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我要目垂覺

其實葉宋有這樣的想法再正常不過了，對於相愛的兩個人來說，本來就該把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當然了，親情也很重要，父母的恩情，那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替代的。可關鍵是，安好沒有父母，只是一個領養的義弟，就輕輕鬆鬆擊敗了葉宋，這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

葉宋知道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可他現在的心情，別說過年了，就是天塌下來，他也沒什麼想法。

從多年前第一眼看見安好，他就知道，或許，以後的生活里，安好就是他所有的重心。

如果沒有安好，他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所謂的新年，對他來說，真的沒有什麼可值得高興的——如果是以前，他和安好兩個人一起共度，那自然是有紀念價值的，可現在兩個人都這樣了，他都不想活了，還過什麼年啊。

對於喝酒的事，他也知道會傷身，可他實在是覺得心裏憋悶極了，安好的話，他其實是記在心裏了，表面上不讓安好管，但看見安好着急心疼的樣子，他也不捨得。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麼栽了，兩個人都分手了，他還處處給安好考慮，怎麼就這麼沒骨氣呢？

說到骨氣這個詞，真說起來，這個東西，男人都是有的，只是，根據面對的人和事不同，所表現出來的狀態也不一樣。

在自己的愛人面前，骨氣有用嗎？

至少，凌皓北覺得，他在小青面前，是沒有骨氣的。

和莫小河一個短暫的吻，讓他惶恐不安，後悔莫及，但事情已經做了，再怎麼後悔，那也是沒有用的。

他期待看見小青吃醋的模樣，只是，他失望了。

凌皓北的腸子，在大年夜，悔青了。

他從家裏回來的時候，想了想，還是給莫小河打了一個電話，可那邊一直提示無人接聽。

凌皓北一看時間也確實不早了，又惦記着獨自一人在家的小青，車子開得飛快往回走。

到家的時候，他輕手輕腳地進了門，又悄悄地來到小青門前，耳朵貼在門上，確定沒聽到什麼動靜，這才找來鑰匙，打開了門。

房間里，很黑，藉著外面透進來的一點光，凌皓北來到床邊，就那麼站着，低頭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孩。

小青背對着他，身體蜷著，大半個臉都埋在被子裏面，呼吸又輕又淺，在如此安靜的房間里，幾乎都聽不到。

凌皓北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蹲下，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給他往下拉了一點——之前他就發現，小青有蒙頭睡覺的習慣，這麼久了，在他的幫助下，這個習慣幾乎能改過來了，可這會兒，被子遮住了口鼻，凌皓北看着都覺得不放心。

光線很暗，凌皓北看不見小青的臉，他想伸手去摸，又怕把小青驚醒，只能那麼痴痴地看着，一動不動。

他發現，自己的想法有時候真的算是庸人自擾，小青不喜歡他，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得糾結小青喜歡安好，小青不吃醋的事呢？

有句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有心有毅力，就沒有做不到的事，那麼，他為什麼不拋開這所有的一切，不去考慮那些能影響他情緒的東西，只一心一意地對小青好呢？

如果是這樣，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在小青心裏的位置，會朝過安好，會成為最重要的那個人。

想通了這一點，凌皓北就開始後悔，之前那些日子，對小青的冷淡，純粹就是自己找罪受啊！

於是，大年夜的子夜時分，凌皓北在小青床邊許下了這樣的諾言——他要對小青好，永遠永遠！

新的一年，其實沒有什麼是不一樣的。太陽還是那個太陽，還是照常從東方升起，雲彩飄過來的時候，還是會晴轉多雲，甚至，還會有雪花飄落下來。

但總有一些東西，不一樣了。

小青早上是餓醒的。

說真的，本來，對這個年，小青有很多期待——畢竟，這是他認識安好之後的第一個新年。

他一直很羨慕別人能在大年夜的時候全家團圓，吃餃子，看聯歡節目。

今年，他終於也有了家，有了親人，可誰知道，到頭來，這個年，依舊過得凄凄慘慘，安好沒來不說，更重要的，凌皓北還讓他看了那麼一齣戲。

其實，凌皓北回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沒睡着。

凌皓北走之前，跟他說了要回家，可小青不免會胡思亂想——他真的僅僅是回家嗎？是不是去約會了？跟莫小河嗎？他們，竟然那麼親密……

如果有燈光，那麼，當時在床邊的凌皓北就會發現，小青一直在默默流淚。

其實，小青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心情到底怎麼描述，只覺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甚至到了快影響呼吸的地步了。

