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風波暫歇
儘管眾人心裏都是如此想，面上卻是無人露出異色。
元首臉色微微發黑，苦澀道：「吳先生，這數月內，已經有近十萬條性命就此離開人間，難道他們的命真的如此廉價？」
吳良默然，許久，抬頭看向元首，面無表情道：「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武道之路本就如此，怪不得別人。」
「可不僅僅是武者！武者並不是單獨的一體，他們也是這社會的一員，你們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螻蟻，可你們當初難道不是從普通人過來的！」
元首對吳良推脫的話語略顯憤怒，轉頭看向玄奇道：「你們宗派界當年和政府的協約還算不算數？」
玄奇臉色微變，沉默片刻僵硬地點頭道：「自然！」
「那宗派非亂世不出，難道如今已是亂世不成？」元首聲音再高三分，先輩們和自己兢兢業業近百年，難道在宗派眼中，如今比起那易子而食的災難之年也相差無幾！
宗派與世俗皇權早有協議，千年未曾變化，非亂世不出，這可是當初武聖甚至是武祖親自參與制定的協議。
玄奇無言，旁邊另一位至尊眉頭微皺，想了片刻接話道：「並未我等違約，若不是吳良欺人太甚，當日血洗神宗，豈會有今日之果。」
違約之說眾人不敢認，哪怕是至尊也是如此，這關係的是武祖和眾多武聖，這是武道神話。誰敢承認自己違背他們的意志。
「笑話！」
此人話音落下，吳良當即冷笑道：「連神宗三位至尊都未指責本尊，你算個什麼東西！」
一群勢利小人罷了。若不是今日自己展露實力威懾眾人，這些傢伙何須理由，自己還不是任打任殺。
「吳良！」
接話至尊勃然大怒，當着普通人的面吳良就敢如此折辱自己，這自己要是無動於衷，日後還有何顏面見人。
雖然忌憚吳良，可眾人也不見得真怕了他。若不是不欲搏命，數位至尊足以讓吳良隕落！
吳良嗤笑，冷冷掃了他一眼。不屑道：「若是不服，告訴爺爺你是哪宗哪派的，咱們以後有時間多敘敘。」
「爾敢威脅本座！」對面至尊大怒，不過僥倖滅了神宗罷了。真以為各派都如此。神宗也不見得是下宗第一，今日也不是各派至尊齊至。
若是吳良再敢對各宗動手，那些原本不欲參合此事的至尊們也不會善罷甘休。
「威脅？」吳良搖頭，漠然道：「不是威脅，是警告！少在爺爺面前裝高傲，你們宗派至尊在爺爺眼裏連坨屎都比不上，誰不服就放馬過來！」
這粗魯的話語讓眾人勃然大怒，就連雲宗至尊也忍不住規勸道：「天尊。何必如此。」
三十六派並不是每家都想和吳良作對，也不是每個人都相信有什麼不死秘典。吳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傳出去恐怕會招惹禍端。
至尊強者有時候不見得願意因為區區口舌之語大動干戈，可那也要分人，如吳良這種強者輕視，恐怕會引得無數強者為之動怒。
然而吳良豈是那種膽小怕事之人，聞言冷笑道：「爺爺這句話就放在這，誰不爽就儘管來！」
玄奇面色漆黑，不願意和這粗俗不要臉的傢伙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視線投向元首，悶聲道：「武林之亂我等雖有管教不嚴之嫌，不過罪魁禍首卻是某人！若是元首能秉公給予懲戒，三月內，武林再無混亂！」
原本就沒準備在至尊會之前再和吳良糾纏，這順水人情玄奇不介意送給元首，畢竟武者也不能脫離普通人的世界。
