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八章 上樑

第三五八章 上樑

曾毅道:「有!」

高新園區當然有城管,如今在各個地方,不管是新區,還是開發區,或者是什麼生態區,城管都是一個很重要的政府執法部門,有,一點都不奇怪:沒有,才是咄咄怪事呢!在這一點上,曾毅沒有什麼好避諱的,如實回答就是了。

「也是這樣執法的嗎?」徐老又問。

曾毅想了一下,還是說道:「像這樣的情況,肯定也有!」

徐老的臉se就不怎麼好看,冷哼了一聲,道:「作為人民的公僕,你沒有什麼要講的嗎?」

曾毅能感覺到,徐老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一絲怒氣,神態舉止之間,那股帶着硝煙味又起來了。不過他心裏倒是不怕,徐老生氣,說明徐老是一位以民為本、心繫百姓的老〖革〗命,而不是沽名釣譽的政客。

「以前老百姓有句順口溜:電老虎,水龍王,工商稅務兩匹狼,此是個大流氓!而如今,這順口溜後面又加了一句:城管一出,誰與爭鋒!」曾毅看着徐老,道:「本該是為人民服務的部門,卻一個個都成了老百姓痛恨的對象!徐老,你有沒有想過這裏面的道理?」

徐老神se依舊嚴峻,但沒有說話,在等著曾毅的解釋,這句話他聽過,讓人很痛心,但他確實沒有琢磨過這裏面的道理,不過是一句罵娘的話,有何道理啊!

曾毅就說道:「這短短几句順口溜,其實就是對我們改革歷程的總結:一窮二白的時候,我們的城市,連基本的水電都無法保證,我們是從限時供電、限時供水中走過來的,水電兩個部門,可以輕易決定一個城裏人的生活質量:後來搞改萃,放開了市場之後」做生意的多了,買賣也多了,市場繁榮的同時,市場管理方面的各種問題和漏洞也隨之出現,毫無經驗的工商稅務兩個部門,一下變得重要了起來:等市場化進一步加深」人口開始大範圍地流動,哪裏能賺錢」人就往哪裏去,治安問題、戶口問題接踵而來,jc系統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和壓力:而現在呢,我們在搞城市化,大量的人口往城市開始集中,為了保證城市秩序的穩定有序,城管部門就出現了。」

徐老稍微lu出幾許思索的表情,這麼一句罵娘的順口溜,讓曾毅一解釋,好像還真的是那麼回事。

「然後呢!」

徐老不耐地「嗯」了一聲,等著曾毅下面的話,就算你的說法很有新意,但這也不是坐視城管暴力執法的理由啊。

「我們的改草,不會一帆風順,也不會一蹴而就,期間會遇到許許多多的問題,而很多問題」都是我們以前沒有遇到過的!但是,我們的思維跟不上這種變化,遇到問題,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解決問題」

而是怎樣處理問題!」曾毅笑了笑,道:「如果用一句官樣話來總結這幾個部門」那就是「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具體一點,就是「以罰代管」或者說是「一罰了之,!」

徐老身上的殺氣慢慢消失,他雖然是帶兵打仗出身的,也沒正經讀過什麼書,但這不代表他完全不懂國家治理,他所在的位置高度,決定了他可以把很多事情輕易看明白。

雖然曾毅只是點到為止,但徐老還是明白了,之所以這一個接着一個的部門,都變成了老百姓痛恨的對象,就是因為這四個字:「以罰代管」。

作為政府部門,在問題出現的時候,沒有盡到自己的管理職責,更沒有積極地去想辦法解決和疏導問題,而是選擇了一種最為簡單原始的方式來處理,那就是「罰」用罰來解決一切,而將問題拋還給老百姓去自行解決適應!

難怪老百姓將國內的法律,戲稱為「罰款法律」!只要罰了款,在官方看來,問題就算是干預了、解決了,自己也盡到了政府該盡的管理責任。以至於出台的各種管理辦法,都以罰款為目的,在國內,如今怕是很難找到一部與罰款無關的法律了。

上面出的是一本好經,下面的人尚有可能念歪,如果上面出的是一本歪經,那下面的人則斷然不會念好的。

有了法律的支持,又是以罰款為目的在進行執法,甚至還有罰款指標,這工作方法,又豈能不簡單粗暴呢。在罰款這種事情上,從來就沒有點到為止,只有東風壓倒西風,一山還有一山高!

