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二章
一早八點半,凌霜便放棄了賴床，梳洗收拾后出門。
因今日是她生日,她便挑了顏色鮮艷的紅色裙裝，細腰長腿,高挑熱烈。
「晚上別回來太晚。」凌夫人殷切叮囑，「這周你爸爸有個老朋友住院了，我們倆一起去看他,所以……」
「好啦媽媽，這事兒你都說過起碼二十遍了。我不會失落的，天天在家哪天你不把我當寶貝,不用特意用今天來證明。」她從玄關走回來抱着母親大人的腰蹭了蹭,撒嬌道。
「嗯。」凌夫人摸摸女兒的頭,覺得今日特意妝扮過的女兒特別耀眼，便略帶躊躇地道，「是不是去見男朋友？」
她嘴角抽搐：「我還單著呢媽。要擔心你也得擔心凌昭。」今天可是他奔現的大喜日子。
——雖然昨晚半夜她才臨時通知兄長本公會有聚會，但她可不會為兄長狼狽趕回n市而感到羞愧。
今天她最大！
但這陽光燦爛的日子，終於在她出門后不到五分鐘就罩上一層霧霾。來源即時小區門口停著的那輛私家車。
「凌霜兒！凌霜兒！」
欺負她跑得沒他的聲音快，他光叫她的名字還不夠，還對着她招手。
她原本想無視掉，但駕駛座上那個笑得一臉燦爛的青年實在是讓她無法在門衛的注視下假裝路人。
「……施涵哥。」她硬著頭皮停下來，站在車門邊和他打招呼。
「上車吧。」對着她，他笑成一抹陽光。
「不了，我有事……」來不及思考為何他會這麼準確地在小區外守株待兔，她只想趕緊走離這個笑得讓她心虛的臉。
「上來。」他不依不饒地道，「你要和通宵沒睡趕回來的老男人較勁嗎？」
「……」她停下來，歪過頭看車內那張一貫孺雅的面孔，「哪有！」一如既往的白裏透紅好不好，這都叫通宵沒睡的臉，那美容覺這個詞還有什麼意義？！
「你過來看！」穿過車窗，他拉住她的手腕，拉近，「眼鏡擋住了黑眼圈而已。」
她心裏一慌，沒來由地覺得他拉住自己的地方開始灼熱，卻還要催眠自己——沒事沒事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瘸了的那會，他還不是每次送她去換藥都會有肢體接觸。
「你在想什麼呢凌霜兒。」摘了眼鏡的某人心想這死丫頭對着手腕看作甚，「看臉！」
她眸光流轉，視線上移。
一如記憶里的膚白如玉，笑眸微彎，嘴唇弧度美好又性感……
說是黑眼圈，不過是眸下淡淡青色，不仔細看根本可以無視。
這雙眼。
似曾相識。
她的臉第一次離他這麼近。
他首次如此清晰地欣賞她的美麗。
巴掌大的臉，皮膚白皙得幾近透明；眸底泛著水光，卻又不是嬌弱羸弱的模樣；嘴唇是優美的菱形，唇瓣飽滿又粉嫩，唇角微微上翹，俏皮又誘人……
手上一松，她竟然掙脫了。
也將他眼中一剎那襲來的朦朧驚醒。
「……」她不自在地退後，假裝太陽太大，炙烤了她的臉頰。
他重新戴上眼鏡，靜待這丫頭髮現乾坤。
手腕上的熱度隨着脫開他的手而降掉，她好受了點，趕緊要跑。
「……」瞧她這蓄勢待發的模樣，他頭一次對這丫頭的笨感到悲傷，「沒有什麼發現嗎？」
「……黑眼圈很大。」她只想速逃，張口就是敷衍。
「……是有多笨！」他終於忍不住笑罵。
她假裝沒聽見。
這回玩大了，平時誤導這丫頭得太過，她連他不戴眼鏡的真容看過了都認不出是蠶。他真為她的單純又喜又悲。
眼瞧著這一根筋的姑娘如一團跳躍的火焰，卻離他越來越遠。他終於忍不住出聲：「小白。」
她居然在這聽到了蠶在叫她。
幻聽了！
她還沒對蠶到牽腸掛肚相思成疾的地步吧！
手腕一緊，又是熟悉的溫度。
不燙人，卻又迅速地讓她消下去的紅暈燒到耳根。
「放手。」她抖著聲音命令，炙熱已經蔓延到頭頂。
「小白，你這樣假裝鴕鳥是不對的。」他看着她的發頂心，看陽光在她頭髮上灑下細碎金芒，他忍着親吻她發頂的衝動說道。
「……卧槽！」她猛地抬頭，眸中水光散去，餘下的居然是——凶光。
不需要再多言語。
她當然知道了真相！
還有什麼比一句小白更能說明一切？
她居然還覺得她幻聽了！
她居然還在自責？！
她居然還為自己利用蠶來忘記施涵而感到內疚！
但她卻口拙，一句指責都出不來。只能又驚又怒地看着這個讓她的世界一秒內翻江倒海的青年男子，斟酌著在哪個部位給一拳最解此刻心頭怒氣。
「別生氣了，冷靜一點。」他還是含笑鎮定的模樣，絲毫不畏懼這個空手道少女緊握的拳頭，甚至還沒臉沒皮地說，「情緒穩定一點，你現在應該從生氣轉到感到開心這個狀態了。」
「開心你妹啊！」別忘了當時不肯接這貨電話就是因為：他！有！女！朋！友！
