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二章 大風(四)

第一一六二章 大風(四)

酉時過半,太陽漸漸沉落於西面的山線。

夏日的徐徐的風,潮濕且悶,與灰色一同籠罩了入夜的福州城。擁擠且多有尖角屋檐的城池中,燈火便也一點一點的亮起來了,先是斑斕如豆,漸漸的匯成長街。

吱呀吱呀的小船駛過房舍之間的小河,穿着清涼的人們拿着蒲扇,行走在並不算寬敞的福州街道上,與攤販、車馬、轎子等擦肩而過。

城市東側,棗花馬拉起了車架,沿着入夜的懷雲坊朝東行去。這時候過了晚膳不久,悶熱的坊間街道上有不少行走的路人,兩名少年坐在車轅上,踏着夜色緩緩前行。

「昨天下午,去銀橋坊租攤子。」揮着馬鞭,寧忌一面駕車,一面老成地說話,「倒是沒生什麼事端,但我現在想想,無商不奸。街道司的那個小狗官,尖嘴猴腮的,當時大概是看我財大氣粗,爽快地簽合同,但等到我們過去,說不定會偷偷地生事。」

「可是,不是我們才是商嗎?」坐在一旁,打扮成「龍傲天「的曲龍君笑着說話。

「……啊?」寧忌撓了撓腦袋,過得片刻,「那他租鋪位給我,這個時候他就是商嘛。你不許抬杠,這個事情我們要有準備的啊,你看外頭現在亂成這樣,大家都缺錢,心黑著呢,說不定我們過去了,就告訴我們,那兩個約定的好鋪位給別人佔了,拿兩個壞的來換,又或者臨時要加錢,都是有可能的……」

「嗯。」曲龍君點點頭,「要真是這樣,那我們怎麼辦啊?」

「那也不怕他們,或者說,反倒是件好事了,我跟你說,就像我們之前排練的那樣,你跟他們拍桌子,扮高手,我出手把街道司的這幫人揍一頓,這樣好好打出我們的名聲來。哼哼,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想要之後不被欺負,一開始就得用拳頭打出來!」

晚飯剛過,懷雲坊朝外的街道上行人不少,馬車走得也慢。寧忌便在車上推想了之後的發展——他早些年當然是很少想這類事情的,年紀小的時候要做好事有兄嫂幫忙,要做壞事有一幫狐朋狗友襄助,年紀大一點乾脆上了戰場,跟着一幫大老聽參謀部的謀划做事,絕大部分時候根本用不到他的天才腦瓜運籌帷幄,直到江寧城裏,成了人的「大哥」,現如今又當了「小哥」,這才不得不對許多事情都有所預估和操心。

已經動用了全部的想像力。

「所以你啊,真到了那邊,不要還是平時溫溫吞吞的樣子,人家不怕你的知不知道,要兇狠,殘暴!」寧忌與曲龍君說着,又揮了揮馬鞭,沖着前方大喊:「大叔大嬸讓一讓!開水!開水啊——」

走在道路前方扇著蒲扇的大叔大嬸回頭看了看,見馬車上是兩個樣貌清秀的少年人,慢吞吞地朝街邊讓開了。

「你看,就是這樣,要大聲!」

「知道了知道了。」曲龍君笑得眼睛眯了起來,一面不好意思地朝前方的男女致歉,一面左顧右盼,待見到道路邊上一隻正看着兩人的大黃狗時,方才板起臉來,兇狠地罵了一句:「——汪!」

「嗚。」大黃狗搖著尾巴,迷惑地偏了偏頭。

「誒嘿嘿。」

「……嘿嘿。」

前方道路上燈火流轉,車上的兩人俱都捧腹而笑。

馬車出了懷雲坊,是靠近福州東面城牆的一條新路,沿着這條寬敞些的道路往南,經過一座名為金銀橋的橋樑,兩側便能看見張燈結綵的兩條道路,路上店鋪林立,行人如織,以金銀橋為界,一邊便叫做金橋坊,一邊叫做銀橋坊。

