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同病相憐

小青看過來：「什麼事？」

「你看，當初說讓你來我這裏，就是為了讓安好安心，以後呢，安好也少不了來這裏看你，一次兩次沒關係，可要是時間久了，他看出來咱倆一點兒也不親近，你說，他著不着急？」

小青想了想，點頭——安好肯定會擔心他，之前就會擔心他和凌皓北相處得不和諧，如果真讓他看出什麼來，他肯定着急的。

「我這個人，就是說話不好聽，其實吧，我人挺好的——不是我自己誇自己啊，你想啊，要是我十惡不赦的，安好能跟我是好朋友好兄弟嗎？」

看着凌皓北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小青愣愣地點了點頭。

「對啊！這就說明我這個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要是我有什麼說得不對的地方，你也別放在心上。總之呢，咱倆以後和平相處，你看怎麼樣？」

「那，」小青半信半疑，但還是說出藏在心底的話：「那，以後，我想回我哥那裏，也可以嗎？」

凌皓北一聽這話，氣得半死，剛想發脾氣，可想想自己剛剛說的話，硬生生地止住了：「不說了，為了安好着想，你最好是在我這裏住。等以後你長大了，能自力更生了，到時候，我就不管你了，你看行不行？」

小青又耷拉了腦袋——對於他來說，凌皓北說什麼都是虛的，不讓他回去和安好住，其他的再有什麼好處，他也沒興趣。

「但我可以答應你，要是你表現好了，周末什麼的，可以回去看看安好，怎麼樣？」凌皓北見他情緒低落，趕緊拋出誘餌。

小青一聽，就抬眸看過來，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凌皓北點頭：「我說話算數。但前提是，你得乖乖聽話，別惹我生氣，還有，咱倆以後和平相處，有什麼事，得說出來，不能藏在心裏。我不會吃了你，你也不用這麼怕我。」

這下，小青又低了頭，半天，才點了一下腦袋，算是答應了。

凌皓北見他答應了，算是放了一半的心，自從那晚誣陷小青在床上纏着他之後，他就想好了怎麼把這條魚一點點地釣上來，今天安好來了，他好好表現表現，爭取今晚上討點福利回來。

凌皓北擺擺手：「快去寫作業，等安好來了，我們中午出去吃大餐。」

小青一想到等下安好要來，心情立即不一樣了，唇角含着笑就走了。

凌皓北好整以暇地躺在沙發上，名義上是休息，其實就是盯着小青看。

小青一門心思放在了功課上，一來是想早點完成作業，再一個，考個好成績，也讓安好高興高興，所以，他根本就沒察覺，現在的自己，早就成了別人視奸的對象了。

門鈴聲響起來，凌皓北的目光才收回來，而小青一個激靈，一下子就跳起來，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時歡快了許多：「一定是哥來了！我去開門！」

凌皓北眸色暗了暗，心裏有點酸。

來人正是安好和葉宋。

小青打開門，興奮地叫了一聲：「哥，你……」

餘下的話，在看到門外兩個穿着一模一樣的人後，卡在喉嚨里，沒出來。

安好這會兒倒沒想其他的，看見小青，就只剩高興了：「小青！」

小青的目光在葉宋身上一掃而過，然後落在安好身上：「哥，快進來。」

葉宋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舒展開，小青就不看他了，他訕訕地摸了一把臉，跟着安好進了門。

「皓北！」安好打招呼，換鞋進來了，又拉了葉宋一把：「這是葉宋。葉宋，這是凌皓北，這是小青。小青，這是葉宋，以後喊宋哥就行。」

「凌哥好，小青好。」葉宋乖乖地打招呼。

凌皓北躺在沙發上沒動，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把葉宋看了一個遍——這是安好的男人，他自然得好好把把關。

小青熱情不高地叫了一聲：「宋哥好。」

葉宋笑眯眯地看着小青，以前只是遠距離看過，今天仔細一看，這孩子長得真是好看啊（請注意，是咬牙切齒的語氣）：「叫我葉宋就行，我比你大不了幾歲。」

小青挽了安好的手臂：「我聽哥的，哥讓我叫什麼，我就叫什麼。」

小青拉着安好，安好就拉着葉宋，三個人在沙發上坐了。

安好伸手拍了拍凌皓北的小腿：「還不起來！這客人都來了，你這主人還躺在這兒，像什麼樣子！」

凌皓北這才懶洋洋地起身，挑眉看向葉宋：「葉宋？」

在來的路上，安好已經跟葉宋說了凌皓北的身份，其實安好不說，葉宋也聽過凌皓北的大名。

葉宋不覺得凌皓北有什麼了不起的，要說葉宋欽佩的人，那也只有莫天問一個，凌皓北和他不是一條道上的，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但既然凌皓北是安好很重要的朋友，葉宋自然得盡心表現：「是。」