而且如今各派也是有苦難言，世俗武道界因為吳良的存在讓他們投鼠忌器，如今各宗各派不斷受到各地武者的襲擊，雖然損失不是很大，可長久下去，終究是個禍患。
更危險的是如今一些小宗派是人人自危，生怕哪天步了神宗的後塵，不少門派都不再派遣弟子出宗歷練，有些實力弱小的甚至已經開始封山。
玄奇身為宗派至尊，而且還是大派至尊，自認不能坐視諸派離心，眼下若是面子上能過得去，今日暫退一步也不是不能接受。
元首聽到玄奇的允諾，先是面色一喜，緊接着就苦笑不已。
這某人自然指的是旁邊這位翹著二郎腿眯眼哼哼的吳大爺，若是他有這個實力懲戒這些傢伙，早就派人收拾了各大宗派和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武者。
可吳良是連宗派強者都忌憚不已的蓋世強者，他如何能給予懲戒？
視線投向吳良，見吳良閉眼好似睡了過去，元首略顯苦澀，撫了撫額頭嘆息道：「吳先生……」
「元首何必聽這群自以為是的狗吠，不過是三月的平靜，吳某不才，此事算不得什麼！」
吳良睜眼，一臉傲然，無視玄奇的憤怒，冷笑道：「三月後天外天本尊自然會去，這三月本尊坐鎮京都，武林亂局當偃旗息鼓，誰敢放肆！」
「好大的口氣！」
玄奇冷哼一聲，眼中露出一抹森然。
「那就試試，吳某人劍利不利，爾等自會知道！」
眼看着局面朝自己最期待的方向發展，元首哪還願意因為言辭談崩，當即插話道：「吳先生仁義，我替天下萬民感謝吳先生的義舉。」
吳良哂笑，不以為意道：「三月罷了，若是三月後本尊隕落，少不得血流成河。」
見吳良說的坦然，元首面色微變，看向玄奇等人的目光也充滿異色。
玄奇默不出聲，沉寂了片刻，起身道：「既然有人願意平息武林霍亂。天下之福，老夫還有事，告辭！」
也不提懲戒吳良之事。本就是託辭，三月後一切自有分曉，幾百年都過來了，三個月還算不得什麼。
至尊會各派至尊公審吳良，只要吳良參會，那就是恥辱，不管一宮一殿有沒有在意吳良。吳良當日若是敢像今日口出狂言，當知道禍從口出之理。
玄奇離去，其他至尊也紛紛起身離開。唯獨雲宗至尊腳步滯留片刻，凝視依舊坐立不動的吳良片刻，嘆息道：「天尊萬事小心，老夫回去會約束雲宗弟子。靜候天尊大駕！」
吳良微微睜眼。點點頭道：「若是有空，定去雲宗請教。」
「那老夫就恭候天尊大駕了！」
雲宗至尊笑了一聲，騰空而起，轉瞬間就消失在南海閣。
此刻會堂中只剩下吳良和元首，元首盯着眾人離去的背影沉思了片刻，許久才看向吳良道：「吳先生何必爭一時意氣，世俗武道勢弱數百年，豈是一朝一夕可以翻轉。」
「元首莫以為吳某是想替世俗武道翻身？」吳良輕輕哼了一聲。冷冷道：「那元首就高看吳某了。」
「那吳先生為何……」
「為何屢屢和宗派界作對？」吳良將元首未說完的話補充完整。
元首點頭，這恐怕是很多人的疑惑。以吳良的實力，當日根本不必覆滅神宗，只要他展露本身實力，以神宗諸強的秉性，就算不滿吳良狂妄也不會再說招攬之事，更不會再與吳家為難。
相當於至尊級別的戰力，已經站在武林巔峰，此時不管是世俗武道還是宗派武道，對這種強者一般都是保持友善，若無血仇，絕少會發生摩擦。
「那元首認為宗派如何？」
吳良沒有為元首解惑，而是問了一個比較私人而且很多人都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
元首微微沉吟，斟酌一番才輕聲道：「利弊難言，若站在我們這些人角度來看，宗門能約束千萬武者，為世俗帶來百年平和，是為世俗之福……」