武朝的夜市文化本就興盛,過去在汴梁,後來在臨安,都有不少徹夜不眠的熱鬧坊市。現如今新君南狩福建,武朝的家當雖大不如前,但帶來的軍民人口填充福州等幾座大的城池,仍舊算得上綽綽有餘。

此時的金銀橋臨近福州城東,連同旁邊的道路,都是兩年前新君抵達後主持翻修的工程。由於金銀兩坊連通水路,貨運方便,過去銀橋坊便是城內水產批發聚集之所。經過改建后,先前荒置的金橋坊現如今開起了青樓酒肆,銀橋坊後半段依舊是售賣水產的市場,但臨近金橋坊的這段則添了雜貨、食肆,每至夜間,這邊張燈結綵,炸小魚、攤面人、賣冰粉、販雪泡水的攤販便在路旁擺開,成為在附近來說頗為親民的夜市場所。

這便是寧忌與曲龍君看好的擺攤之所。

按照寧忌的想法,來到福州之後,預定的目的是遊歷觀光,順手的話,要找一找老奸賊鐵天鷹的麻煩,斬下對方的狗頭當球踢,那麼在踢球期間,城內好幾個自西南過來的左家人是不能打照面的——免得他們為鐵天鷹說情,傷了和氣,將來去到西南,又詆毀自己。

而按照常理推斷,左文懷這幫讀書厲害的小奸賊來到福州之後頗受小皇帝重用,那當然是住在富人區吃香喝辣了,因此靠近城內最核心區域的幾個大坊市便不能經常露面。

金銀橋這邊,物價親民,治安一般,這便能躲開左家人,卻多了與鐵天鷹相見的機會,他思慮再三,自覺推算妥當,方才來到銀橋坊,找街道司的小吏租下了兩個位置極好的高價攤位。

又做好了被人湖弄后大打出手的準備。

然而一路進入坊市,推想中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此時的夜市攤位多半是傍晚便擺開了,他們吃完飯才出來,來得已經有些晚,被寧忌形容成「尖嘴猴腮」的小狗官在預定的攤位上等着他們,樣貌很是不善地將兩人埋怨了幾句。

——寧忌花大錢定下的兩個攤位當然是沒有門面的,就擺在道路中間,以鋪路的青磚為辨識,之前的攤主剛剛挪走,他們來得晚了,說不得要被旁邊的攤位佔掉,為了在第一天不起糾紛,這位小吏員只好在攤位上等了一陣子,隨後又告訴了他們可以將棗花馬暫存的地方,方才充滿社畜怨念地走掉。

寧忌目瞪口呆,隨後跟曲龍君對望:「服務這麼好……他當自己是華夏軍啊?」

曲龍君倒是笑起來:「錯怪人家了吧。其實倒也不奇怪……」

一面擺開攤位,她一面跟寧忌說起一些事情。這類管理街道的小衙門,在許多小地方當然並沒有多麼好的秩序,往前追幾百年,干這類事情的往往也是些市井流氓,然而武朝兩百餘年,商業發達,按照史書所載,開國百餘年時,汴梁便因為這些事情,起過不少亂子,後來朝廷特意整頓街道司,以上千的退伍士兵為基礎,方才奠定了汴梁城的商業秩序。

靖平之恥前,武朝各個大城的商業秩序,也多半是由這些退伍士兵組成的「城管」來維持,甚至於大名鼎鼎的宗澤老大人,都一度管理過街道司的事務。至於臨安階段,這些事情也一路沿襲下來,朝廷對城市的管理,還是頗為下功夫的。

寧忌自幼便去了小蒼河,從西南一路出來所見的先是戴夢微轄地的人口買賣,隨後是通山李彥鋒一家的殘暴血腥,再到江寧的公平黨分裂、一系列大戰,幾乎從未在外界見到西南一般的秩序,此時見到這般良善的公務員,一時間倒有些不適應了。

