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救誰？

安好沒有猶豫，直接推門進去了——他覺得，跟小青說清楚其實挺簡單，一直以來，小青都很聽他的話，他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雖然這幾天，他的心思都在葉宋身上，可看見病床上的小青躺在那裏，尖尖的下巴似乎又瘦了不少，一張巴掌大的絕美的小臉上叫人看了我見猶憐，安好還是忍不住心疼了：「青，好些沒有？」

「哥！」小青一看見安好，大眼睛裏立即就蓄滿了淚，撲簌著，淚珠就滾了下來。

「別動！」見他要下床，安好趕緊走了兩步，扶着他：「你現在能動嗎？快躺好！」

「哥！」小青緊緊抱着安好的胳膊：「你沒事吧？你的手怎麼樣了？宋哥呢？我想去看他，凌哥都不讓我去！」

「沒事，你放心！」安好趕緊跟他保證，看着他尖尖的下巴心裏開始埋怨凌皓北：「你跟哥說，這幾天，你有沒有乖乖聽醫生的話？有沒有好好吃飯？」

「哥，我擔心宋哥，還有你，我……。」

「你這孩子，」安好嘆口氣：「我好好的，葉宋也脫離危險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皓北沒跟你說嗎，你現在主要就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別讓我擔心，這樣，我才能好好照顧葉宋，知道嗎？」

「嗯。」小青無比眷戀親人在自己身邊的感覺，這個時候，他才覺得心裏踏實了：「哥，宋哥真的沒事了嗎？你……哥，你不該這樣的，那個時候，你不該管我……宋哥一定生氣了……」

「瞎說什麼呢？」安好摸着他的頭，努力壓抑心底的痛：「哥不管你怎麼行？沒事，你們兩個都平安，這就好了。你聽哥說，從現在起，你好好聽皓北的話，好好吃飯，把身體養好了，認真念書，知道嗎？」

「哥，我，我想去看看宋哥，行嗎？」小青總覺得心裏難受，說真的，他情願自己就那麼摔死，也不願意安好在那個時候救了他而放棄了葉宋——換位思考，如果他心愛的人，為了別人而捨棄了他的生命，那種滋味，該多麼痛苦？

所以，他覺得，他有必要去見葉宋，非常鄭重地跟葉宋說一聲對不起。

「現在呢，葉宋的身體比較虛弱，醫生的意思呢，讓他少見人，這樣也防止感染。」安好甚少說謊，沒辦法了才想了這麼一個招：「所以，你想見他，等他好了，以後回家再見，行嗎？」

「哥，我對不起宋哥，我心裏特別難受……」小青的臉靠在安好手臂上，閉上了眸子：「哥，我覺得，我現在就是個罪人，我就不該出現在你們的生活里。如果因為我，你和宋哥有什麼事，我會恨死我自己的！」

「傻瓜！」安好輕輕抱着他，讓他靠在自己胸口：「怎麼能這麼想呢？都跟你說了，葉宋沒事。雖然，他有點不高興，可他也說了，你是我們的弟弟，那個時候，不救你救誰？你別多想了，好好把身體養好了，哥就放心了。」

「哥，你答應我，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不準管我！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能傷了宋哥的心。他愛你，我知道，所以，你別辜負他……」

「說什麼呢？」安好打斷他的話：「這種事哪裏還有下次？不準胡思亂想了！青，哥跟你說，今天，皓北又提了要出國的事，哥想了想，國外的生活環境和教學質量，還是要比國內好……」

小青猛地搖頭：「哥，我不出國！我哪兒也不去！」

「小青乖。」安好哄他：「只是出國讀書，等讀完了，再回國就好了。再說了，就算是去讀書，跟着皓北，你也可以隨時回來看我們。我呢，有休假了，也和葉宋去看你。」

「不要！」小青心底有莫名的恐懼升起來：「我不想去，我不想和哥分開！」

「哥也捨不得你走，可小青，你聽哥說，葉宋的身體，一時半會兒的好不了，醫生說了，要靜養。可到時候，你要上學，我還要照顧葉宋，可能會照顧不過來，所以……」

「哥，我可以照顧宋哥的！我什麼都能做！哥，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我不上學了都可以，我來照顧宋哥……」

「胡說！」安好一下子就黑了臉：「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你不上學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過了年，你和皓北去國外，家裏的事，你不用擔心！」