安好瞪了凌皓北一眼：「你審犯人呢？」

凌皓北不急不緩地開口：「審犯人那是你的活，我沒想着改行。」

說完，他又看向葉宋：「會喝酒嗎？」

葉宋點頭：「能喝點。」

「那行，我定了個酒店，等下咱去喝點——小青，快去寫作業！」

小青一臉哀怨，安好進了門，他總共就說了兩句話呢。

安好拍拍小青的肩膀：「去吧，寫完了再聊天。」

小青趕緊起身。

凌皓北囑咐一句：「回你房間寫，認真點啊，寫錯了我打屁股的。」

小青一聽他連這話都說出來了，不由得看了安好一眼，羞得滿臉通紅。

安好不願意了：「小青又不是小孩子，打什麼屁股啊！他寫錯了，肯定是不會，你得好好教他！」

凌皓北不悅地瞪了安好一眼：「慣孩子的思想要不得！嚴師出高徒，棍棒之下出孝子，這都是古訓！就你這樣的，能行嗎？」

「小青這都多大了，還能打嗎？」安好擺擺手，示意小青回房間，見他乖乖走了，關了房門，這才繼續說道：「這麼大的孩子，自尊強得不行，能打？」

凌皓北笑笑：「我就是說着玩的，你還當真了？放心，我不會打他的。倒是你……」

他看向葉宋：「當真了？」

安好伸手去握葉宋的手，唇角勾笑：「上次不就跟你說了？就他了。」

凌皓北嘴上說得難聽，可看着安好一臉幸福，葉宋這個人呢，又勉強入得了眼，他也就默認了兩個人的關係：「到時候別後悔啊，才十九歲，也就是個半大孩子，感情什麼的，一點兒也不穩定，到時候別找我哭就行。」

葉宋回握了安好的手，笑笑：「永遠也不會有這一天。小青作業寫不好，要被打屁股，如果我這輩子，哪天對安好不好了，你拿把槍殺了我都成。」

「說什麼呢……」安好微微顰眉。

凌皓北卻拍手叫好：「這個主意不錯，下次回家，我跟老頭子要把槍預備着。一會兒，多喝兩杯，今天，不醉不歸，怎麼樣？」

葉宋年紀不大，卻是風度翩翩，沉穩淡然：「凌哥喜歡，我自然捨命陪君子。」

其實，要說起來圓滑世故，凌皓北和安好，兩個人都不是葉宋的對手——兩個人的出生環境雖然不同，但從小都是被父母當成寶貝的，在學校里的日子也單純，進了社會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根本不需要去看人臉色說話。

凌皓北雖然閱人無數，但他為人倨傲，家裏條件又好得離譜，多少人都是巴結奉承他的，安好雖然年長了葉宋好幾歲，但說起來，他經歷的那些事情，遠遠沒有葉宋經歷過的刻骨銘心，更能凸顯社會百態。

所以，對葉宋來說，和各個社會階層的人打交道，就是小菜一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是這個意思——只是難為了他，見識過各種醜惡，還能保持這份純真的心。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天南海北的聊，安好偶爾加一句，三個人倒也相處融洽。

凌皓北對葉宋的印象略有些改觀：「不錯啊，對經濟管理都有一定的見解——想不想到公司去工作？」

這點信心葉宋還是有的，沒有真本事，他能讓莫天問對他刮目相看嗎？

安好沒想到凌皓北會對葉宋拋出橄欖枝，但想想，如果葉宋有個穩定的工作，比混黑好多了，他也就開口：「葉宋，皓北這樣說了，你……」

葉宋微微一笑：「謝謝凌哥好意，我一沒文憑，二沒實力，其實就是一張嘴皮子利索，沒什麼真本事的。」

這話，算是隱晦地拒絕了凌皓北的邀約。

安好也不好說什麼，歉意地沖着凌皓北笑了笑。

凌皓北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一個街頭小混混，有什麼出息？像莫天問那樣能從小混混混到老大天神一樣位置的，海城還能有幾個？

但看安好的意思，竟也是隨他去的意思，凌皓北也就沒再提這事兒。

小青房間里有了動靜，安好和葉宋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鬆了彼此相握的手。

這一點，凌皓北也看在眼裏，只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讓他對葉宋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小青從房間里走出來，脆生生地叫：「哥，我寫完了！」

