢的時候，根本聽不到除了儀器以外的任何聲音，加上重重鐵柵欄的圍堵，簡直讓人心頭壓抑如山。

此刻陽光和微風給他帶來全身骨頭都酥軟了的微微快感。

這是連得了失憶症的他都無法遺忘的舒適暢意。

心頭的陰霾都被天上的太陽破開了個大洞。

可見，人總是渴望屬於自己的自由的。

這次轉移工作的隨行人員不多，只有一個司機和兩位警衛。

他和其中一位警衛一起登上了被加裝了鋼鐵牢籠的後車廂，司機和另一位警衛則上了駕駛廂。

雖然夏曌因為表現平和而沒有被銬上銀手鐲，但是同行人員不會因此掉以輕心。

出發地深月城和目的地白山城同屬於錫香州州府的核心城市，這兩個大城市哪怕放眼整個周南國也是數三數四的大城市，是絕對不能出亂子的。

被警衛時不時緊盯着，感到十分不舒適的夏曌只能把注意力轉移到窗外的景色去。

高樓大廈，橋樑，民居，樹林，小鎮，小村，立交高速……

看着窗外景色，不知何時，夏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喂！醒醒！」

「呃……」

臉上一陣輕微痛感，夏曌從空無的睡夢中醒來。

這次，他沒有再夢到那些奇怪的夢境了。

睜開眼，只見那個同坐在後車廂的警衛收回了正要進行第二輪打醒精神的手掌，臉帶難色的說道：

「你沒有什麼問題吧？」

「沒，沒事，我只是不小心睡過去。」夏曌輕輕按了兩下腦門，稍稍緩解那種困頓泥淖的感知。

「那就好，我們現在遇上麻煩了，要是你也出問題。」警衛突然止住了話。

「跟我下車，我會和你說明，你只需要配合我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