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命運前夜(6)

第153章 命運前夜(6)

第153章命運前夜(6)

這時候巨大的黑影出現在他背後,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艾雷斯男爵忽然有種將要跪下的感覺。

「殿下也想點歌。」那人低聲說,聲音彷彿金鐵撞擊。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魁梧的巨人穿着鐵黑色的軍服,胸前懸掛着成排的勳章,他的身高超過兩米,強壯得像頭獅子。

他將滿滿一托盤金幣放在桌上,隨即轉身離去。直到他走遠了,人們才從那巨大的威壓下解放出來,那到底是什麼怪物啊?極度張揚的雄性力量,極度沉默,眼中卻透著濃郁的血腥氣,艾雷斯男爵在他的掌下,感覺會被一把捏碎。

所有人都看着那名軍人的背影。軍人返回自己的桌邊,單膝下跪行禮,隨即起身沉默地落座。

人們這才注意到那一桌的氣氛不同尋常,旁邊掛着一圈猩紅色的簾幕,客人始終不曾露面。在特洛伊酒店裏,只有最大的那圈沙發可以垂下簾幕,供某些不願意暴露身份的貴客使用,費用當然也是極其的高昂。

現在那圈簾幕被緩緩地拉開了,露出成排的後背,沙發上坐滿了穿軍服的人,他們並排起來,簡直就像是一道鐵牆。

鐵牆隨即也裂開了,主人終於露出了真面目,軍服佩劍,白色長靴,淡金色的長發用一根粉紅色的髮帶紮起,萬古冰川般的小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她是那麼的美,卻又那麼的冷,叫人不敢靠近,卻又不願遠離。

她飲著一杯白水般的東西,但識貨的人都知道那可能是世界上最烈的烈酒,產自寒冷的北方,有着「伏特加」之名。

這就是葉尼塞公主,瓦蓮京娜·羅曼諾夫,和她的神怒騎士團。

驚變

德隆爵士嚇傻了,他知道那桌坐了一桌軍人,服務生告訴他的,但那桌客人落座之後就完全沒有露過臉,酒水都是由軍人出來接進去的,所以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葉尼塞公主光臨了自己的店。

這幾個月里,瓦蓮京娜之名已經響遍了翡冷翠,絕對不可能認錯。她公主和葉尼塞特使的雙重身份,即使去法老宮那樣的地方也會被夾道歡迎,特洛伊酒店的級別,根本無法承受這位公主的身份。

德隆爵士急忙沖了過去,半跪在公主的面前,獻上最大的敬意。

瓦蓮京娜蹺著二郎腿,纖細的腳尖輕輕地勾著,一隻手把玩著水晶酒杯,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夠統御這群獅虎的人,但她只要一抬眼,神怒騎士們就會立刻欠身,做出反應。

「不知道公主殿下駕臨,特洛伊全店倍感榮幸!」德隆爵士的聲音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否需要立刻清場?」

「就是為了找個熱鬧的地方喝杯酒,清場了又有什麼意思?」瓦蓮京娜淡淡地說。

德隆爵士一愣,心說這位公主的性格還真是別緻。他並不知道西澤爾和瓦蓮京娜的婚約,這件事只在很上流的階層悄悄傳播,所以他能想到的也只是如何令公主滿意。

「艾蓮有幸能為殿下歌唱,是她的榮幸,不知道殿下想聽什麼歌?」德隆爵士問。

這時候他根本顧不上艾雷斯男爵和西澤爾他們的競價了,瓦蓮京娜要聽什麼那就是什麼,誰敢忤逆葉尼塞公主呢?瓦蓮京娜拆了他這家店他都不敢說話。

「我也點她不唱,或者小聲地去給那個男孩子唱。」瓦蓮京娜說,「我想安安靜靜地喝酒,讓那位聲音很大的先生閉嘴,他吵得就像只被閹割過的公鴨。」

「殿下的意思是?」德隆爵士愣住了,瓦蓮京娜根本就是站在那些騎士一邊的,她也根本不想掩飾。

「你看我是誰?」瓦蓮京娜問。

「您是……葉尼塞公主。」德隆爵士茫然了,這有什麼好問的么?答案顯而易見。

「不,我首先是神怒騎士團的副團長,一位騎士,然後才是葉尼塞公主。」瓦蓮京娜看着他的眼睛,「在我面前,如果是一位騎士和一位貴族同時想要一件東西,當然是騎士應該得到它。我不尊重那些因為血統而獲得地位的人,他們不配。」