「呵呵，元首難道就沒想過，若是沒有宗派，也許會更好？」
「吳先生所言我們也曾想過，可若是無人約束，千萬武者，那可能引發的混亂……」元首眼中閃過一抹無奈，無論何時何月，掌權者誰願意頭上多個太上皇。
宗派雖說不理世俗，可每當王朝末年，真正引發大亂的正是這些宗派。
千年來，那個帝王不想清除宗派的影響，可若是那麼簡單就能辦到，三十六派也不會綿延千年之久。
再說了，政府雖然也有自己的勢力，譬如龍武局，可單單如此，豈能鎮壓武林。
「千萬武者？」吳良不屑，冷然道：「若有至強者鎮壓，億萬又能如何！」
「吳先生的意思是？」元首略帶不解，難道吳良準備投效國家？
當然，元首剛想完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連封翼那種強者都和政府是相互合作的關係，吳良豈會投效。
再說了，就算吳良此刻願意，元首也要斟酌一番，吳良可是得罪了宗派界，仇敵無數，誰知招攬吳良會不會惹來禍端。
吳良當然也不會有這個心思，見元首疑惑，頓時笑道：「如今說這些尚早，待他日宗派覆滅，吳某自與元首分說。」
抻了個懶腰，吳良起身悠悠道：「今日暫且如此，我要回隴西一趟，三五日內再回京都，武林之亂當此了結。」
吳良說的簡單，元首卻是不敢馬虎，連忙道：「吳先生可否聽老頭子一言，殺戮過盛，終究不是好事。」
「吳某知道，此事沒元首想的那麼麻煩，不出數日，元首自然會看到想要的一幕。」
吳良笑了一聲，沒有多做解釋，轉瞬間就消失在元首眼前。
武林雖然混亂，可說到底還是他的緣故，一旦吳良決定偃旗息鼓，隴西西疆各地自然會馬上恢復平靜。
而其他各地沒了吳良壓迫，那些宗派強者豈是好惹的，有點眼力的自然會識趣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
至於那些想要渾水摸魚的，吳良才懶得管他們死活，宗派強者如雲。遇到這樣的傢伙殺了泄憤恰好合了大家意。
等吳良離去，元首面色沉凝靜立原地片刻，許久才喃喃道：「若是能有數十至尊忠心報國。豈會……」
「呵呵，我看你還是別白日做夢了，幾十至尊，虧你敢想。」就在元首嘆息間，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戲謔的聲音。
能在南海閣和元首這般說話，非是地位相等就是至交好友，而到了元首這地位。能隨意出入南海閣並且連通報的人都沒有，可見來人和元首關係匪淺。
元首好像早已料到，頭也沒回地在一旁沙發上坐下。揉了揉太陽穴略顯疲憊道：「難道我連做夢都不行，這些至尊強者也是從普通人過來的，宗派行，集一國之力的政府為何不行。」
後來者無言。半晌才哼唧道：「以前和你這麼想的人多了去了。歷代帝王不缺雄才大略的主，集天下皇權與一身，以國力抗衡宗派之力，到頭來你也看到了。」
「究竟為何？」元首疑惑，難道一國之力還比不上宗派界的那些彈丸之地。
「還能為什麼，你有武聖傳承嗎？你有化龍關嗎？你有天外天嗎？沒有這些，至尊如何能達！」
「那吳良呢？」元首不甘示弱，雖然知道這位老友說的有理。可還是忍不住反駁道。
「咳咳……」
來人使勁咳嗽了幾聲，訕訕道：「那傢伙不算。千年來也就一兩人罷了。再說他也不是至尊，想要突破至尊，沒那麼容易。」
不等元首接話，來人再次幽幽道：「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傢伙不是至尊才顯得可怕，你看今日那些至尊，誰敢因為他是三花境小覷他，若不是吳良出身世俗，恐怕早就成了宗派巨摩的座上客。」
