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那她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銘兒……」

看着朝崇螢走過去的蕭銘，花伊言怔怔地，下意識朝他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可終究慢了一步，於是便看見崇螢笑着抱起她的兒子，而蕭銘在崇螢懷裏，比在她身邊還要親昵自在。

「娘，娘……」

蕭銘在旁人面前似乎總有種超乎年齡的聰慧和伶俐，但在崇螢面前就正好相反，甚至會將自己最幼稚笨拙的一面展現給崇螢。

跟她撒嬌，賣萌，惹她關注自己。

崇螢順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笑着道：「知道，你娘親來了嘛，見到娘親開心嗎？」

「嗯嗯。」

蕭銘重重地點點頭，又抱緊了崇螢道：「你回家，開心。」

他開心花伊言來看他，開心花伊言對他這麼溫柔，也開心崇螢回家。

崇螢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着道：「嘴巴這麼甜，吃什麼了？」

「糖糕，姨姨給的。」蕭銘咧著嘴笑着答。

兩個本該有隔閡的人卻沒有任何間隙，一個像跟普通朋友聊天一樣，一個像對待至親之人一樣，誰也沒有將對方看做敵人。

花伊言愣了，她轉頭低聲問花琳琅：「他們……一直這樣好嗎？」

原來崇螢對她的兒子這樣好，而她的兒子……也更喜歡崇螢嗎？

花琳琅不知長姐心中癥結，只當她以為蕭銘在這裏會受委屈，忙解釋道：「螢兒對蕭銘很好，這裏的人對他也很照顧。」

事實上，蕭銘更喜歡崇螢和符央央，對她們，比對她這個親小姨都要親近。

花伊言望着兒子趴在崇螢肩頭的身影，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崇螢抱着蕭銘走過來，將他放在地上，蕭銘便懂事沒有再去纏着她，而是轉而跑到了花伊言身邊。

花伊言抱起他，站起身看向崇螢。

這還是崇螢回來以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崇螢摸摸鼻子，乾咳一聲道：「倒也不算，我見過你。」

她偷摸著進過皇宮不知道多少次了，只不過沒有正經在花伊言面前亮相而已。

花伊言很快反應過來，自嘲著搖搖頭道：「真沒想到……」

沒想到她在那麼久之前就輸了。

她猜到崇螢或許出現在了京城，但那也是前幾日才想到，卻不成想崇螢一直潛伏在暗處，悄無聲息地織起一張網，就等著最後網死她。

「我不明白。」

花伊言看着崇螢，都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她也沒什麼不能問了：「既然你那麼早就出現了，為什麼現在才動手？」

崇螢看了眼她懷裏的蕭銘，又指指花琳琅道：「因為有人費盡心思也想保住你的性命，我恰好也不想看見太多人流血，所以就費了點時間試試看。」

她說的輕鬆，可這其中需要花費多少額外的精力和謀算，更別提耗費的人力和財力……

花伊言自問，如果是自己，她絕對不會選擇這樣一個吃力不討好的路。

別人的死活與她有什麼關係？她要的是這個天下，不管多少人死，那都是必不可少的犧牲。

可原來崇螢不這麼認為，花伊言看着她，忽然道：「今日才知，原來你這人如此天真。」

天真到竟然會真以為天下可以不用流血就能得到。

「但我成功了不是嗎？」

崇螢笑得坦然：「有很多人跟我理念一樣，所以就算天真，我們也成功了，如今國泰民安，百姓無憂，這就夠了。」

花伊言目光微怔，她以為她和崇螢是棋逢對手，以天下為局各憑本事，卻不想只有她這樣認為，崇螢始終只想讓所有人都過得更好一點。

她們……根本不是同量級的對手。

花伊言在這個瞬間，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低頭看着蕭銘，如果她還是太后，她當然覺得蕭銘跟着她更好。

可如果她只是個普通百姓，她也會選擇崇螢選擇的天下。

她的兒子，跟着崇螢比跟着她似乎更好。

「姐姐……」

見花伊言長久不說話，花琳琅有些擔心地喚了她一聲。

她擔心花伊言對崇螢仍然心有怨恨，擔心她無法接受現實的落差。

聽到花琳琅的聲音，花伊言轉頭看了她一眼，輕笑着搖搖頭：「你擔心什麼？」

她轉向崇螢，笑着道：「你看我妹妹，以前擔心我會變成屠殺百姓的惡魔，後來又擔心我會死，現在我沒死成，她又開始擔心我接受不了失敗。」

「看來我真的是個很失敗的長姐，否則怎麼總是讓她這樣擔心。」

崇螢看了眼花琳琅，對花伊言道：「這樣不好嗎？」

有家人擔心着，牽掛着，不管飛到哪裏，也永遠不會擔心迷路，因為家人會緊緊地抓住那根拴着你的風箏線，就算你深陷深淵，他們也會拼盡全力將你拉出來。

「是啊，也挺好的。」

花伊言長嘆了口氣：「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也能像這樣聊天。」

「我也沒想到。」崇螢點點頭，又說，「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我們也可以試着做朋友。」

她倒是隨時隨地不忘誇自己：「我這人應該還挺受人喜歡的，只要你不嫉妒我的話。」

「噗~」

花伊言被她這話逗笑，捂著唇輕笑道：「這倒是，以前我就覺得你有趣極了。」

兩人如老友重逢般閑談，氣氛看起來不算熱絡，卻也沒有冷淡尷尬。

花琳琅在一旁緊張半天，這會兒才悄悄鬆了口氣，就聽見崇螢問：「星樓和蘭檀呢？」

「去給那孩子看病了。」說完花琳琅看一眼花伊言，接着道，「就宮裏那一家三口。」

「他們也不是一家三口。」

花伊言忽然插口道。

崇螢眉頭微蹙：「不是一家人？」

花伊言點頭：「那孩子天聾地啞，那對老夫婦不知道從哪兒把他拐來的，對他也不好，那小孩活生生被養成了個木頭，不管打他罵他都沒有反應，也不會哭。」

「阿鑫將他帶回宮的時候，說這樣的人最合適中蠱，其實我知道若不是阿鑫將他帶回去，他多半已經被折磨死了。」

「他待在我那兒，也不全是怕我對付他那對父母，只不過他是個木頭，不會說不會做，也不知道去哪兒罷了。」

崇螢聽完花伊言的話，抿了抿唇：「我去看一看他。」

她轉身便走，花伊言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問花琳琅：「你說她連離村的人都收留了，現在又這麼着急一個小啞巴，她這樣的人，應該不會介意銘兒有我這樣一個娘吧？」

「螢兒當然不會。」

提及崇螢，花琳琅永遠是一副驕傲的語氣：「用她的話來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還說她不擔心有誰會背叛她，因為不管是誰，她都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解決。」

「這樣……」

花伊言鬆了口氣，低頭怔怔抱着懷裏的孩子，喃喃地說着花琳琅聽不懂的話：「那就好，那就好……」

那她就可以放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