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臨陣倒戈

第71章 臨陣倒戈

二堂里寂靜的彷彿一座墳場,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第一個站出來的人是張典史,可他老人家已經倒下了。

張典史有心疾,偶爾會請個病假,或者在籤押房裏煎藥,久而久之,眾官吏大多都知道他有心疾。但此刻心疾猝發,和葉小天有莫大關係,是緊張也好,恐懼也好,總之葉小天才是誘因。

在座的眾官員中,唯有白主簿並不這麼想,他此時非常興奮,就像一個賭徒押下了他的全部身家賭大,結果一開盅,果然是大,而且是大得不能再大的豹子,通殺,真是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樂開了花。

在白泓看來,葉小天提前趕到,赫然出現在此地,就是一個奇迹。而張典史心疾猝發,也絕對不是意外!葉小天「妨人」吶,歷史再一次證明,葉小天真的「妨人」!

縣倉大使和司獄官坐在椅中直冒虛汗,他們是花知縣的人,沒辦法不遵從花知縣的命令。就在片刻之前,他們還覺得花知縣此番已穩操勝券,為此歡欣鼓舞,可葉小天一出現,還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他們就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

以前,儘管他們是花知縣派系的人,但是並沒什麼機會和葉小天做對,所以對此人忌憚恐懼的感覺並沒有多麼強烈,而此刻他們等於是站到了葉小天的對立面,心頭那種壓力,實在難以形容。

花晴風眼見葉小天一到,雖然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臉上還笑吟吟的,可整個氣場已被他奪過去,場面即將失控,情急之下一把抓起那份奏章,似乎一下子就擁有了莫大的勇氣。

他猛地一拍公案,喝道:「葉縣丞,你休想恫嚇同僚!本縣並非背後陰謀算計,而是堂堂正正地行彈劾之事。本縣這份奏章只要送上朝廷,你以為你還能坐在這兒耍威風?」

葉小天剛要張口,門口忽地搶進一人。那人正是方才陪同張典史去求醫的一個皂班副班頭,這人臉色蒼白,一進大堂便跪倒在地,向花晴風頓首道:「大老爺。張典史……張典史在送醫路上,死了!」

大堂上頓時更靜了,靜得無以復加。花晴風臉上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神氣,死了?張典史竟然被嚇死了!如此荒唐不經的事情,聽着都是笑話,可是竟然就發生在他眼前。這也太荒謬了。

李秋池站在屏風後面也愣住了。他實在沒想到花晴風網羅的這群烏合之眾竟是如此不堪一擊,葉小天還沒出招啊!就算他來了又怎麼樣,照樣可以上書朝廷啊,他有權力阻止么?只要彈劾奏章到了皇帝手中,還怕他不能大勢已去!

葉小天也被驚住了,張典史心疾發作,居然不等送醫,半路就死了?!葉小天怔了半晌,才清清嗓子。對花晴風道:「縣尊大人,此事是否容后再談,我們還是先料理張典史的後事吧。」

葉小天話音一落,李雲聰和羅小葉便附和起來,而白泓……居然已經站起來,撣撣袍子準備退場了。花晴風大急,他已經把自己逼得沒了退路,如此現在散了場,人心也就散了,他再也無法爭取到一人。包括先前已經同意和他聯名的兩個心腹。

花晴風厲聲大喝道:「不可!此間事尚未了,本縣尚未吩咐下來,誰要退下?葉小天,本縣與你並無私人恩怨,此舉全是為了社稷,為了葫縣黎民,你為官一任,罪行累累,本縣是斷然容不得你了,正好趙驛丞也在這裏,本縣馬上就上書朝廷彈劾於你。楊洋、李見柏,你二人上前署名,本縣這就加印封漆,上奏朝廷!」

花晴風所喚二人正是之前表態願意和他一起署名的倉大使和司獄官。二人被花晴風一喚,面色如土地站起來,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行不多遠,倉大使楊洋突然身子一歪,「咕咚」一聲摔在地上。

走在旁邊的司獄官李見柏肩膀剛晃了一下,一見楊大使搶在他前頭「暈倒」,頓時心中大罵,但是此等情況下,他若是也再「暈倒」,未免太不成樣子,李見柏靈機一動,馬上俯身去扶楊大使,變聲變色地道:「哎呀,楊大使舊疾發作,下官送他去就醫!」

李見柏說罷便架起楊大使一條手臂,楊大使躺在地上,牙關緊咬,直挺挺的彷彿已人事不省,李見柏沒把他架起來,便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道:「少他娘的裝蒜,快讓我架起來,老子要是走不掉,你也別想走!」

楊大使一聽頓時放軟了身子,悄悄使了點力,在李見柏的幫助下站起來,但雙目仍然緊閉,被李見柏拖着向大廳外走,兩側官員都看見他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左轉右轉,顯見根本就沒暈厥。

花晴風呆住了,他沒想到倉大使和司獄官竟然無恥到如此地步,眼見二人已經邁出大廳到了廊下,花晴風才反應過來,厲喝道:「李見柏,你給我站住!叫旁人送楊大使去就醫,你回來議事。」