「何況我是女孩,」瓦蓮京娜忽然淺淺地笑了,「我在一家屬於男人的店裏喝酒,但我仍是女性,我會願意看着一個女孩在我面前被欺負么?」

她笑起來真是很美的,就像冰河解凍,萬物復甦,但那笑容瞬間又收斂了。她冷冷地揮手:「現在讓我安安靜靜地喝酒!」

簾幕重又垂下,將公主和她的騎士們籠罩起來。沒有人再敢去碰那道簾幕了,眼下那是葉尼塞王國的屬地。

事情就此落幕了,再也沒什麼懸念,狂怒卻又無處發泄的艾雷斯男爵被德隆爵士推搡著、拖抱着離開了西澤爾他們的座位,只留下艾蓮和男孩們。

他們這桌忽然就安靜下來了,服務生經過的時候都小心翼翼,葉尼塞公主的威嚴籠罩着這張桌子。

「老闆你的妞怎麼會在這裏?」昆提良突然出聲,他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有種戰場上被逼到絕境,準備自爆甲胄的時候,忽然殺出莫名其妙的援軍的感覺。

「她不是我的妞。」西澤爾只好嚴正申明這一點。

「真看不出她也是喜歡燈紅酒綠的女人呢……內心應該是有相當狂野的一面啊,」唐璜沉吟,「葉尼塞公主攜部下酒場尋歡,巧遇未婚夫,這要是上了明天的新聞,可就有意思了。」

「還有為未婚夫挺身而出!」昆提良大聲說。

「別想得太多,公主未必是在對老闆示好,那位公主似乎就是非常傾向于軍人而不喜歡貴族,這桌上起爭執的要不是老闆,她沒準也會出頭。」阿方索說,「你沒聽她剛才的話么?她在公主的身份之前,是神怒騎士團副團長。」

「阿方索騎士,很準確的判斷。」瓦蓮京娜那略帶葉尼塞口音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然後是大半瓶伏特加烈酒被人擱在了桌上。

一瞬間滿桌都是忍冬香氣。酒精令瓦蓮京娜那張霜雪般的臉上略帶紅潤,讓這位女騎士多了幾分小女孩的嬌俏,真不知道這樣的她是怎麼鎮住後面那排魁梧的神怒騎士的。

所有人都趕緊起身,沒想到瓦蓮京娜還會光臨他們這桌。西澤爾也不例外,他無意當着大家展現自己未婚夫的身份,而是微微欠身行禮,就像一般平民遇到貴族時那樣。

瓦蓮京娜也沒有跟他搭話的意思,而是打量了唐璜幾眼:「唐璜,刺客型騎士。」接下來看着昆提良:「這就是那頭牛吧?」

唐璜聳聳肩:「是的殿下,一頭波濤菲諾出產的好鬥牛,遇到什麼障礙都會撞過去,撞死都不知道回頭的笨蛋。」

「幸會,昆提良騎士。」瓦蓮京娜微微點頭,她對騎士們說話完全是另外一種口吻,不見公主的驕傲,好像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至於我親愛的未婚夫,你居然也會來酒場喝兩杯?」瓦蓮京娜最後才跟西澤爾說話,「既然來了就不要那麼拘謹放不開,騎士們請幫我照顧他,如果他覺得無聊,就找個女孩子陪陪他好了……我想……」公主的眼角有一絲促狹的微笑,一閃而逝,「他應該是喜歡那種溫柔乖巧的女孩子吧?」

