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疑似故人來
一日後，隴西吳宅。
守在門前的黃三一臉為難，看着面前頭髮花白的老人，澀聲道：「玉老，吳爺真的閉關了，非是敷衍玉老，等吳爺出關，黃三馬上就告訴吳爺。」
「閉關就不能出關！」
跟在老人後面的一位年輕人小聲嘀咕了一句，臉上怒色閃爍，擺明了是不相信黃三的託辭。
黃三臉上蔑色一閃，根本不做回應，站在前方的老人卻是淡淡道：「小陳，老頭子在吳家住上幾天，你先回去吧。」
「玉老！」
「小陳，玉老既然這麼說了，你先回京都，有什麼話日後再說。」跟在玉老身後的一位帶着眼睛的中年斯文男子皺眉低聲勸導，瞳孔深處卻是閃爍著不屑，若不是顧忌這小陳背後的那位，回去自己就能將他打入冷宮。
天尊威懾天下，元首見到都平輩相待，甚至是當前輩敬重。
如今玉老拗不過人情，親自上門拜訪，甚至被擋在門前都未展現怒色，這本就值得深思。
就算不知道天尊是誰，可連察言觀色都做不到，在大內是不需要這種人，也不適合這種人的。
深受打擊的小陳臉上閃過一抹失落，卻是不敢違拗兩人的命令，再看黃三，眼中卻是露出一抹怨色，隴西黃家，地方豪強，憑什麼這麼囂張！
轉身離去，卻是恨上了黃三，連帶着素未謀面的那個武夫也被他忌恨上了。
臨走之時的舉動瞞不過諸人，玉老一言不發。中年斯文男子卻是向黃三歉聲道：「年輕氣盛，黃先生勿怪。」
「沒事，黃三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傢伙計較。」黃三淡淡地回了一句。再度向老者展露笑容，「玉老剛剛所言可是真？若真是如此，黃三歡迎之至，玉老願意蒞臨黃家，黃家榮幸！」
「黃家小子，老頭子什麼時候說要去你黃家了？」玉老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掃了一眼黃三背後。淡笑道：「你小子膽子可比文清文雄大，老頭子來了這麼久，你就連杯茶都吝嗇？」
黃三苦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擺手躬身道：「怠慢玉老了，玉老請！」
老者臉上笑意一閃而逝，邁步踏入吳宅。頗有興緻地四處觀賞了起來。
……
吳宅深處。吳三龍臉上詫色一閃，驚訝道：「他們找良子幹嘛？」
黃三搖了搖頭，沒心思猜測那位的目的，皺着眉頭道：「總不能就這麼拖着，三龍，要不你去見見？」
吳三龍身為三花強者，有資格也有這個身份去和那位商談，起碼要弄清楚他們的目的才好。
雖然不見得畏懼如今的華夏皇權。可畢竟代表着華夏的正統，真不理不睬也不合適。
「我去？我這個大老粗去了說什麼。和那些傢伙拐彎抹角我可不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才適合我。」吳三龍搖了搖頭，不過還是建議道：「這事你去找三爺，和那些人打交道，三爺倒是有經驗。」
「至於良子，我看這次沒有十天半個月應該是不會出關的，讓一個外人住在這也不方便。」
吳家人自在慣了，忽然住進來一個大官，就算拗不過情面不好趕人，可身份地位截然不同，遇到了也尷尬。
黃三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吳三龍這些人還好說話些，要是吳爺忽然出關了，那位爺可不會顧忌什麼身份地位，到時候鬧僵了反倒不好。
還不如現在打發了這位，吳良沒出關，找三爺也一樣，在吳家具有話語權的除了吳良剩下的也就幾位老爺子了，連吳三龍都差了一籌。
……
吳宅，西廂院落。
中年斯文男子見玉老不慌不忙地喝着茶，眼中異色一閃，輕聲道：「玉老，我們真要在這住幾天？」
玉老可不是閑人，每天的日程都排的滿滿的，就連這次來隴西也是推了好幾個重要日程才抽出時間，這要是住上幾天，那未來幾月的計劃可就亂套了。
「住上幾天難道不行？老頭子每天起早摸黑地忙，這國家還是這麼亂，人家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咱們忙上幾個月也不見得有效果，你說是幾天時間多還是幾個月甚至幾年時間更重要？」
玉老說這話並未帶着其他語氣，可聽在中年男子耳中卻是感覺格外刺耳，心中咯噔一跳，玉老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心中頗有怨念？
不等他細細揣摩，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中年男子連忙上前開門，一位頭髮銀白精神卻是充沛的老者模樣男子印入眼中。
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可吳家這時候會來見玉老的不出那幾位，想到這中年男子連忙道：「吳老先生快請進！」
