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六章 依荷

第二〇六章 依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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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了農曆五月,三伏天也已經到了。中文網六月酷暑,烈日炎炎,

知了聲中,高高的日頭像是要在街道間蒸出熱浪來,屋檐樹影下,狗兒吐著舌頭趴在那兒,目光望着巷道間的景象,感受些許的陰涼,偶有車馬駛過時,揚起陣陣灰塵,隨即恬靜於那片熱浪傍邊。

這樣的天氣,能夠不出門的大抵也都不至於頂着烈日上街遭罪了,一家家商戶店鋪的生意也因此冷清許多,唯有那些位置較好的茶館日日都能滿座,進了茶館之中,點一壺涼茶,籍著古樸的木樓以及門外大樹灑下的陰涼,聽人說書,吃着點心,便也能好好地過上一天。固然,若真是豪門富戶,多半也會離了杭州城,到附近山間的陰涼別業間住上一段日子,避暑去也。

杭州一地雖然沒有江寧秦淮河的盛名,但大運河一路,揚州、蘇州、杭州也都是遠近聞名的煙hu之地,青樓眾多。每到夜裏,城市燈火延綿,一處處錦樓綉院中笙歌曼舞。形成比這夏日更為熱烈的銷hun空氣,固然,白日裏這等情形自是見不到的,忙碌了一晚的女子們或在休憩,或是堪堪到了下午,坐在院落陰涼處看看飄動的彩蝶,寄情自傷……

只有丹處處所稍稍不合一些。

位於城市西北一側,有一處臨水而居的「依荷園」是白日裏也會開門的,依荷園不大,但地理位置很不錯,即是在酷暑夏日,白日裏也有涼風吹來院內院外老樟古柏,綠木森森,頗為陰涼。平日裏看起來,這裏像是一間茶館實際上,卻是幾名脫了青樓身籍的女子一同居住之處。

這幾名青樓女子之中,為首的名叫丁宛君,曾經在杭州之中,一時也有hu魁之名,後來脫籍身退,居住於此,也常有恩客念念不忘的,過來光顧,她對客人也是挑剔一日頂多見上一人,品品茶,說說話。

到後來也有幾名女子相繼脫籍,與她一同居住於此,這裏卻是漸漸被打理成了如今這番看來清凈之所每當酷暑寒冬,生意卻是愈發好起來,夏日裏幾間茶館再涼,滿園的知了之聲伴着陣陣絲竹,據說格外能讓人心神恬靜。

龍伯淵平日裏邊喜歡到這邊來坐坐,固然不是隨時都有處所。

他倒也喜歡這種感覺偶爾被擋了架也不生氣,究竟結果在他自己看來,他與丁宛君之間,算是君子之交對方身不由己,要應付其他的一些人他也明白。

在丁宛君的……朋友傍邊,他的身份算不得最高的,固然也算不得低。他是杭州布商行會的行首。龍家世代行商,但這一代出了幾個念書念得不錯的,他與弟弟龍伯奮於詩書一道都有些天分,但後來家中父母說你們兩個總得有一個接下家業啊,他便接下了。

如今他與弟弟都已過了而立之年,龍伯奮有個舉人身份,在杭州府衙補了個弄筆杆子的閑職,沒有大的前途,但寄情詩文山水,雖然每日只是與人介入這樣那樣的詩詞聚會,卻也因此成了杭州文壇的一名富貴閑人,認識了很多人,於是也能成為龍家的一大靠山。他則將家中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正是意氣風發之時,由於小時候也舞文弄墨過一段時間,他與一般滿身銅臭的商人有着截然不合的氣質,旁人都說他是儒商,或許也是因此,他才能與丁宛君相識,繼而成為好友。

依荷園的位置極佳,若丁宛君等人毫無後台,恐怕這裏老早便被凱覦之人佔去,他應該也算是後台之一,曾經便有幾次有人想要逼着丁宛君將此地賣失落,他出面輔佐說過話,聽說也有比他身份地位更高之人出面說話的。