凌皓北見小青沒叫他，更沒看他一眼，想了想，開口：「拿過來我看看！」

小青嗯了一聲，回身又把作業拿過來，遞給凌皓北，他就在安好身邊坐下：「哥，你最近工作怎麼那麼忙啊！有沒有每天都吃早餐？」

安好捏捏他的鼻子：「我家小青真懂事，知道早上要吃早餐才對身體好——放心，哥的身體棒著呢，早餐也都有吃。」

葉宋摸摸鼻子，移了目光。

小青伸手抱住安好的手臂，臉頰在安好肩頭蹭蹭：「哥，今天晚上再回去好不好？等下吃完飯回來，我講英語給你聽，你看看我口語有沒有進步……」

「過來！」小青話未說完，凌皓北就在叫他了。

小青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安好，安好連忙開口：「怎麼了？錯了？」

凌皓北抬抬下巴，沖着小青開口：「你自己過來看。」

小青只能鬆開安好的手臂，一小步一小步地挪過去。

凌皓北指著作業本上的字跡開口：「你自己看看你寫的這是什麼！練草書呢？」

安好也過來看，咦了一聲：「挺好的啊，比以前好多了。」

凌皓北瞪他一眼：「你知道什麼！他現在天天都在練字，以前寫成那樣，根本沒法拿出來見人——我往前翻幾頁，你看看他昨天寫的，這裏——」

安好看過去，的確，字跡工整，很漂亮，相比起來，今天的就有些潦草了。

小青小心地看了安好一眼：「我，寫得快了點，但我沒有做錯，我都檢查好幾遍了。」

「是沒有做錯，可你知不知道，考試的時候，卷面整潔，字體工整，這也是印象分！特別是語文作文的時候，不管你寫得內容是什麼，可字漂亮了，老師印象都會好一點，分數也會高一些——你急什麼！安好來之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凌皓北直接把作業本塞到小青手裏：「重寫！」

小青苦着一張臉，可憐兮兮地看安好。

「看他也沒用，不讓你接受懲罰，以後都不會引起重視——我告訴你，一件事，要麼你不做，要麼，你就要盡自己全力，做到最好！知道嗎？」凌皓北沒法否認自己有點借題發揮，誰讓他看到小青對安好的親熱，就覺得眼疼呢？

覺得眼疼的人，不止他一個。

葉宋心裏恨不得把小青從窗子裏丟出去，這麼大人了，自己還坐不穩嗎？整個人靠在安好身上是什麼意思？

安好本來想幫小青求情的，可凌皓北最後那句話，說得太經典了，不得不說，這樣教育小青，真的是對的：「皓北，要不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去吃飯，回來再寫，你看怎麼樣？」

凌皓北看着小青那皺成一團的小臉蛋，心裏也着實有不忍，藉著安好的話就順水推舟，下了台階：「也行，回來得好好寫。」

「謝謝凌哥！」小青一高興，又去抱安好的手臂，笑眯眯地對着安好開口：「哥，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呢！哥，等下我們兩個坐車後面好不好？」

安好摸摸他的頭，笑了：「當然沒問題。」

凌皓北看一眼葉宋，卻見葉宋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在沙發上坐着——凌皓北想，難道他就不覺得小青和安好如此親密的畫面刺眼嗎？

葉宋當然會吃醋，可他也知道不能給安好惹麻煩，現在一口氣都在肚子裏憋著，等回去再好好和安好算賬！

在車上，葉宋坐在副駕駛，小青和安好在後面說話，好幾次，小青都湊在安好耳邊說，說完了，兩個人呵呵地笑，擺明了是不想讓前面兩個人聽見說話的內容。

凌皓北捏著方向盤，想着晚上回來怎麼收拾小青——既不能讓自己做惡人，又得讓小青心甘情願地接受懲罰。

小青那跟貓兒似的輕聲的笑，勾得他心痒痒的。

葉宋也好不到哪兒去，安好和他相處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多笑容，那滿臉的寵溺，都快羨慕死他了！

葉宋的計劃，就是以後爭取把安好榨乾，讓他沒有精力去應付其他的男人。

凌皓北的車子開得飛快，一心想縮短兩個人交流的時間，安好抬頭看了一眼，笑道：「皓北你開那麼快做什麼？咱又不趕時間。」

凌皓北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去晚了，菜都不新鮮了。」

葉宋點頭：「嗯，雞鴨魚肉也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安好也沒再說什麼，和小青兩個人又去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凌皓北一踩油門，小青哎呦一聲，腦袋就撞在了後座上。

安好趕緊扶住他：「撞痛沒有？我看看！」

凌皓北也嚇了一跳，停了車心裏慌慌的，嘴上也不服軟：「怎麼不坐好啊？我看看！」

小青揉着額頭：「沒事沒事。」

安好先凌皓北一步拉開小青的手，撩開他額前的發，仔細看了看：「都紅了——皓北你說你開那麼快乾什麼啊！」

凌皓北一看並無大礙，也就放心了，但看見小青白凈的額頭多了一塊紅印，他也有點心疼：「那我慢點開，你們看着點路邊，要是有藥店就下去買點葯。」

「不用，又沒傷著。」小青靠着安好的肩頭，安好給他揉着額頭。

「萬一淤血了怎麼辦？」安好對着葉宋開口：「你盯着點，看看有沒有藥店。」

葉宋嗯了一聲。

小青真是覺得沒什麼，一開始有點疼，後來都沒感覺了，但他拗不過安好和凌皓北，最後還是葉宋下去買了點化瘀消腫的藥膏。

安好給他抹上去，又用手把藥膏揉散：「皓北，以後開車可得注意，哪兒有你這樣突然加速的啊！」

凌皓北也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和葉宋差不多。

到了酒店，飯桌上，很顯然地分成了兩派——安好和小青敘舊，凌皓北跟葉宋拼酒。

安好偶爾對他倆說一句：「少喝點。」

餘下的時間，都跟小青去聊天了。

凌皓北和葉宋對視一眼，無聲地舉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