三爺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乾巴巴道：「客氣了。」
說着踏步進屋，而玉老已經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門前，見到來人頓時笑道：「老爺子來了，玉某可是期待已久。」
「不敢當，在玉書記面前，咱鄉里巴人可不敢稱老爺子。」三爺乾巴巴地回了一句，語氣沒見的多好。
跟在身後進來的黃三心裏咯噔直跳，見狀連忙岔話道：「玉老，這是吳家三爺，也是如今吳家最長者，天尊經常聆聽三爺的教導。」
三爺瞥了一眼黃三，砸吧砸吧嘴呼哧道：「你黃老三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斯文了？」
黃三乾巴巴地笑，卻是不敢出聲，這要是被三爺揪住小辮子，日後還想不想混了。
玉老倒是不以為意，三爺雖然態度不算熱情，不過老人一輩子什麼情況沒遇見過，見狀不露異色，頓時笑道：「吳三爺。老弟早就聽過吳家三爺的名聲，這次總算是見到真人了。」
「玉書記，你這話恐怕不真吧？」三爺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不知為何，這次和玉老相會，三爺態度並不算好，和以往可是大不相同。
「當然是真話！吳三爺難道真不記得了？」玉老臉上笑意卻是愈加濃郁，玩味道：「或者是吳三爺這種英雄豪傑也有過不去的坎？」
玉老此話一出，不但黃三愣了一下，連跟在玉老身後的中年男子也是發獃。難道玉老和這位吳家老爺子認識？
可先前幾句話聽着並不是熟人啊，而且兩人身份地位差距極大，根本沒有接觸的可能。玉老怎麼可能認識吳家老爺子。
吳家若不是出了個吳良名震天下，鬼才知道那大山深處還有個幾百人的小家族，代代相傳至今。
既然如此，玉老話中的意思又是什麼？
三爺並未驚訝。聞言只是淡淡道：「老頭子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幾十年風吹雨打都過來了，如今日子過的跟神仙似的，這麼滋潤還能有過不去的坎？」
「吳三爺，家兄玉蒲沙。」
玉老忽然說了一句讓人意外的話，緊接着眾人就見三爺漲紅著臉，怒聲道：「什麼玉菩薩，我看是泥菩薩還差不多！你們兄弟大權在握，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來我吳家做什麼！」
說着三爺眼睛一瞪黃三，喝罵道：「什麼人都往這帶！信不信等良小子一出來。咱們馬上就搬走！」
被遷怒的黃三頓時臉色發白，苦笑道：「三爺，我沒招您惹您啊，您這話要是被吳爺聽見，吳爺能拔了我的皮。我早就說過了，這地方現在就是吳爺的地方，您老這搬走一說可是無從說起。」
「哼！」
三爺懶得搭理他，轉而看向玉老，不耐煩道：「你們當你們的官，這次巴巴地來吳家幹什麼，我告訴你，少給良子添麻煩。」
「吳三爺，都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在怪家兄？」
玉老不理這個茬，而是一臉苦澀道：「多少年了，家兄和我從不敢踏足隴西，這次老弟我輾轉反側，猶豫了一夜才下定決心來吳家，不是為了找天尊，而是為了三爺。」
「當年的事家兄是真有苦衷，如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家兄雖然不說，可這些年來每每說起當年事，都是耿耿於懷，難以心安。我經常和家兄說，三爺英雄人物，豈會為了一件小事掛懷幾十年，三爺你說是不是？」
「給我帶高帽子？」三爺嗤笑一聲，不屑道：「少來這套，你們兄弟什麼人老頭子心裏清楚，什麼耿耿於懷幾十年，若真是如此，難道泥菩薩那麼大的官，連來趟隴西的路費都出不起！」
「當年的事你沒資格評論，這次你們來隴西還不是為了良子，別跟老頭子煽情，咱們也沒情分可煽！」
三爺冷冷一笑，不理目瞪口呆的黃三兩人，再次掃了一眼情緒低落的玉老，冷哼道：「回去告訴泥菩薩，老頭子雖然算不上什麼英雄，不過還沒小氣到非要和你們過不去，良子也不會因為當年的陳年往事和你們過不去！」
「吳三爺……」
玉老一臉失落，「難道你連聽我解釋都不願意？」
「有什麼好解釋的，自古共患難易，同富貴難！這本就人之常情，你玉家勛貴之家，吳家當初不過山野之民，泥菩薩有那樣的選擇老頭子根本就不意外。」
三爺漠然說完這句，轉身道：「黃老三，送玉書記出去，吳家寒舍，怕怠慢了玉書記。」
黃三早已驚呆了，此刻聞言木然地點頭，臉上露出僵硬的笑意，見三爺就這麼走了，頓時尷尬地看向玉老。
聽三爺的語氣，當年三爺和玉家老大好像還有一段往事，不過最後應該是鬧翻了。
雖然不清楚吳家怎麼會和京都世家玉家扯上關係，可黃三也不敢亂打聽，這幾位老爺子無論是誰也不是他黃三能惹得起的。
「玉老，這……」
黃三滿臉尷尬，這趕人的話他還真說不出口，可要是不趕，趕明兒自己就要喝西北風，是真的喝西北風。吳爺可不介意讓自己嘗嘗味道。
