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穿越死亡 第四十章（5）

4

京郊大興縣南門外，一方告示貼在城牆之上，引來眾多圍觀的人指點和議論。一身農婦打扮的妙真和暖兒也擠了過來，看那告示。一個秀才模樣的男子正向周圍的人講解：「朝廷為三十多年前的兩個案子平反，一個是前淮南道道台馮叔陽大人，一個是前戶部郎中祁韻士大人，這兩個人，都是嘉慶一朝的名臣，受了朝中權貴陷害，沉冤多年，現在朝廷終於認錯，為他們平反昭雪了！」暖兒大驚，回頭叫道：「小……小姐！」妙真聽了，神急變，突然淚如湧泉，轉身撥開人群，飛奔起來。暖兒喊了一聲，急追上去。那妙真直跑到有一里之外，走進山林之中，才手扶著一棵大樹，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暖兒趕來，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暖兒道：「小姐，已經四十餘年了，老天到底睜眼了，朝廷還是……還是給了老爺一個清白！祁大人一直都讓小姐耐心等著，小姐為了等這個，等了整整一輩子，可到底還是等到了！……」

半個月後，山西壽陽方山寺，清風大師靈塔前的草庵里，翁心存在雋藻面前伏地不起。雋藻端坐在蒲團上，望着遠方，問：「心存，你覺得我就是重新出山，真能救得了天下人嗎？」翁心存激動地抬起頭，大聲道：「恩師何出此，恩師這一生，不就是為救天下人九死一生的一生嗎？不就是明知不可為也要為的一生嗎？今日朝廷大奸已除，兩宮太后和恭親王爺朝夕盼望恩師回朝，行堯舜之政，平治天下，正是恩師實現一生志向的時候，恩師一定不能推辭，上負朝廷之望，下負萬民之心！」雋藻搖頭，眼中落淚，道：「心存，祁雋藻還鄉一年多，天天在恩師清風大師靈塔前面壁悔過，終於現恩師當年不讓我出仕是對的，錯的是我！心存，什麼叫國破家亡，生靈塗炭，現在就是！我當年為救天下人，違背恩師教誨，堅決要求出仕，可我做成了什麼？我這一生，什麼都沒做成！今天我都老成這個樣子了，不留在方山寺為恩師守靈塔，懺悔一生的罪愆，還要回到朝廷里做官，享受百姓的脂膏，我……還有一點人心嗎我？」翁心存聽了，急流淚道：「恩師千萬別這麼說！沒有恩師當年為救天下人毅然出仕，一生九死，今天遭遇大難的就不只是江南數省之民，整個大清國都會陷入大亂；沒有恩師毅然出仕，今日天下數百萬無地之民就得不到吉林之地；沒有恩師三十多年來一力為天下養育和簡拔人才，學生自己也不會置身朝廷，為天下人求命……恩師不是沒有救得了天下人，恩師三十多年來，已經救了天下人！」

見雋藻仍然不語，翁心存又勸道：「恩師學貫古今，自然知道世事盛衰變易之理。古人講窮則思變，中國人今天窮途末路，國將不國，焉知不是大變的前夜，由窮轉通的門階？恩師一生為天下萬民求命，怎麼能坐視中國失去這個機會？」雋藻聽了這話，睜開眼睛道：「你快起來坐着，給我講講，我還能為今天的中國做什麼事？」翁心存振奮起來，爬起坐到他的面前道：「第一，大人重新出山，可以幫助朝廷穩定天下人心，天下人心穩定，多少大事才可以去做；第二，今天江南之亂未平，朝廷對胡沅浦已經心存猜忌，胡沅浦近日接連上摺子請大人出山，其意有二，一是有大人在朝，胡沅浦一家一百四十餘口的性命就有了保障；二是大人在朝，兩宮太后和朝廷也會覺得有大人挾制，胡沅浦即使平定了江南之亂，也不敢擁兵自重，背叛朝廷。朝廷和胡沅浦一旦覺得有大人可以依恃，則江南指日可定。大人，當初你要沅浦做古今第一完人，可你今天不入朝，一旦沅浦平定了江南之亂，誰又能阻止朝廷不做兔死狗烹之事！」

雋藻默然，久久地望着天邊的流雲，半晌才道：「心存，還有一件事。朝廷為馮祁兩家平反昭雪后，有沒有一個女子，自稱是馮叔陽的女兒，名叫妙真，去朝廷里自訴，要求旌表自己的父親，讓朝廷撤銷對她的通緝，歸還和補償三十多年她們一家人失去的一切？」翁心存茫然道：「這個好像沒有。」雋藻忽然流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