曾毅這小子是個明眼人啊,看得很清楚,如果這種「以罰代管」的思維模式不改變,那麼城管就絕不會最後一個讓老百姓咬牙切齒的部門,等新的問題出現后,還會有諸如「張管」、「李管」又或者是「q管」、「b管」的部門應運而生。

徐老嘆了口氣,道:「這個問題很難解決嗎?」

曾毅說道:「這個問題歸根結底,是大量人口湧入城市,導致城市原有的公共資源無法負荷,於是水漲船高,各種經營資源都變得稀缺,在城裏租一間店面進行合法經營,不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事情。

有資本的,比如這家店的老闆,他有這麼一個固定的經營場所,就可以辦到工商執照,甚至還可以向城管申請繳納合法的佔道經營費」把桌子擺到外面的馬路上去:但月才那個推小車的商販,本身無力負擔高額的經營成本,租不起店面,而沒有固定的經營場所,就申請不到合法的經營手續。合法的經營渠道被堵死了,但他還需要生活,那就只能去跟城管去打游擊了,逮不住是運氣,逮住了,前面好容易賺的那點錢,又全被罰了進去,如此形成惡xing循環,開不起店的,始終都開不起店。」

徐老微微領首,曾毅這個小夥子還是很有心的,能說出這麼一番話,說明他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混日子,也沒有敷衍塞責」而是對問題進行了認真的思考,這一點非常難得,最怕的,就是當官的視問題不見。

「有一部分人,是無力負擔這個經營成本,還有一部分人,是無需負擔這個經營成本。比如剛才那個賣臭豆腐的,你讓他專門*個門面來經營這種小生意根本不現實,這屬於是極大的浪費!」曾毅說到這裏,道:「而我們在制定管理辦法的時候,沒有設身處地為這一部分人的利益去棄想將他們視為是破壞分子,一罰了之問題被暫時掩蓋了起來。如果我們能夠提前多想上一步,哪怕是稍微做一些改變和引導,那這個城管部門,或許都沒有存在的必要,又何來的暴力執法!」

就連徐老身邊的警衛員,也不禁豎起了耳朵,覺得曾毅講得很有道理,要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跟城管打這個游擊呢!你罰了錢,又不給指出一條合法的解決途徑那問題就會一直存在下去而且愈演越烈。

徐老倒了一杯酒,猛地飲下,半響沒有講話,飯桌上陷入了一種安靜之中。徐老是個暴脾氣的人但不代表他不通情理,城管部門是上面要求成立的又不是曾毅設立的,自己因為高新園區有城管而生曾毅的氣,在道理上站不住腳。

良久,徐老放下杯子,道:「還有呢?」

曾毅知道徐老這是問自己在高新園區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但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以前我在君山上大學,當地有個街道辦,他們劃出一條街,允許晚上擺地攤,一到天黑,一些下崗職工、勤工儉學的學生,就拿着從周邊地區批來的外貿尾單貨,在那裏擺攤,人氣很旺,還帶動周邊的飯館生意都很火爆。街道辦對每個攤位收取五塊錢的管理費,每天僱人清掃一下就行了。」

徐老就道:「如此簡單易行,為什麼不推行呢?」

曾毅苦笑,道:「我的徐老啊,你覺得除了你之外,還有哪個領導會到夜市這種地方來吃飯買東西?」

徐老一怔,隨即神se一黯,有些蕭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說的真是一點沒錯!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踐之!

上面的領導喜歡看個乾淨,下面的城市就拚命搞衛生:上面的領導喜歡看整潔大氣,下面就大搞形象工程,把政府大樓修得寬敝溧亮一些,再把馬路兩邊粉刷幾遍:領導今天說要打造幾個百億級大企業出來,第二天下面就把幾個小企業一重組合併,百億級的大企業一夜之間就被拼湊了出來。

如此簡單易行,又能被上面的領導看在眼裏,這種事情,下面的人都喜歡去干!讓領導高興了,將來提拔的時候,還能少得了自己嗎?

但你搞個夜市,領導能看到嗎,領導能體察到你以民為本的政治xiong懷嗎?