「剩下的酒留給你們了!」沒有等待西澤爾的回答,公主就轉身大氅飛揚地出門而去了,「別喝這店裏的劣質酒,我帶來的才是真正的伏特加!」

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氣中還殘餘着她身上那股特殊的忍冬香氣。唐璜擰開那瓶酒嘗了一小口,簡直就是一道火流從舌入喉,燒得花花公子直吐舌頭。

「老闆你真要嫁給她么?」唐璜誠懇地問,「那我們算陪嫁么?」

西澤爾灰頭土臉地坐下,無話可說。他這是第三次見瓦蓮京娜,每次瓦蓮京娜表現出的狀態都不盡相同,有時溫柔有時豪放,有時還有點惡作劇,這讓他根本看不透這位未婚妻。

不過,他開始有點想要了解瓦蓮京娜了。

騎士們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沒人注意到艾蓮的臉色很難看,她幾次欲言又止,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

「艾蓮你怎麼了?」還是昆提良覺察了這一點。

「你們趕快走!」艾蓮抬起頭來,神色惶急,「公主殿下走了,艾雷斯不會放過你們的!」

唐璜一怔,隨即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那不是正好么?我們也沒有準備放過他。」

「你們……你們還不知道他是誰……」

「蠢貨。」阿方索首先下了定義。

「沒膽的色鬼,差勁的傢伙。」唐璜聳聳肩。

「我知道他是男爵,那又怎麼樣?」昆提良說,「老闆家裏的男爵一堆堆的,伯爵以下都不好意思跟親戚們打招呼。」

西澤爾沉默了一下,還是微微點頭認可了這一說法。如果博爾吉亞家族算他的家,那確實如此,伯爵以下連跟家長們同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侯爵、公爵也不稀罕,至於赫克托耳家長這種在幕後主宰國家命運的人,全都自稱沒有爵位。

爵位這種東西對真正的大人物來說都是侮辱,他們自己就是授予爵位的人。

「不是的,他確實是男爵,但他的哥哥是位伯爵,他家是伯爵之家,他因為是次子所以沒有能夠繼承伯爵的爵位。」艾蓮說,「他哥哥是翡冷翠騎警的一位長官,很多事情他通過正常手段解決不了的都會找他哥哥,他會用騎警對付你們的!」

昆提良微微一驚,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和艾蓮逃走,確實是半路上被艾雷斯男爵和德隆爵士帶着騎警截住了,那幫懶懶散散的騎警怎麼會來得那麼快?

「騎警又算得了什麼?」唐璜根本無所謂,「敢於得罪我們的騎警,應該是厭倦了人生。」

他確實有資格這麼說,他們現在是軍部的人,而騎警雖然直接負責翡冷翠的治安,但軍部的事情,騎警是不敢管的,軍部的老爺們看騎警,就當是看騎着馬的儀仗隊。

軍人犯法是不在普通法庭審判的,而是上軍事法庭,所以軍人在騎警的管轄範圍之外。而且同是武裝力量,騎警配發的武器是軍部玩剩下的,動用騎警頂多就是把幾百人投入監獄,軍部卻可以毀滅國家。

過去也有過騎警和軍部因為某些事情衝突起來的情況,騎警仗着在城裏的人數眾多,短時間佔了優勢,但是軍部高層一怒之下出動了戍衛隊,區區一支百人的職業軍人就把上千人的騎警頂在槍下不敢動彈。

事後樞機會都不敢處罰軍部,軍部高層中有十幾位樞機卿,這些樞機卿同時沉默,大主教們也得權衡輕重。

「可他……他不擇手段的!」艾蓮緊緊地抓着昆提良的胳膊,「他是個瘋子!」

艾蓮沒法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因為這裏面的水太深了。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只是艾雷斯男爵的表面,私下裏他有另外的「生意」。

騎警掌握著這座城市的治安,也就衍生了很多「做生意」的空間,武器、藥品、黑市物資的買賣,還有數額龐大的保護費市場,這些都在騎警的「保護」之下,一個願意收受贓款的騎警長官,他私下裏的富裕程度可能不亞於一位公爵。