玉老滿臉苦澀，微微嘆息了一聲，良久才道：「既然吳三爺這麼說了。老頭子也不為難你，咱們走吧。」
說完步履闌珊地出了屋門，再也不復先前觀賞吳家風景的興緻，極度失望地離開了吳家。
……
「三爺，你啥時候和這位搭上關係了？」
院子中，吳三龍一臉詫異地問著正躺在靠椅上曬太陽的三爺，那位老爺子他不是不認識。吳家以前雖然貧苦，可電視總是有的，他可是經常看到那位的身影。
這種大人物。若不是後來吳良讓吳家發生了變化，他們一輩子也見不到一面。
可現在三爺居然和這種大人物認識，還保持着以前官本位思想的吳三龍當然驚詫，三爺這手段也太強了。要是真有這關係。當年怎麼也不照顧一下吳家。
三爺閉着眼睛根本不理，吳三龍問了兩句見三爺依舊不搭理，不由得鬱悶道：「五爺，要不你說說？」
正在一旁喝茶的五爺聞言一臉迷惘，半晌才咕噥道：「玉菩薩么，不單你三爺認識，咱也認識，不過他這弟弟咱也就是在電視見過。不熟。」
「五爺也認識，這到底是咋回事？」
吳三龍雖然在人前向來冷漠。可如今都是自家人，自然也少不了八卦心。
「還能咋回事，當年大變革的時候，他玉菩薩被批鬥下放到咱們村。吳家幾位老爺子和玉家長輩有些交情，玉菩薩被他老子安排到了咱們村，你爺爺他們還在的時候對玉菩薩也頗為照顧，三哥當年更是和玉菩薩關係莫逆，就差磕頭拜把子了……」
「老五！」
五爺正說的起勁，閉目的三爺忽然怒喝一聲，五爺嚇了一跳，連忙乾笑幾聲，爬起來轉身就跑。
三爺眼神冷厲，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吳三龍沒好氣道：「忙你的去，管那麼多幹嘛！」
「咳咳，三爺，您休息，我先走了。」
吳三龍哪還敢再問，丟下一句轉身就跑，生怕三爺遷怒到自己頭上。
吳三龍一走，三爺才緩緩躺下，喃喃道：「泥菩薩，你還真夠現實的，這麼多年了，若不是良子，恐怕你玉家早已忘了這山旮旯里還有個吳家吧。」
「當年要不是老子，你早就餓死了，哪還有今天！到最後你忘恩負義，真把老子當傻子！」
說到最後三爺眼中冷色一閃，若不是為了泥菩薩，他吳家三爺也不至於連兒子都丟了，到最後連個傳宗接代的後人都沒，若不是吳家人出息了，他吳三爺死的時候能不能有副棺材下葬都是問題。
可那個被他視為兄弟的泥菩薩是怎麼對他的，答應了他的事沒有辦成，一走了之，幾十年都未曾回隴西，自己更是兒孫滿堂，家族興旺。
可曾想過在隴西，在那個深山中，還有個痴傻漢子在等着他的承諾，等著那份兄弟情誼。
往事一閃而逝，三爺緩緩合上眼，都過去了，幾十年都過來了，如今吳家人傑輩出，他吳家老三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後人，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
京都，玉家。
緩緩掛上電話，曾經問鼎天下的老人瞬間蒼老了許多，喃喃道：「老三，這麼多年了，你菩薩哥也不好過啊。」
說着眼睛一紅，若不是無顏再見老兄弟，他何至於幾十年都不敢登門，那愧疚之意無時無刻不在煎熬着他。
可他真的不敢，曾經一言九鼎的他哪怕面對千萬民眾也不曾膽怯，可每當他踏入隴西，踏入那片讓他魂牽夢想的山林，他就害怕的無以復加，幾度悄悄走進天神山，可最後仍舊是怯懦之下退了回來。
多少年了，原以為老了老了自己能忘懷了，可當他再度聽到吳家的消息，卻仍舊不能心安，心情幾度起伏，嚇得保健醫生幾次都重重囑咐自己。
如今弟弟去了隴西，傳回來的消息卻是讓他失望至極。
老三還沒忘，還記恨著自己，也許到死了的那一天老三也不會忘記。
他活不了多久了，臨去的時候他多想再和昔年的八拜之交見上一面，告訴他，自己沒有食言，這些年他一直在做，可他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不管為了自己還是國家，他都不能做的太明顯。
然而這並不能給那位老兄弟一個滿意的交代，為了自己，老兄弟的兒子沒了，這是自己一輩子也不能償還的情。
再度嘆了口氣，老者眼神迷惘，囈語道：「老三，老哥哥真的後悔了，這份債什麼時候才能還的完。」
……
吳家。
後院中，五爺低聲訴說着當年的事，聽眾除了吳三龍還有二虎以及黃三幾人。
「事情就是這樣，反正玉菩薩不是什麼好東西，從那之後就再也沒回過吳家村，要不是三哥攔著，老頭子早就去京都揍他了。」
吳三龍皺着眉頭，疑惑道：「那三爺怎麼從沒說起過？」
「有什麼好說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再說以前咱們吳家和玉家差距太大，你三爺性子倔，怕人說吳家人趨炎附勢，玉菩薩不回來，你三爺自然不會去找他，更不會整天將這些事掛在嘴上。」
五爺撇撇嘴，也就是三哥，要是自己早就去找玉菩薩了，不管是報仇還是報怨，這債早該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