凌皓北進來的時候，小青使勁兒屏了呼吸，就怕自己的異樣被凌皓北看出來。

通過這件事，小青之前心裏一直就有的動搖和猜疑終於得到了證實——凌皓北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他身上付諸真情？以前對他的好，如今看來，真的就是一時心血來潮，好玩罷了。

莫小河那樣的人，才配得上他，不是嗎？

而他小青，算什麼？

一大早，小青就醒了。

或者說，一晚上，他都沒怎麼睡着。

而他絲毫沒發泄，整整一個晚上，他難過的事情，都是關乎凌皓北的，而失約了的安好，則被他忘在了腦後。

早早起來，小青就在洗漱間獃著，看着鏡子裏自己紅腫的雙眼，急得不行。

他這個樣子，肯定不想讓凌皓北看見。如果凌皓北問他怎麼了，他該怎麼回答？

他找來毛巾，沾了熱水，開始在眼睛上面敷，可半天，也沒有什麼成效，兩隻眼睛，看上去反而更加紅腫了。

小青挫敗地把毛巾扔在一旁，對着鏡子嘆氣——昨天安好沒過來，他是打算給安好打電話，然後過去看葉宋的，可這個樣子，他怎麼出門？

這個時候，敲門聲響了。

小青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問：「誰？」

凌皓北一愣——這孩子怎麼這樣問？這個家裏，除了他們兩個，還有誰？

「是我。」但他沒多想，隨即柔聲回答：「青寶，睡醒了吧？該吃飯了，起來吃餃子嘍！」

小青也愣了——貌似，凌皓北好多天沒這樣叫他了，而且，今天凌皓北說話的聲音，跟這幾天不一樣，好像又回到了出事以前的那個樣子。

可是，他怎麼出去？

裏面沒回應，凌皓北顰眉，又問：「寶，我進來可以嗎？」

聽他稱呼又親密了一些，小青心裏沒來由地多跳了幾下。

他抿抿唇，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更着急了：「不要！我，我還沒起來！」

凌皓北放心了，輕輕一笑：「不着急，我在外面等你。」

小青不知道怎麼辦了，想了想，開口：「我還想睡，你自己吃吧！我，我今天想睡一天！」

凌皓北一聽這個，不放心了：「青寶，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你把門打開，我進來看看！」

小青嚇得從洗漱間出來，檢查房門有沒有反鎖，一看，真是嚇了一跳——他昨天沒鎖門嗎？外面只要輕輕一摁，這門就開了。

他趕緊扭了兩圈，這才放心了，隔着房門，他開口：「我沒事，就是想睡覺。今天過年，你該回家的。你回家吧，不用管我。」

「我昨晚不是告訴你，回家了嗎？今天不用回去。」凌皓北覺得小青聲音有點不對，更不放心了：「寶，你把門開開，我就進來看看你，你要睡覺，我不攔著。」

小青就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個模樣，自然不會開門：「我沒事，真的。」小青趕緊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我要睡了，好睏！」

凌皓北這個時候肯定不會拿鑰匙開門，他從昨晚就決定了，以後要在小青面前維持更加完美的形象，這種偷摸行為，自然不會讓小青知道：「寶，我不放心。我聽你聲音有點不對勁，是不是感冒了？」

小青趕緊使勁兒吸吸鼻子，大聲回答：「沒有，我很好！我睡著了，你回家吧！」

凌皓北聽見了，更覺得奇怪——小青這聲音聽起來還挺中氣十足的，沒有睡意啊？

「寶，這樣行不行，我進來跟你說幾句話，然後，我就出來，你繼續睡，好不好？」凌皓北現在就是哄，他是知道了，在小青面前，男人的骨子早沒了，一身都是軟骨頭了。

這也沒什麼好丟人的，他就是喜歡，他願意為了小青做這樣的事，誰又能說他什麼呢？

的確是這樣，在愛情里，最先愛上的那個人，有時候是挺卑微的，男人的自尊面子骨氣驕傲等等等等，都會拋到太平洋里去，只一心一意在愛人面前展現他從不在人前流露的一面。

凌皓北轉了一個大圈，最終又回到原點——不，或者說，轉了一個圈，他又倒回去了，他和小青之間的關係，還不如以前了呢。

這讓凌皓北無比鬱悶，可凌皓北這個人，說起來優點還是挺明確的——那就是不屈不撓，有不服輸的精神。所以，對於未來，他還是滿懷期待的。

相比之下，安好就沒有他那麼樂觀。

或者說，從一開始，安好就不是一個特別外向開朗的男人。

不管是父母的早逝，還是那段讓他寂寞了十餘年的暗戀，這所有的一切，都讓安好的感情，相對來說沉穩內斂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