李見柏是當司獄官的,什麼黑心腸的事沒做過,什麼下作的本事使不出來?一聽花晴風這麼說,李見柏把心一橫,左腳跟一踩右腳尖,自己給自己下了個絆子,「哎呀」一聲大叫,把楊大使一推,自己便一頭蹌下石階。

眼見前面就是一水的平整青磚,李見柏把心一橫:男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兒!他果斷地控制住伸手撐地的本能慾望,硬是用自己的額頭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砰」地一聲,真的暈了。

葉小天坐在堂上,眼見如此可笑的一幕,不禁啼笑皆非:「太過份了,我有這麼可怕么?」

他有些同情地扭頭去看花晴風,花晴風眼見李見柏連這樣的絕招都使得出來,為了不上「戰場」寧可自殘,不由徹底絕望了,他的目光從眾官員的臉上一一掠過,看到的不是奚落就是同情。

當他看到就連葉小天都滿是同情地望着他時,花晴風就像心被狠狠地刺了一刀,痛到流血。花晴風瘋狂了,就像他幼年時在私塾上學,被同學坑了一回時那樣。

隱忍、隱忍。忍到忍無可忍,老實人就會瘋狂地暴發,花晴風抖着手中那份奏章。瘋狂地咆哮起來:「好!你們怕他,本縣不怕他!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沒人聯名是么,沒人聯名本縣就獨自上書,我看你耐我何!哈哈哈……」

花晴風瘋狂地大笑着提起了筆。因為之前李秋池建議由眾官員首倡,由他來附議並上奏,所以花晴風還沒有寫上他的名字,此時沒人跟他聯名了,他只好獨自署名。

葉小天站起身,嘆口氣道:「縣尊大人。下官自上任以來。自問並沒有任何對不起大人的地方,實在想不出大人為何對下官成見如此之深。不過,清者自清,葉某相信,朝廷一定會還我公道!」

葉小天說完把官帽摘了下來,托在手中,對花知縣道:「賑濟銀子,下官已經解回葫縣了,請知縣大老爺與銅仁府護送兵丁交接。自行安排發放吧。下官為證清白,自請停職,在家恭候聖裁!」

其實,這種行為在京官里尤其是京城的重臣中才常見,遭人彈劾,便自請停職以證清白,同時也方便朝廷查辦,否則依舊身在其位,難保不會再給人送一個「干涉司法」的罪名,這種情況下皇帝大多會下旨挽留。

在地方官里這種事卻不常見。你一遭人彈劾便回家歇著,那公事誰來做?所以江浙一帶曾有一省總督與巡撫撕逼大戰,兩人輪番上奏章彈劾對方,互相告了三四年的狀,還是各任各官,誰也奈何不得誰。

葉小天雖然自幼廝混於天牢,身邊全是官兒,可這方面的常識自然不可能有人說給他聽,他還以為地方官也是這般規矩,所以來了這麼一手。

花晴風氣極反笑,道:「葉小天,你以為離了你,這葫縣政務便停滯不行了么?好!你要停職,由得你!」

葉小天聽了,便把烏紗帽往椅上一放,向花知縣微笑道:「既然縣尊准了,那下官這就告辭了。公道自在人心,葉某相信,終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希望那時候縣尊大人你依舊還能坐在這裏,拋棄成見,通力合作,共治黎庶。」

葉小天這番話其實是正話反說,意思是你若告不倒我,你就難辭其咎,到時候我葉小天依舊是葫縣縣丞,你花大人卻不知要何去何從了。可花晴風並不這麼想,葉小天的微笑在他看來異常陰險,葉小天這番話也被他解讀成了赤裸裸的威脅。

「葉小天,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想對我不利?」花知縣的臉色倏然慘白,色厲內茬地道:「你想謀害本縣不成?」

葉小天眉頭一皺:「縣尊大人何出此言?」

花知縣對左右眾官吏道:「你們都聽到了,葉小天他當眾威脅本縣。你等記着,如果本縣遭遇了什麼不測,那一定是葉小天所為,到那時還請諸君為證,為本縣求一個公道。」

葉小天真的火了,怒斥道:「縣尊大人,你胡言亂語什麼,簡直是一派胡言!」

后宅里,蘇雅拭去眼淚,睜著一雙紅腫如桃的眼睛站了起來,蘇循天看着姐姐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真要依了葉縣丞不成?」

蘇雅凄然道:「我思來想去,只覺葉縣丞所言俱都不假。沒有別的法子了!」

蘇循天嘆了口氣道:「姐夫一定會對你懷恨在心,再難原諒你的。」

蘇雅垂淚道:「他鬼迷了心竅,好端端地偏要去惹葉縣丞,那葉縣丞曾斗垮孟慶唯、徐伯夷、王寧,而這些人都曾挾制你姐夫,令他束手無策,他又怎能是葉小天的對手?他如今愈陷愈深,已不可自救,夫妻一場,縱然被他誤會怨恨,我也只能選擇真正對他好的做法。走吧!咱們去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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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休息日為今明兩天,望諸友周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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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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