來人好像知道的東西不少，見元首若有所思，不由笑道：「別想太多了，要想集權與中央，這些宗派就是華夏的毒瘤。吳良值得拉攏，也值得投資，若是三月後他不死，日後顛覆宗派者非他莫屬！」
「三月後的至尊會真的那般兇險？」元首略帶憂色，倒不是擔心吳良死了，而是吳良死了，世俗武道群龍無首，恐怕宗派會再次做大，甚至因為這次的緣故徹底出現在世俗。
「兇險？也許吧，不過對吳良這種人來說，大兇險才有大機遇，若不是如此，他如何能在如今歲月走到這般地步。」來人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欽羨，不過垂髫小兒，居然勝過自己百年苦修，何等幸運。
元首不再多言，眼中閃爍著一縷莫名光芒，俗話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自己是不是該準備準備了。
……
川原，雲宗。
林無鳶再次踏上雲宗的地界，臉上露出一抹複雜，喃喃道：「沒想到今生今世，我林無鳶居然還能踏足這熟悉的地方。」
「何必感懷，當日若不是你拒絕，早已回歸故土。」
林無月臉色稍顯複雜，不知道是何心情說了這一句。
「故土？」臉上還帶着傷感的林無鳶忽然嗤笑一聲，譏嘲道：「林無月，你修鍊修傻了，這方土地只是強者的故土，何曾是我等的故土！」
「強者，難道無鳶沒信心？」
「信心？」林無鳶臉上傲義閃爍，淡淡道：「不需要，我林無鳶註定將要成為強者，不過我的故土不在此！」
「你變了，無鳶，吳良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今日至尊回歸，若你有難言之隱，至尊定會為你做主！」
「林無月，你太天真了！你當真以為至尊能奈何的了吳良，你以為那些至尊會得善終？我告訴你，凡是和他作對的，最後下場絕對不會好！」
兩人一時間僵持了起來，就在此刻，一股寡淡卻充滿凝重的威壓降臨此地。
林無鳶兩人急忙抬頭，林無月頓時喜道：「無月見過老祖！」
而林無鳶則是眼中訝色一閃，很快就恢復正常，低頭輕聲道：「林無鳶見過至尊。」
聽到林無鳶的稱呼，雲宗至尊眼中異色一閃，卻很快恢復正常，慈眉善目地笑道：「不必拘禮，無鳶今日回宗，感覺可好？」
「好壞倒說不上，不過出去走了一圈，總感覺宗派還是壓抑了些。」林無鳶說話並無忌憚，隨口笑道：「終究比不上外界繁花似錦。」
「那倒也是。」雲宗至尊並未出言呵斥，也沒有凝然變色，只是慈笑道：「若是不喜，出去轉轉也好，莫要忘了雲宗始終是你的家。」
「無鳶知道了。」林無鳶臉色平淡地回了一句，再無下言。
雲宗至尊眉頭微微皺了皺，很快就平復下來，沒再多說，笑了笑轉身離去。
至尊一走，旁邊的林無月才鬆了口氣，而林無鳶卻是淡淡道：「看見了嗎？這就是強者威嚴，不是說你們的老祖，而是吳良！若不是吳良，你說你們的老祖還會如此對待我這叛宗之人？」
林無月無言以對，不過還是強辯道：「老祖待人本就和善！」
「自欺欺人罷了！」林無鳶蔑笑，不屑道：「等著吧，至尊既然留我在此，不出半月吳良定會來此，到時候你就會知道至尊又如何，誰能比得上那妖孽！」
語氣中帶着一絲驕傲，不知何時起，林無鳶感覺自己墮落了，居然會為那個傢伙傷心，會為那傢伙驕傲。
今日之話，本就不該出自她口，更不該她在昔年故地說出，然而她終究是忍不住。
那個討厭的傢伙，應該會來吧？
遙看遠方，林無鳶竟有些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