只要領導看不到,那做再多的好事,也是白做!萬一再出個安全方面的事故,自己立馬就得被「一票否決」這種吃力不討領導好的事情,只有傻子才會去做。

「那條夜市街,現在還在辦嗎?」徐老突然問到。

曾毅搖了搖頭,嘆道:「只搞了半年!工商稅務城管都收不上錢,〖警〗察還得每天晚上過去維持秩序,大家都很不滿意,幾封意見信反映到上面,那位街道辦主任就被下放到社區去蹲點了。」

徐老嘆了口氣,終於明白曾毅的難處了,在劣幣驅逐良幣的體制內,想要做一個好官,實在是太難了。曾毅在高新園區,肯定也在嘗試着去解決很多遺留的問題,但這並不容易,想做一件好事,首先還要把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考慮到,否則就是犯了眾怒,這非常考驗一個人的智慧和水平。

這和曾毅之前提到的「桌子」道理也是相通的。

「難為你了!」徐老默然說到,正如曾毅所說,病根不是出在下面,而是出在了上面,上粱都不正,下粱又怎麼能不歪呢。

曾毅看徐老興緻大壞,就笑了笑,道:「徐老,這個問題其實也不難解決!」說着,曾毅一扭頭,招手道:「老闆,你過來一下!」

老闆拿着單子又過來了,笑道:「要添點啥菜?」

曾毅問道:「老闆我請教你一個問題,你這店裏一張桌子,每天晚上能創造多少利潤?」

老闆沒想到曾毅會問這個,想了想,本着和氣生財的原則,還是答道:「我這是小本經營賣不了多少,利潤也薄生意好的話,一張桌子有可能賺個四十多塊,生意淡的時候,也有十幾塊吧!」

這麼一算收益還算客觀,平均下來每張桌子一天晚上能創造近二十多塊錢的收入,這店裏有十幾張桌子,一個月下來,萬把塊上下,不過這跟店老闆的辛苦也很難成正比,每天得操不少心,應付不少事,店裏還養活了七八個夥計。

曾毅就指著門口那張臨街的桌子,道:「我占這一張桌子大小的地方,每天給你三十塊錢擺一個賣臭豆腐的攤老闆你覺得這生意能做嗎?」

老闆先是愣了愣,隨即就盤算了起來,一個賣臭豆腐的攤子,哪用得着一張桌子半張桌子就夠了,擠一擠自己可能都不用少一張桌子,還能多一份收益,這個生意很不錯啊,當時就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曾毅沒有就這個問題深入,而是又問道:「我看你這個店是晚上經營,如果我再給你三十塊,早上我用店裏的桌椅賣早點,你覺得怎麼樣?」

老闆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著啊,反正自己的店白天也是在那裏閑着,租給別人賣早點,自己還能白賺一份收益,何樂而不為呢,當時就道:「這個行,只是你得負責打掃,用壞了東西得賠償!」

曾毅哈哈一笑,道:「那我白天賣早點,晚上也賣臭豆腐,共總給你五十塊,如何?」

老闆這回倒是很痛快,道:「沒問題啊,互惠互利嘛,你啥開始時候來做,我讓人給你倒騰一下桌子!」

「你容我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覆,好吧?」曾毅笑着岔開了老闆的問題。

老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睛裏神采不斷閃爍,讓曾毅這麼一提醒,他倒是思路一下開拓了,就算這個年輕人不租自己的店,那自己也可以招租嘛,明天自己就掛*招租的牌子出去,不一定非要臭豆腐,烤*魚也行啊,其實外面這些推小車的也ting可憐,自己也算是幫他們個忙!

曾毅一攤手,看着徐老,道:「資源稀缺是事實,一時半會,也肯定難以解決,但節省著用,我覺得也還能湊合!徐老你說是不是?」

徐老哈哈大笑,今天算是開了眼,還是這一個店面,但讓曾毅這麼一點撥,卻辦成了三件事,這至少就解決了三戶人家的生計問題,雖說他們要給店老闆交點錢,但至少不會擔心被城管罰款了,生意也做得長久,等有了積蓄,也可以自己去獨立盤家店面了。

最重要的,還少了那些罵娘的牢sao和抱怨!

縱然經歷過無數的風浪,見識過形形sese的人,此時徐老也不得不承認一點,曾毅這個小夥子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出se,他的這份樂觀和堅韌,是很多為領導者都不具備的。縱然世界一片灰暗,但這位小

伙子的心,永遠都是se彩斑斕的,永遠都充滿了熱情,他能夠正視一切,又能勇敢地去解決問題,沒有逃避責任,沒有去抱怨憎惡,更沒有隨bo逐流。

在當下的體制內,能做到如此,已經極為難得了。

「來!」徐老舉起杯子,今天他被曾毅。番話說得心服口服,道:「這次來南江,我老徐最大的收穫,就是結識了你這位小娃娃,你很了不起,我要和你喝一個!」

「我年輕,腳跟淺,你一誇說不定就飄起來了!」曾毅哈哈笑着,陪着徐老喝了一杯。

徐老笑着放下杯子,感慨道:「之前你在車上給我一mo脈,我就覺得可惜了,還覺得你這小夥子有些不務正業,放着這麼好的醫術不去當大夫,卻一門心思謀官,說實話,我老徐是看不起你的!但現在,我覺得你這樣的人,就該去做領導!」