「肯定會有詐!不能掉以輕心!」

攤位擺好之後,寧忌仍舊如此強調了一番,保持着扮豬吃老虎的決心。

而事實證明,他的警惕確實頗有道理,所謂商場如戰場,不久之後,惡意便來了。

銀橋坊夜市熱鬧而擁擠,寧忌仗着財大氣粗,為馬車租下的是兩個攤位的空間,在攤位的左側,是一位胖大媽操持的蒸米糕的小攤,眼見來了新人,蒸米糕的胖大媽在賣貨之餘,便操著古怪的方言熱情地過來攀談了數次,得知兩人從外頭剛剛來這邊不久,這位大媽的小攤搬來搬去,便開始朝着兩人這邊擠過來了。

兩個攤位的空間,對於馬車車廂改造而成的雜貨攤而言,只是稍微的有些寬裕,寧忌留了個空隙方便從攤位前方轉往後方。但那大媽搬來搬去,不多時便過了尖嘴猴腮小狗官給雙方畫下的界線,幾乎要將通道給堵住了。

寧忌明察秋毫,哪受得了這種事情,自通道間走過去,屁股朝旁邊一頂,頓時對方整個攤位都被擠了回去。那胖大媽賣了一碗米糕,便又開始樂呵呵地搬動攤位,再過得片刻,寧忌走過通道,屁股又是一頂……

如此重複了數遍,寧忌終於受不了了,在大媽搬攤子時,屁股頂了回去,開口道:「你別過來了啊……」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旁邊那胖大媽拍桉而起:「任介娘哦咩,做啥子哦,干撒動俺鋪子——」

「什、什麼?」寧忌有些沒聽懂,但想來不是好話,「嘿,你這老女人,剛才那小哥明明畫了線的,咱們以這塊青石為界……」

「撒子為界,哪裏有線,你個顛趴,總四擠總四擠,我攤子擠壞了你賠啊……」

「嘿!我特么——」寧忌跳了出來。

「你個顛趴,沒毛的娘哦咩……」對面那胖大媽也跳了出來,腳下一踏,朝着寧忌胸口便是一頂,口中罵了起來:「你#¥%……」

「我操,你當我不打女人啊,你個瘋子,砂鍋大的拳頭你見過沒,我一拳打爆你的頭……」

寧忌揮舞拳頭,隨後見對方腳下又是一跨,揮舞雙手,胸脯便也如同戰車般的朝前方頂過來:「你個#¥!¥*——」

「再過來我打死你啊——」

那胖大媽的罵聲吼得震天響,雙手揮舞,單腳勐踏,胸脯一晃一晃的。寧忌絕非善茬,手中拳頭揮了好幾次,若是一般的大塊頭甚至撒潑的女人,他說不得都要將對方打得血流滿地,然而這一刻,面對着那對沉重而兇險的胸脯,他才發現拳頭根本沒辦法砸下去,對方下盤沉穩不斷突進,寧忌只跳起來朝着對方肩膀上推了兩下,勉強將這大媽推回了兩步,但隨後對方又突過來了……

五月的福州街道潮濕又悶熱,夜市上行人來往,有的人停了下來,看着兩人的罵仗,興味盎然,一旁的曲龍君手中拿着根招攬生意的扇子,一時間瞪圓了眼睛,也有些目瞪口呆,因為大媽的聲音震耳欲聾連綿不絕,早已做好了血洗長街、打出威風的寧忌雖然利用各種手法將對方推了回去,但言語之上卻是明明白白地落了下風,被對方罵得面紅耳赤緩不過勁來。

只聽那大媽的聲音抑揚頓挫,一面蹦跳一面如唱歌一般朝前方撲來:

「你是一個大顆呆,唔人愛,甲飯配狗塞。你頭殼壞,說話臭奶歹,頭毛親像一普塞!