「哥……」小青的淚水根本就止不住，家庭的溫暖即將離他而去的恐懼讓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我，我很乖的，你別趕我走……」

「傻孩子。」安好在床邊坐了，伸手去擦他的淚：「哥哪裏是趕你走？哥也捨不得啊。哥也是沒辦法，再說，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去國外讀書，哥覺得也挺好的。青，你的人生，還很長，你不可能一輩子在哥身邊獃著。以後，你會有自己的路，自己的家，而這一切，都需要你現在去積累，去奮鬥，去努力。有這麼好一個機會可以留學深造，對很多人來說，有可能就是改變一生命運的轉折。哥想你好，想你以後都有好日子過，所以，聽話，跟皓北走，好嗎？」

「哥，我知道，我都知道……」小青抓着安好的大手，不捨得撒開：「可是，我不捨得……哥，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想離開你……」

「到了那裏，皓北也會好好照顧你。」安好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裏，安慰他：「哥會經常給你打電話，你想哥了，也可以在網絡上和哥視頻，現在通訊工具這麼多，就算隔了大半個地球，也沒什麼距離感的。」

「哥……」對於安好的話，小青從來都是言聽計從，聽安好說了這麼多，小青心底其實也知道，大概，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我還得去照顧葉宋，青，你乖乖聽皓北的話，身體沒事了，就先和皓北出院，好嗎？」安好輕輕拍他的背：「哥失職了，因為照顧葉宋，都沒辦法好好照顧你，你不會怪哥吧？」

小青使勁兒搖頭：「哥，我只怪我自己，都是我不好，是我笨，是我連累大家……」

「唉，你這孩子。」安好也看出了他的愧疚和自責，可說真的，安好知道，這事兒根本和小青沒什麼關係，所有的錯，都是他一個人的，小青其實也是受害者，可現在好了，小青的罪惡感如此強烈，讓他都沒辦法去忽視：「你再這麼想，哥真的生氣了。聽話，先把身體養好了，其他的，都別想，好不好？」

「哥，那你照顧宋哥，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小青吸吸鼻子，再沒說別的：「你手現在都沒事了嗎？」

安好笑笑：「沒事。你忘了哥是幹什麼的了？這點傷，沒事的。」

安好又問了小青的身體狀況，見他確實沒大礙了，開口：「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了，葉宋該醒了，我去看看。記住哥說的話，乖乖聽話，好不好？」

「嗯。」小青乖巧地點頭。

「皓北是個好人。」安好嘆口氣，這樣說：「青，我們都該感謝他。以後，等你學業有成了，用你自己的方式來感謝他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好不好？」

「好。」小青的聲音，很小。

聲音小，趴在門板上的凌皓北，伸長了耳朵也沒聽到。

但他還是聽了個大概。

說起來，在小青心裏，最重要的人，還是安好。

敢情，他付出了那麼多，在小青這裏，什麼都不是。

他心裏不免有失落，送安好離開，臉色也不好看。

但這個時候，安好肯定不會顧及那麼多，他一心記掛着葉宋呢。

小青比較敏感，他一看凌皓北的臉色，就覺得不對勁，但哪裏不對，他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凌皓北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責備，又像是委屈，反正很複雜。

「你哥跟你說了吧？」凌皓北確實挺委屈的，付出了這麼多，現在一點兒回報也沒有，換了誰也受不了——至於那一夜溫存，現在想起來，還不如沒有生過，就是因為那一夜，兩個人的關係才又僵持了下來。

「嗯，說了。」小青現在算是面對現實了：「我，我和你出國。」

「如果你哥不說，你是不是不會同意？」明知道答案是什麼，可凌皓北還是忍不住想問。

「我只是……」小青不知道怎麼回答，看了凌皓北一眼，覺得他的眼神挺嚇人，趕緊躲開了。

凌皓北覺得有股火在胸口燒着，難受死他了：「就是說，如果我走了，你根本就無所謂是不是？我在國外呆一年，十年，或者說，一輩子都不回來了，都跟你沒關係，是不是？」

「你……」小青慌忙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情緒怎麼突然轉變成這樣：「不，不會的……我哥說了，你會經常回來的。」

「你哥，你哥，什麼都是你哥！」凌皓北覺得胸悶難受，憋得不行：「我問你，在你心裏，到底有沒有一丁點我的地位？」

小青抿唇不語。

凌皓北煩躁地扯了扯頭，一狠心，開口：「我再問你，如果，那天有危險的人，是我和安好，而你，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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