丁宛君是個長袖善舞的女子,關係頗多,他不介意,四十歲的年紀,一路過來,想玩的女人,什麼樣的都玩過了,如今他喜歡的是對方心性高潔的一面,偶爾坐在一起喝杯茶,說幾句話,不說話也行,不至於ng,涉及肉yu,對方在他面前說起話來也是肆無忌憚。他喜歡這樣,若真是勾搭在一起,他反倒會厭倦了。

不至於覺得對方心性高潔便不該為青樓女子,或者不該與這樣那樣的男人來說。人生在世,許多時候身不由己,一路掙扎,心存善念也就罷了,他少時讀聖賢書,後來經商,也干過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因此覺得對方與自己也有相似之處,都有不甘願,卻不得不去做的感覺,故而心生憐愛。

通常來說,他不會將茶館之外的事情帶到這裏來,都是一個人來,坐上半天便回去。固然今天有些不一樣,這房間里除他與正在撫琴的丁宛君,還有另外一名男子與他相對坐着,這人也是蘇杭一帶的大布商,名叫方敏,對方是這依荷園白芊芊白姑娘的好朋友,今天正好遇見了,對方有意親近,過來與他聊些生意上的事情,他便也應酬一番,概況上自然不會表示出什麼不耐煩的感覺。

「說起來,北方兵戈,於你我影響卻是不算大,只是西南一帶方臘鬧得也實在厲害,最近我方家又有一批布料被劫,這生意可是越來越難做了」

「方臘那邊,雖然鬧起來,但我看也長不了,聽說朝廷已派童貫童大人率兵南下,這次必定是要將方臘完全剿滅了。」

「只是我覺得,北方金遼之間打起來,我武朝肯定也是要出兵北上的,此時卻讓童將軍南下,卻還有誰能北上伐遼?總不成雙線開戰。」

「呵,這事情你我又如何得知,朝廷的事,自有朝廷中人擔憂,我等做好自己的生意也便罷了「……」

與方敏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情,無非是說些如今大家都在聊的閑話罷了,如此聊得一陣那方敏說起些其它事情。

「要論起來,蘇綉杭綉,原為一家,那江寧布業雖然也是發財平日裏倒以北上的生意居多。這次那名蘇家的女子卻是南下來做生意了,可是造訪過你了吧?

「嗯,五月間便已見過了,方公覺得如何?」這時候大城市裏各個生意都已經有了自己的行會,要來杭州做布商生意,無論如何,一定是要去行首那邊報備的,因此對方第一個拜見的,或者就是龍伯淵了。

「呵,只是說說」倒沒有什麼感覺。那女子看來ting天職的,最近一段時間,倒也低調,禮數頗全。前段時間拜見我,我才知道又有新人進來。這蘇家在江寧一帶也是大布商」伯淵該是清楚她家中秘聞的吧?」

「只是略知一二,江寧布業以烏家為首,蘇家暫居第二,我們與那邊來往不密,對這蘇檀兒,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他家中尊長曾經是個厲害人物」不過現在怕也已經老了。」

「蘇家遠本就在這邊有個店鋪」但不過是在幾項小生意上做出貨,上不得什麼枱面。不過她此次過來,觀其行之,我想她是yu有一番作為。羊壩頭那邊」她新開的店鋪,生意暫時卻是沒什麼」只是聽說她移了幾棵樹過去,大費周章,還給附近過路行人免費準備酸梅茶解渴,絲毫不提賣布,雖然只是小事,但我覺得,她所圖頗大。」

「呵呵,既然來杭州行商,又拜見了你我,自然想要有一番作為,她沒有動作,才不正常。卻是我看方公,似乎對這蘇家小姐頗有興趣

方敏年近五十,因此對方稱號他為方公,此時卻是大笑起來:「哈哈,只是忽然想起,隨江寧布藝,與我蘇杭不合,她想要開拓局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只是她一個女子過來,讓人覺得有趣罷了。哦,聽說她與樓家有些關係……」……」

龍伯淵點頷首:「此事我卻是知道,聽說蘇家眾人南下之時,正好與樓家小姐遇上,同行數日。這兩人「……兩人的境況,也有些類似,想來也是因此頗為投契。方公既然見了蘇家小姐,應當也見了那蘇家姑爺了吧,聽說倒也是一名書生,與樓家姑爺有些相似。」