!」

「你……」

「——驚死人!龜身生啊嫁文蟲,卡妹兔!棒塞棒啊規領褲!秋秋累!賣見效!」

「我……」

短暫而激烈的對抗持續片刻,後方有客人開始看攤子上的米糕,那大媽一回頭,便換成笑臉跑了回去。這邊寧忌雙手空揮了幾下。

「我……我擦……要不是我聽不懂我嫩死你……」

他憤滿難言,幾乎是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屈辱,回過頭去,卻見曲龍君已經迎向了一名路過的女子:「這位姑娘,是有興趣嗎?看一看吧……」卻是寧忌與那大媽的罵仗招來了一些客人,一名樣貌黑瘦但穿着不俗的少女對攤位上的部分器物多看了幾眼,曲龍君便笑着迎了上去。

寧忌雙手叉腰氣得要死,但過得片刻,曲龍君那邊由此開張,她掛着和煦的笑臉,以一柄護身的短刀忽悠了對面少女十五兩之多的銀子,回過頭來,看到了寧忌的豬鼻孔。

「我要殺了那女人全家——」

「我們掙錢了——」

「你有沒有聽我說,那個死胖子……」寧忌回頭指向那邊的米糕攤。

那胖女人從攤子後方一抬頭:「你甲飯配狗塞!」

「我擦,我要不是看你不會武功……」

「我們掙大錢了——」曲龍君捧着手上的銀子給寧忌看。

寧忌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你是女人,你去跟她罵,我聽不懂她說的。」

「噗——我也不行,我也罵不過她。」曲龍君忍不住笑,隨後道,「你看看銀子嘛,也許就開心了。」

「要你何用!」寧忌拿了銀子揣進兜里,走回去,又拿屁股開始頂對方的攤子,那胖大媽正在賣東西,過得片刻又開始抱着攤子擠過來,這幼稚的對抗持續了許久,那大媽偶爾又與寧忌零碎對罵:「你甲飯配狗塞。」「唔人愛。」

過得一陣,還跟寧忌炫耀和解釋:「聽不懂吧,嘿嘿,我告訴你啊,甲飯就是吃飯的意思,狗塞,是狗屎,你甲飯配狗塞,就是你吃、飯、配、狗、屎。略略略……」

寧忌便跳起來:「你甲飯配狗塞,你甲飯配狗塞!」

市場上魚龍混雜、吵吵嚷嚷,或許是因為寧忌也沒法殺人的緣故,兩人偶爾的對罵,放在一片嘈雜的人聲中,倒也算不得什麼了。過了一段時間,直到曲龍君作為外交官出面斡旋,跑去胖大媽那邊買了兩碗米糕,又交談了一陣,這番因地盤而起的針鋒相對才漸漸緩和。

按照曲龍君帶回來的消息,那大媽倒也不算本地人,是從廈門過來福州這邊討生活,只是在市場上經商兩年,算得市場上的老人了,寧忌則表示對這些消息一點興趣都沒有,並且跟曲龍君強調如果對方會武功,早就被他一拳打死了,曲龍君也只好笑着安撫。

無論如何,兩人在福州城內的擺攤生活就此展開,或許是因為夜間燈火昏暗,馬車兩邊掛上的大逆不道的字型大小一時間倒是並沒有什麼人過來抗議。

寧忌板著一張殺氣凜然的臉,整個晚上都不太滿意,有兩名女子好他這口的,過來攀談和詢問價格,寧忌最討厭女人了,用極不配合的語氣將對方罵走,倒是樣貌俊逸態度又和善的曲龍君,之後又成交了幾筆單子。

他們車上的東西都是寧忌從戰場上卷下來的小物件,有不少確實算得上是珍物,但看曲龍君一晚上成交的客人都是女子,一時間也分不清對方是真的來買東西的,還是看上了曲龍君的容貌。

「你這是出賣色相,是勾引他們。」雙方交接財物時,寧忌指出了重點。

「女人很好哄的,你不願意,就由本少爺來啦。」曲龍君手中扇子舒展,莞爾一笑,樂在其中。

如此到得這一晚的亥時左右,終於有看起來像是要找茬的綠林人來到了這邊。

那是一名年紀二十餘歲,一身短打的兇惡漢子,或許是才在市場端頭的炸魚攤吃了宵夜,叼著根草,一面剔牙,一面與市場上的人打着招呼過來了。他在一個攤位前拖了張凳子,走到寧忌與曲龍君的攤位前,坐下了:「聽說,兩位是從外地過來的?」

這般大搖大擺的模樣,想來便是收保護費之類的地痞無疑,曲龍君目光挑了挑,一瞬間變作冷若冰霜的睥睨神色,隨後道:「小弟,打發一下。」

寧忌板着臉從裏頭出來了。

那樣貌兇惡的綠林人便是一拱手,笑了起來:「好,我聽說市場上來了兩位賣尖貨的小兄弟,如今看來,果然一表人才。兩人可知道,南人歸南,北人歸北的事?」

寧忌眉頭便是一蹙!

