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及時行樂

等了一會兒，蕭允不耐煩了。

在蕭允這裏，耐心這個東西他的字典里壓根就沒有：「我說，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葉宋搖搖頭：「不知道。愛了就是愛了，哪裏有什麼目的？與其說目的，不如說是心愿比較恰當。愛上他，就希望他也能愛我，能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可現在呢？你在做什麼？」蕭允問，儼然一個高深莫測的思想者模樣。

「我能怎麼辦？我想要的，他給不了……」

「簡單的很。一，你委曲求全，反正你愛他，就跟着他過一輩子得了。二，咱不稀罕，既然走不成這個心結，那就別再糾結了。天底下男人多得是，不差他一個！」

似乎是早有準備，說完這話，葉宋眼睜睜看着蕭允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一沓東西，沖着他賊笑：「要說貼心，那還得數蕭允！看，這是什麼！」

葉宋奇怪：「什麼？」

「過來。」蕭允沖他招手。

葉宋挨着他坐了，這才看清楚，蕭允手上，是一沓照片。

「這個，刑警大隊的，為人忠厚老實，從小學就喜歡男人，確定了性向，可就因為太老實了，一直沒遇到心儀的男人，近期準備聽從家人的安排，去跟女人相親了。你看，長得還是挺帥的，是吧？這個，消防隊的，這個是被別人掰彎的，只可惜，掰彎他的那個混蛋後來劈腿了，可憐這孩子一入同海再回不去了，但又因為被傷了，至今還是一個人。長得也不賴呢。還有這個，這個是派出所的，戶籍民警，嫩吧？看這臉，都能掐出水來……」

「蕭允，你什麼意思啊？」葉宋的目光從照片上收回來：「沒勁！」

「就這意思啊！男人沒了，再換就是了！我跟你說，特別是這個戶籍民警，你看，沒覺得他和安好長得有點像嗎？」

「蕭允，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現在，真沒這個心思。」葉宋站起來就走。

蕭允隨即跟上去，拿着手裏的照片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人家說了，從上一段戀情里走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你不能一棵樹上弔死啊！安好那個人，看着就沉悶無趣，跟那死老頭德性差不多。要我說，你跟他散了倒是好事——還有還有，這個是檢察院的，這個是法院的，這個是公安局的，你好歹看一眼啊，要知道，為了配合你的喜好，我這可是費了不少勁才從公安系統給你挑出來的……」

「勞您費心了！」葉宋站住，回頭對他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我的事，就不麻煩您了，ok？」

「倒也說不上麻煩，我這不是舉手之勞嗎？再說了，助人乃快樂之本。我不嫌麻煩的。來來，好好研究研究，你看上哪一個，我一會兒就把他弄來，你倆見一面，覺得不錯今晚就能同房——哎，你走那麼快乾什麼？等等——」

砰一聲，回應蕭允的，是劇烈的關門聲。

這是蕭允第二次來見葉宋時候的情景。

事後，葉宋想了想，蕭允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仔細想想，他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或許，這就是每個人對待愛情的態度吧。有的人，可以很灑脫的放下，有的人，卻沒法做到瀟灑豪放。

他可能，就是屬於后一種吧——明知道會痛，會難受，可還是放不下。

說起來，他突然就非常羨慕蕭允的人生觀，每次見他，他似乎都那麼的充滿活力，不管遇到什麼事，說出來了，發泄出來了，人家照樣生龍活虎，一點兒事都沒有。

看起來，這孩子就好像是沒心沒肺一樣，誰也沒辦法讓他陷入痛苦。

葉宋不知道是自己與眾不同，還是蕭允特立獨行，又或者，他和蕭允，只是芸芸眾生之中再渺小不過的兩個個體，對於愛情，每個人的觀點和態度都不一樣，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羨慕蕭允，但他自己又做不到那般灑脫，見了蕭允兩次，對於再一次的見面，心底竟然有了隱隱的期待——他覺得，可能是這一段的日子太過灰暗，而蕭允的到來，無疑是給了他一道靚麗的色彩。

結果，蕭允真的來了。

蕭允第三次來間隔的時間也不長，但這次蕭允過來，特別狼狽，渾身髒兮兮的，頭髮凌亂無章，臉上還有淤痕，看樣子，是剛和人打了架。

「怎麼了這是？」葉宋問他，同時吩咐他們給蕭允準備洗澡水還有消毒藥水。

「跟老頭子打起來了。」蕭允毫不在意的模樣，大喇喇倒在沙發上，舒服得直哼哼：「累死老子了！」

「打架？你和黎醫生？」葉宋可真是開眼了，黎醫生那樣的人，真的會動手打人嗎？上次見面，覺得黎耀明氣場很強大，是那種不用多說就能震懾住蕭允的人，可現在看來，又不是那麼回事：「因為什麼？」