說這話的時候,徐老也是在心裏琢磨,今後如果有機會,自己一定要提攜推薦一下這個曾毅。

曾毅搖了搖頭,笑道:「我沒想那麼多,就是有多大的鍋,就煮多大的魚。古人也講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個機會,能讓我去做一些事,可能我也就老老實實做自己的大夫去了!」

「你這娃娃人不浮躁,也有想法,我很欣賞!」徐老說到這裏」突然一伸手,把自己手腕上的那塊表給摘了下來」放在桌上,道:「這塊跟了我很多年,今天就送給你了,算是我老徐付給你的診資吧!」

此話一出」坐在一旁的警衛員頓時動容,這塊表的來頭,他最是清楚,這可是當年總司令親自獎勵給徐老的,從那刻起,徐老就沒摘下來過,他把表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就是徐老的子孫,平時想要mo一下這塊表,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今天,徐老竟然要把它送給了曾毅,警衛員不經意掃了曾毅一眼」心中卻驚駭到了極集。

曾毅自然明白這塊表對徐老的意義,趕緊站起來推辭,道:「徐老,按說「長者賜,不能辭」但這塊表,我是絕對不能收的」這是你老人家的寶貝!」

「什麼寶貝!」徐老當即瞪起大眼,一拍桌子,喝道:「你小子嫌我的這塊手錶太寒酸,是不是!」

誠然,這塊表確實是有些老舊了,表面的鍍層都泛起了綉漬,玻璃幕上還有幾道划1痕,這滴滴答答轉了幾十年,如今還能不能走得准,也非常難說,但要說它寒酸,那就絕對是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想要得到徐老這塊表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干,各個都比曾毅腰粗tui壯。

「徐老的表怎麼會寒酸呢,是太貴重了!」曾毅看徐老這麼講,就知道自己不能推脫了,再推辭那就是駁徐老的面子,想了一下,他把自己手上的表摘了下來,然後把徐老的表戴了起來,道:「那我可就真的戴走了?」

「戴走吧!戴走吧!」徐老一擺手。只是一塊表而已,徐老既然決定送了,就斷然不會反悔的。

曾毅把表戴好,又坐了下去,道:「徐老這是給我壓力啊!」

徐老送曾毅這塊表,其實就是要讓曾毅能夠時時記住剛才講的那些話,這也是一種鞭策,看曾毅明白了自己的心愿,徐老開懷一笑,右手又習慣xing地往左手手腕處mo了過去,一momo了個空,徐老大笑,道:「這老毛病得改改了!」

身旁的警衛員非常清楚,徐老只要高興,就會去mo那塊手錶,這是多年的老習慣了。

曾毅拿起自己的手錶,想着乾脆把這塊表送給徐老好了,他的這塊表,也是塊名表,價值不菲,但一想又覺得不合適,明明是徐老送自己一塊表,自己再送回去一塊,豈不就變成了交換,顯得徐老的格調也降低了,自己的表,只是價貴,而徐老的這塊表,卻是無價!於是曾毅就沒提這一茬,道:「害得徐老連個看時間的物件都沒有了,曾毅惶恐啊!」

徐老呵呵一笑,感慨道:「老了,其實表上的指針,早已經是看不清楚羅!」

「曹孟德說過:老驟伏櫪,志在千里:烈士幕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曾毅舉起杯子,道:「徐老心懷百姓,一定能長壽百歲!」

徐老笑着拿起杯子「百歲就算了,只要能多喝幾口酒,我就知足了!」

吃喝差不多,天se也黑了下來,下了班的白陽人,都來夜市上品嘗風味,用美食來排遣一天的疲憊,街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來,李記夜市的桌子,也漸漸坐滿了客人。

曾毅看徐老吃得差不多了,就道:「老闆,把帳一算!」

老闆拿起單子,在計算器上敲了兩遍,等弄清楚賬目,就要過來收錢。

此時門口傳來一聲呼喝:「就是這!老闆,我剛才吃飯,包掉你店裏了!」

大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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