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元宵佳節至

玄青自也感到異樣，但他絲毫不理會眾人驚駭的目光，只是自顧自走到一旁站着，朝李堂主微微點頭，便不再言語。

歸無計登時明白過來，原來他穿着漆黑長袍，與自己之前戴着獅子狗面具時別無二致，陶毒蛇與雷獸早就在暗地裏向旁人吹噓他的身份，此時諸多線索碰在一塊兒，自然對他是神狗俠之事深信不疑。

但他不聲不響，旁人也自然不好多問，一時間眾人面色凝重，氣氛頗為尷尬。

李堂主笑道：」玄青兄弟，你回來的可真是時候，咱們大夥兒剛剛死裏逃生，有好些話要商談哪。不過此事算是了結，倒也不急於一時，只不知歸兄弟與玄青兄弟兩人此番遠行，還算順利么？」

玄青「嗯」了一聲，慣例不再答話。歸無計連忙答道：」回稟堂主，咱們已經與法鏡大師會過面了。他絕非少林寺中的叛徒，這一點咱們深信不疑。「當下將他們與法鏡會面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說了。

眾人想起段南豹的舉動，又聯繫法鏡所說的話，堂上頭腦清楚之人，如雪雲寒、莫愁與李堂主，立即便懷疑這少林之劫難為段南豹的詭計。一位白鬍子的老頭兒手掌重重拍上茶几，罵道：」這段南豹枉為一代大俠，行事居然如此奸惡，竟然與蒙古人勾結做了漢奸。也不知道他此時跑哪兒去了，依我看，咱們定要好好搜尋此人下落，將他擒住，千刀萬剮，以謝死在他手下的武林同道在天之靈。「

他這麼一罵，眾人登時將目光集中到段厲水身上。他身為段南豹侄子，自然有重大嫌疑，但眾人仔細回想他期間表現，又不免對他心生同情。

段厲水痴痴獃呆，神色一片茫然，像是失心瘋了一般。莫愁坐在他身旁，朝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似乎在竭力安慰於他，段厲水眼中出現感激之色，愣愣的望着莫愁，臉上肌肉微微抽動，似乎心中有千言萬語。

莫愁」嫣然一笑「，輕輕捏了捏段厲水手掌，似乎意在鼓勵，段厲水目光中現出柔情，想要說話，卻欲言又止。

兩人這番神態，眾人瞧得清清楚楚。堂上眾人大多都還以為莫愁乃是女子，見段厲水這般神態，心中皆各有想法，艷羨嫉妒者有之，鄙夷不屑者有之，更有些人暗暗歡喜，知道這段厲水武功極高，若是能被莫愁拉攏過來，江龍幫更得一高手相助，只怕便能橫行江湖，再無旁的門派能與江龍幫一爭雄長。

歸無計想起段南豹的遺言，心頭隱隱不安，但此時他不明實情，自然不能貿然行事，更不可由此產生偏見，以免錯怪了段厲水。他聽蘭兒拉着雪雲寒的手輕輕笑道：」雪妹妹，你還不快些上前好好勸勸段莊主？若是再耽擱一會兒，只怕莫愁兄弟又會把他的魂勾走啦。「

雪雲寒喜氣洋洋，輕聲答道：「如此最好，省得他總是糾纏老子。若是將來老子不答應他，反而惹他生氣，萬一倒打一耙，說老子用美人計勾引他，老子只怕無處伸冤啦。」

歸無計想：義妹張口閉口就是「老子老子」，與段叔叔當真有的一比。又想：蘭兒怎麼知道這些事情？是了，定是段厲水找到義妹，這才與江龍幫一道營救段叔叔，蘭兒由此知道了他倆之間的這一番糾葛。

莫愁待誰都親切友善，這一番溫言軟語，段厲水頓時彷彿被他迷住，只怕又是一個不分男女的。只不過段厲水武功如此高強，又精通醫道藥理，如何會看不清莫愁的性別？想到此處，歸無計細細查看，一時大為吃驚，他見莫愁雖然英姿颯爽，手腳利落，但從他動作之中，哪裏又看得出是位鬚眉男子？

這些年輕男女胡思亂想，老成持重之人，自然也有自個兒的話題。一位堂主忽然問道：「這位玄青兄弟，你說，這段南豹跑到哪裏去了？」

玄青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那位堂主臉色一變，似乎想要發作，但想起此人武藝通天，萬萬得罪不起。

又一位堂主笑道：「我看這位玄青兄弟器宇軒昂，特立獨行，當真是一等一的好漢。李堂主，我荊山堂這次為了幫你成事，被韃子殺了好幾個兄弟，你可得想個法子，好好補償我。「

李堂主尚未答話，又一位堂主跳了起來，嚷道：」你荊山堂有所折損，我北流堂難道就沒有兄弟犧牲性命么？李堂主，我向你討個人，我看這玄青兄弟是個頂天立地的人才，不如調到我北流堂辦事。我陳勇年紀大了，沒多久就會隱退，我看玄青兄弟天縱奇才，正好繼承我的位置。「

李堂主面色尷尬，連連討饒，誰知莫愁站起身來，走到玄青身邊，遞過一杯酒，說道：」玄青兄弟，我敬你一杯。「

玄青瞧了他一眼，眼神中微感詫異，歸無計見他手指倏忽間在空中連點數下，他動作隱秘，出手極快，除了歸無計之外，旁人誰都沒看清楚。歸無計以為他下手偷襲莫愁，不由默默替莫愁捏了把汗，誰知幾招過後，莫愁什麼都沒察覺到，依舊面帶微笑，將酒杯送到玄青手中。