「一邊有女朋友一邊還來招惹我你當我是什麼人！」
「你以為一直和我玩遊戲我就得傻乎乎地將遊戲里的人和你統一起來然後喜極而泣終成眷屬嗎？」
「多比我有幾年的閱歷，於是更加覺得我好騙了吧！」
「一直隱藏着然後誤導我，看我在你面前像個傻逼一樣你一定很開心吧！」
「讓拒絕和年長八歲的男人談愛的女生落到你手心，你一定滿是成就……」
她眸底霧氣聚攏，口不擇言。
原只是恨聲指責，卻越來越激動，情緒崩壞下的胡思亂想讓她眼中水滴搖搖欲墜。
「死丫頭。」他嘆息著，擁她入懷。
懷抱溫暖。
但也僅有這一秒。
她下一秒便拳打腳踢著要掙脫：「放開我！」
「不放！」他聲音又靜又堅定，下巴頂着她的額發，緩緩道，「我沒有女朋友。這事兒後面再解釋，但是你先記着，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別的女人。」
「騙人！」她才不會被他的緩兵之計騙到！繼續拳打腳踢。
「好好。」把她不安分的手臂箍緊，他在疼痛著享受第一次美人在懷，「我們就從女朋友說起。」
「放開再說！」繼續拳打腳踢。
「……放了你就跑了。」他低笑。
「我不跑。」
「那上車。」
「我不上！」
「那我不說了。」
「愛說不說！」
「……」
在表白這件事上，施涵第一次領教了凌霜從他身上學到的淡定。
深吸了一口氣，他找回點自信。
「我抱着你站這也行，你們小區門衛關注我們很久了。」
「你大爺！」重新開始拳打腳踢。
「上車吧。」
把車開到路邊停好，他從駕駛座換到她所獃著的後排。
「離我遠點。」她眼睛紅紅的警告。
「我說完就滾。」他舉手保證。
他的示弱為他爭取到了她聆聽解釋的時間。
但她故意和他隔遠的姿態讓他有點兒失落：「不然我們還是出去說吧。」出去還能抱着防止她跑。
她白他一眼，微紅的眼眶將她想表達的嫌棄打了個大折。
「趕緊說完趕緊滾。」她對他的禮貌已經在蠶和他劃上等號時消失，怒氣值滿槽的她已經懶得斟酌用詞。
「第一次提女朋友，我說我正在追，那時候我就在想辦法追求你。」
「騙人！」她根本沒有感覺到！
「聽我說完。」他抽著嘴角，感到追這麼笨的妹子真心吃力：人家神經粗還會怪你表現不明確。
「後面你每次問進展，我都按照我們的進展在回答。譬如去年底，我在忙年終，你在忙期末，都沒有時間見面。再後來你生氣了，不再接我的電話。那個時間，你應該記得。」
她眼睛一酸，當然記得。首次明白自己心動，就立即被他身邊的女聲給澆了一盆冷水。
「那天是顏凱兒在我邊上……」瞧她又一副「原來是你的老熟人」的泛酸眼神，他也不細說前因後果，「我們在ktv喝酒，接你電話時我醉了，她正好在撒酒瘋。」
「……牽強。」信了幾分，但這男人信口開河的本事加上蒙了她許久的前科，還是讓她無法釋懷，連帶着事情的可信度都大打折扣。
「我知道，所以當時你生氣地掛電話后我立即拍了照片，還有時間和地點在。」他遞過手機，給首長檢閱，「還有顧逸的語音為證。你要是不信，我現在打電話過去，他也給我做證。」
她不接手機，遠遠地瞧了一眼。照片中確實是顏可兒兩頰酡紅地趴在ktv，桌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好幾個酒瓶，而且以顏可兒那一身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的牛仔褲加緊身襯衫的打扮，兩人明顯是清清白白的純喝酒狀態。
她扭過頭去，不說話。
「我沒有生氣地掛電話。」她說，氣場卻弱了不少。
「沒有生氣為什麼後來我電話都不接了？」他注意到她情緒的細微變化，不動聲色地靠近一點。
「手機壞了。」她不假思索地說。
「那你那天轉職哭什麼？」鏡片后的鳳眸微微彎起，身子緩緩移近一寸。
「轉職太難，難哭的！」她大聲強調。
「哦……那為什麼林宇說在你面前，連我的名字都不能再提？」離她的臉又近了一些。
「老男人的名字聽多了不利於身心健康！」她咬牙切齒地道。
「嗯？那這句『你是施涵就不要再調戲我！我才不要當小三！』呢？」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當然要和你劃清界限！」她杏目圓睜。
「嗯……那麼『施涵哥比你溫柔比你和善比你單純一百倍』呢？」
她張口欲答，卻發現他與她的距離，已不足三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