只見那綠林人一笑:「哈哈,這件事情,想來兩位是知道的,靖平之事後,武朝失卻半壁江山,數百上千萬人不得已背井離鄉,來到臨安等江南之地,然而江南本地人並不樂見此事,對北人時常便加以驅趕,建朔十年間,南人北人之衝突,於江南等地時常可見,這等情況,在今日之福州,又何曾少見呢?」

「什、什麼意思……」寧忌盯着他。

「兩位自然知道。」那綠林人嘆了口氣,「我等外來之人,到了福州,福州本地老,也未必就看我們順眼,兄弟陳華,祖籍臨安,現為歸泰盟金銀堂走卒,今日聽說兩位兄弟遠來,因此便過來打個招呼,兩位,世道不太平,因此我等同屬外來人,才需要守望相助,往後兩位若遇上什麼事情,可以報我歸泰盟陳華的名字。」

這人說完話,等待着寧忌等兩人的理解,隨後便往懷中準備拿出來什麼東西。對面寧忌聽到這裏,倒笑了起來:「懂了。那搭搭手吧。」右手伸了過來。

這陳華左手正往懷中掏東西,下意識的起身,伸出右手也是順勢的一握,下一刻,他的屁股碰的坐回了凳子上,左手從懷中掏出來一張紅紙,沒能拿穩,掉在了地上。再過得一刻,他身體扭曲,腿往地上一跪,被寧忌握住的右手卡卡作響,臉也漲成了通紅的顏色。

後方曲龍君站在那兒,雙手負在背後,嘴角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一副寂寞高手天下有雪的模樣,不遠處米糕攤位后,胖大媽伸長了脖子,張著嘴巴看着這邊。

寧忌將對方的手握了片刻,那陳華將左手伸上來連續拍打寧忌的手背:「懂、懂懂懂……懂了、懂了。」

這邊倒是沒有放開他,寧忌蹙眉問道:「不是說鐵天鷹治理福州很嚴,他也准你們成立這樣的幫派啊?」

「……啊?」陳華想了想,之後哭喪著臉,「哪、哪裏都有這樣的事情的啊少俠,咱們有幫派,有事情了就能坐下來講數,出事了也能找到人,對那……那什麼鐵、鐵老大他們來說,總、總比沒幫派好啊少俠。」

「原來是這樣,有道理。」

寧忌點了點頭,陳華繼續拍打他的手背:「少俠,放一放放一放,要斷了啊少俠,我只是來打個招呼,打個招呼而已啊,你不喜歡我就走啦……」

「哎,不要走。」寧忌將他拉了起來,隨後伸手便攬住了他的肩膀,「跟我來,咱們詳細聊聊。」

他摟着對方的肩膀便朝攤位裏頭走去,走到攤位之間的通道時,一個白眼,屁股一頂,便將胖大媽的攤子又頂回去了一些,抓着那一臉喪氣的陳華進去了。

「說說吧……你們老大是誰?附近都有哪些幫派……還有你們這邊,平日裏,架打得多嗎?那都是怎麼打的啊……」

夜依舊潮濕且悶熱,街市嘈雜,過得一陣,在對方陳懇的回答中,寧忌又一如往日般迅速地交上了江湖間的朋友。待到陳華交代完畢從這邊離開,寧忌望着對面嘴角抽動目光迷惑的胖大媽,「哼」的一聲,挑了挑眉。

「甲飯配狗塞……」

胖大媽偏過頭,便是一聲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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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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