玄青目光本就冷漠，此時望着莫愁，更是寒冷的有如冥海，莫愁卻依舊笑意盈盈，眼中滿是崇敬親切之意，歸無計想起這是莫愁與玄青首次靠近了說話，不知玄青剛剛做了什麼。

莫愁說：」玄青兄弟，我聽李堂主說，你辦事從來單槍匹馬，獨來獨往，而且從來未曾有負李堂主託付之事，這等英雄氣魄，我看咱們江龍幫，可沒幾個人及得上你。你若不嫌棄我們總堂遙遠，不如與我一同回去，我們總堂深入敵後，處境艱險，若能得你相助，咱們齊心協力，定能將蒙古韃子的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歸無計聽他聲音蕩氣迴腸，纏纏綿綿，光憑這等悅耳之聲，真不知能迷倒多少英雄好漢，雖然他身為男子，卻將一眾年輕男子迷得神魂顛倒，只怕即使是蘭兒與雪雲寒，也比不上他這等」風華絕代「。

玄青一飲而盡，說：」我就留在這兒，哪兒也不去。「說罷將酒杯一扔，這陶瓷酒杯擊破屋頂，又垂直落在地上，居然並未碎裂，深深陷入石板之中，就彷彿鐵鑄的一般。

莫愁臉現失望之色，隨即笑了起來，說道：「玄青兄弟忠心耿耿，在下更加佩服啦。」退回原位，依舊神情自若，絲毫不以為忤，歸無計見他如此胸襟，不僅也暗暗佩服。

玄青忽然傳音對歸無計說：「無計，莫愁的功夫源遠流長，流毒無窮，你面對他時，可千萬莫要放鬆心神。」

歸無計莫名其妙，心底卻不大相信，傳音敷衍道：「放心吧，玄青師父，無計理會得。」暗想：莫愁可從來沒害過我，怎麼張兄與玄青師父都對他有這等偏見？咱們兩人生死之交，他功夫再古怪十倍，也不會用來害我。他要殺我，哪還會等到現在？

李堂主聽玄青表明心跡，頓時鬆了口氣，笑道：「諸位，諸位，你們遠道而來，助李某一臂之力，李某心裏可感激的無以復加。如今諸位都蒙受損失，李某心中自也愧疚。這樣吧，每一位折損的兄弟，李某奉上黃金一百兩，算是聊表心意，告慰這些烈士的在天之靈。」

眾位堂主聽他這般說，心知不便苦苦相逼。又想大夥兒齊心與蒙古人作對，自也不該如此斤斤計較，況且平時李堂主手下八仙都幫過眾人大忙，如今這番勞累波折，算是還李堂主的人情吧。

李堂主設宴款待眾人，眾人死裏逃生，心底其實頗為高興。莫愁坐在段厲水身邊，與他說說笑笑，言語甚是投機。蘭兒不停逗弄雪雲寒，雪雲寒毫不示弱，反過來揶揄她，口中風言風語，紛紜流轉，蘭兒如何招架得住，一時滿臉通紅，只是往歸無計這邊求助。

歸無計隨口安慰幾句，又望向香兒。香兒坐在文長身邊，她活潑可愛，伶牙俐齒，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雖然隔開一丈有餘，歸無計卻能隱隱聞到她身上香氣，這香氣若有若無，彷彿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旁人雖然身在這香氣之中，但大多卻毫無察覺，只覺得心安理得，心情舒暢，就好像飲了醇酒一般。

他忽然心想：莫非香兒。。。。莫非她就是段叔叔的小女兒？

這念頭一起，他頓時覺得心神激蕩，思緒起伏。他想：是了，我真是愚不可及，我早該想到此節。常百草小兄弟說，香兒與禪芬郡主極為相像，禪芬郡主自然就是段叔叔的大女兒了。因為我練過玄天伏魔功，所以我對香兒身上的香氣感應比常人靈敏的多，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覺得內力增長奇速。

他望着香兒，想起段南豹坎坷傳奇的一生，一時間淚眼模糊，激動的難以自已。

香兒也注意到了歸無計，見他注目自己，稍感局促，可隨即又露出燦爛笑容，朝歸無計輕巧鞠了一躬，喊道：「無計哥哥，你這般瞧我，是不是愛煞我啦，當心蘭兒姑娘吃醋啊。「

歸無計苦笑起來，扭過頭去，心中默念道：段叔叔，無論那妖魔有什麼陰謀，無論他武功高到何種地步，就算我拼出性命，我也定會守護香兒與禪芬郡主的安全，不讓那妖魔的奸計得逞。你若在天有靈，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在這喧鬧聲中，屋外炮仗躥入天際，一時將夜空染成絢爛的光之海洋，眾人湧出屋子，抬頭望着天際，興頭十足，歡聲笑語，連綿不絕。

歸無計見到莫愁與段厲水兩人遠離眾人，站在一旁，段厲水溫柔的握住莫愁的手，旁人若不知實情，望見他們，瞧來就像是一對璧人一般。

玄青不喜熱鬧，自然又不知跑到了何處。歸無計微微一笑，從人群中悄悄退出，施展身法，頃刻間也不見了蹤跡。

煙花落下，四處張燈結綵，三江鎮的元宵佳節，終於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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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豹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