但騎警長官是不會親自出面的,往往都委託給親戚。艾雷斯男爵就是這樣一個好親戚,艾蓮隱約知道跟他私下裏來往的都是些什麼人,還見過他家裏那恐怖的地窖,地窖深處陳列著刑具。

艾雷斯男爵帶她看那些東西,既是恐嚇也是炫耀自己的勢力,他輕描淡寫地說:「只是些嚇人的小玩具,讓那些不懂事的傢伙乖乖的。」

可刑具上分明還有不曾干透的血跡,地下散落着被撬下來的指甲……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似乎有大群穿着軍靴的人從遠處逼近,其間還夾雜着嘹亮的馬嘶聲。

所有客人都愣住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一支軍隊即將從酒店門口經過么?翡冷翠的城市道路上怎麼會有軍隊經過?聽聲音簡直就是一場武裝政變!

「唐璜,出去看看!」西澤爾低聲說。

他的話音剛落唐璜就已經沖向了門口,鬼魅般的身影高速閃動,頃刻間他已經站在了門外的雨幕中。

門前的服務生也嚇傻了,他們從未見過這種陣仗,數以百計的騎警封堵了街道的兩頭,其中還有幾輛重型車輛,這是軍用裝備,騎警裝備並不多。

面容冷峻的騎警長官騎着白色的駿馬,慢悠悠地拔出短槍,對天空鳴槍:「我們來這裏是抓捕危險的罪犯!無關人等全部離開!」

槍聲之後,重型車輛上的蒸汽喇叭吹出嗡嗡的警報聲,騎警長官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神色。

「媽的!混球還真敢玩啊!」唐璜摸了摸自己的腰帶。

獅子心

唐璜返回的時候,酒店裏已經亂成一團了,人們爭相往外跑。那種警報聲意味着騎警來這裏是要抓捕「恐怖分子」級別的罪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動用槍支等致命武器,誤傷是非常可能發生的。

難道說酒店裏混入了恐怖分子么?每個人都心慌意亂。

唐璜好不容易逆着人流返回桌邊,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前後幾分鐘,局面全變了,神色猙獰的艾雷斯男爵一隻手拽著一根鐵絲套住艾蓮的脖子,另一隻手高舉一個酒瓶,酒瓶里插著一根棉芯,棉芯上飄着火苗。

艾蓮面無血色,裙子濕透了,黏在身上使其曲線畢露。

「別亂動!否則我燒死這個婊子!」艾雷斯男爵尖聲吼叫着。

西澤爾阻攔著昆提良以免這頭蠻牛控制不住就衝上去了,阿方索冷著臉站在一旁,伸出右手似乎是要艾雷斯男爵冷靜。其實唐璜知道阿方索的機械臂里藏着一支隨身槍。

在他離開的間隙里,艾雷斯男爵忽然從旁邊衝出來,把鐵絲套在艾蓮的脖子上,把她從昆提良身邊拉走了,然後一瓶瓶地往艾蓮身上倒酒,那些酒雖然劣質,但燒起來根本不可能瞬間熄滅,若點燃了艾蓮輕則被全身燒傷,重則死在這裏。

那根細細的鐵絲也是要命的,細到那種程度就不是勒死一個人了,而是切斷一個人的喉嚨,所以阿方索不敢動。

此刻的艾雷斯男爵簡直變了一個人,像頭髮情或者受傷的野獸,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不時地舔著艾蓮的臉,奸笑着說:「真是好女人啊!皮膚細得絲綢似的!舔著真帶勁兒!想要是不是?想要就過來拿啊!」

阿方索看了唐璜一眼,唐璜微微點頭,深呼吸。他們中有一個人是刺客型的騎士,艾雷斯男爵不知道,唐璜動手的話,一秒鐘內艾雷斯男爵就得死,未必有機會點火和勒斷艾蓮的脖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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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熾(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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