「老子什麼事情他都要管，真以為他是我爹啊！」蕭允又哼哼了兩聲：「美得他！」

「你倆因為什麼事？」葉宋也幾乎習慣了他這個調調，心裏對他也反感不起來，反而覺得挺親切。

「忘了，反正，他看我做什麼都不順眼——你說這人有趣吧？你看我不順眼，你別搭理我啊！可他偏偏又不放過我！這叫什麼人啊！」蕭允對着空氣打了幾拳，顯然是提起來就生氣了：「心口不一的死老頭！」

「我想，黎醫生也是為了你好。」葉宋想想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方式，不用說，肯定是蕭允無理取鬧的時候居多：「蕭允，黎醫生是在乎你，才會這樣對你的。」

「誰稀罕啊！」蕭允騰地坐起來，很神秘地對着葉宋開口：「我跟你說，保不準，這老頭子心理變態！」

「怎麼能這麼說他呢？」葉宋顰眉。

「我這可是實話實說！」蕭允給自己辯解道：「確實，我也覺得，他自己喜歡我喜歡得不行，可他偏偏不承認。不承認就算了，還整天逼着我做這做那，弄得我一點兒人身自由都沒有！你說，他這不是變態是什麼？」

「這也是愛你的一種方式。」葉宋笑笑，談笑之間心情也放鬆了許多：「蕭允，我說話你別不愛聽，確實，你身上，有很多東西，是正常人都接受不了的。」

「接受不了那就別接受！誰求着他接受了？噢，他接受不了，就讓我改變，老子憑什麼啊！」蕭允拿過一旁的抱枕，死命地捏緊：「我偏不改！我就是我！」

「的確……」葉宋心裏羨慕得緊，就蕭允這份個性，有太多值得他學習的地方：「你改了，就不是你了。但也許，黎醫生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他什麼意思，他想要的，無非就是我乖乖呆在他身旁，任他欺負——笑話！我是死的么？我活該被他欺負嗎？」

「那你想過離開嗎？我想，你要是想離開，黎醫生一定找不到你。」

「別提了！」一說這個，蕭允立即蔫了：「都跑了八百回了，可每次都被他抓回來，好一頓收拾。」

但他吸了吸鼻子，哼了一聲：「但我始終不會放棄的！早晚有一天，我收拾死他！」

葉宋摸著下巴看他：「很奇怪，既然你不想要這樣的愛情，那你豈不是生活得很痛苦？可我看你，整天活蹦亂跳的，現在又每天來我這裏，黎醫生就不管你？」

「其實吧，那老頭子也不是一無是處——反正說了你也不懂，我就不多說了。」蕭允一擺手，一臉的不耐煩：「至於到你這裏來，老頭子是允許的。」

「那你為什麼來我這裏？我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就這麼點破事，誰還不知道啊！」蕭允白他一眼：「你可丟死人了，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帶弟兄的，至於嗎，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問我為什麼來你這裏啊，閑啊，沒事做啊，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我就過來溜達溜達——嘿嘿，看你一臉為情所困的樣子，我就覺得特好玩，真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麼傻的人！」

聽他這麼說，葉宋幾乎麻木了，也不生氣：「是啊，我就這麼傻。蕭允，我如果能跟你一樣就好了。」

「羨慕我做什麼啊？」蕭允切了一聲：「我還羨慕你呢，說甩就把人甩了——不過，人是你甩的，甩了之後你又在這裏難過，你矯情不矯情啊？想跟人家過，就跟人家好好的，不想過，那就繼續尋找第二春，你這樣子，要死不活的，真沒勁！」

這些話，葉宋還真沒聽別人說過，一開始聽了心裏的確不舒服，可聽多了，也會覺得，蕭允說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的確，這份愛情的主導，在他手上。他自己的喜怒哀樂，抑或安好的喜怒哀樂，都由他掌控。

或許，他真的不該陷入這樣的情緒里。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是對的。」蕭允從衣服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沓東西來：「來，來，繼續看！」

葉宋哭笑不得，他手裏拿着的，可不正是那些男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