「嗯,頗為低調,問他詩文如何,他也只是推脫幾句,後來便欠好搭話,讓人幾乎略過了。那樓家姑爺見過幾次,只有些許不合,我看他似乎還是頗想引人注目的,只是才學不敷,旁人也總是對他不以為然…

龍伯淵挑了挑眉:「能棄家入贅的男人,又有什麼好說的」

他對此事,有些不以為然,懶得提起,方敏也就不說了。又聊了一陣,方敏告辭離開,龍伯淵坐在窗邊喝茶,名叫丁宛君的清麗女子撫了一曲,剛剛過來坐下,重新斟茶。

「商場上的事情,在這裏說,也不怕被人聽去了,胡亂宣揚么?」

龍伯淵笑起來:「呵,只是些井小事,宛君莫非當作什麼機密來聽了不成?」

「卻是覺得ting有趣的。」丁宛君笑笑「那蘇家小姐是誰?」

「另一個樓家小姐。」

「哦。」

丁宛君頷首暗示了解。樓舒婉的名字在杭州有許多人知道,因為樓家的三兄妹在商場都頗有能力,再加上樓家原本就有的巨大影響力,無論哪方面,都不容小覷。至於si下里作風如何,一般人就算指指點點,也是無用。

樓家在商場、官場都有人,一般人玩女人,樓舒婉即是玩男人,並且人家都玩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了,她對男人極為挑剔,許多人知道她si下里跟外面的男人一起,卻往往也沒體例確定她到底跟誰,你若覺得自己風流俊逸,想要在她面前輕薄,她還會正色地給你一耳光,貞潔自持,據說有兩名書生即是想要勾搭樓舒婉,沒用對體例,弄得人家惱了,將兩人搞得身敗名裂。

那女人行為不檢,這是許多人都隱約知道的事情,但每次只跟一個男人來往,並且至少在杭州,還是盡量守舊著秘密。由於她家中夫婿是入贅,她人也強勢,那幫書生就更願意將她想像成一名成親之後寂寞又高貴的fu人,有些可憐,但她又不是喜歡人憐憫的性子,反倒顯得有幾分立崖岸,因此卻是襯出一種美感來一部分書生更願意這樣理解。

「不過,這蘇小姐,卻是每次造訪,都帶着她的夫婿嘛那夫婿也是入贅的吧。」丁宛君輕聲笑道。

「樓舒婉剛成親時,不也與她那夫君出雙入對。那樓舒婉一開始也未必不肯意相夫教子,男人無能,旁人說很多了,她想不生厭都難,這蘇家小姐的夫婿,叫什麼來着哦,寧立恆,打招呼時,感覺尚可,而後話就沒幾句,說不定為着打招呼的幾句話,都是練過的。

呵呵,往後怕也難逃這等模式那蘇小姐雖然看來溫婉,但沒什麼小

家子氣,舉止大方,言行得體,潤物無聲,是個人才,這樣的女人,一般的男人都壓不住,何況是個入贅的……」

龍伯淵隨口說着,頒發看法。丁宛君正在斟茶,卻是微微愣了愣:「寧立恆?」

「嗯?」

「剛剛說……那入贅之人叫寧立恆?」

「是啊,怎麼了?」龍伯淵看着她笑起來「莫非宛君認識這人。」

「沒,不認識。

」丁宛君笑笑,搖了搖頭,想想之後,繼續斟茶「想到些其它的事情一時間覺得這名字ting好的。」

「哦。」

龍伯淵雖被人稱為是儒商,但究竟結果不在此道上了,偶爾看書,也都是看些經典古籍,於如今文壇,是嗤之以鼻的。丁宛君想着這名字卻是像水調歌頭、青玉案的作者,但想想是入贅的,也就覺得不成能了,許是同名。

杭州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對方若真是,過來已經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她也就不消比及這時才會從龍伯淵口中聽到,其他的書生文人,怕是早該說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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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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