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迷惘的鐘擺
蘇耶蒼娜雙眼微微眯起，盯着石辰的口型，似乎想聽清對方說什麼，畢竟，這也許是他最後的遺言了。
然而不知為何，眼見石辰開口，她心底忽然湧出極端危險的感覺，條件反射的就將手中的電磁炸彈給扔了出去，然後腳下猛踏，偏頭就向後倒去。
但這已經有些晚了，那枚電磁炸彈在剛剛離手，那不住閃動的紅點就綻放出如太陽般的火光，高溫攜帶着尖銳的金屬彈片四散開來，其中一塊自蘇耶蒼娜的右臉頰擦過，帶來一陣劇痛，耳中更是傳來嗡鳴的幻聽，雙眼也是白茫茫一片。
即使如此，她在向後倒下時，依舊舉起雙槍，依照記憶中的位置朝着石辰的方向盲射。
砰砰砰砰！
連續二十八聲槍響，下水道中終於陷入了寂靜。
過了幾秒鐘，她的視野終於恢復了光明，不過只有一半的光明，而石辰和徐秋生，早已不見了蹤影。
砰！
蘇耶蒼娜一拳狠狠轟在牆壁上，出現一片砂鍋大小的蛛網裂痕，她的雙腿、小腹還有右臉，都被四散的彈片鑲嵌上去，喉嚨里一陣鐵鏽味頓時上涌。
一般炸彈的彈片要射入人體內部才會有更強殺傷力，她同樣穿着聯邦最新研發的陶瓷防彈衣，然而這麼近的距離被炸彈近乎貼身爆炸，依舊被不少彈片穿透了防彈衣，射入了體內。
右臉頰上的彈片原本是射入她的眉心，被她及時後仰偏頭，躲開了致命要害，但似乎還是受傷不輕，尤其是左眼的視線變得極為模糊，印着一片血色。
藉著身旁溝渠水面的倒映，原本無暇的面容，被一道醒目的血痕自右臉頰劃過，越過高挺的鼻樑，刺入左眼中。
背靠牆壁，蘇耶蒼娜忍住劇烈的疼痛，放下兩把銀色手槍，脫下陶瓷防彈衣，自腰間取出一把軍用匕首，劃出銀弧切向自己中彈的小腹。
那塊細微的彈片若是在體內停留的時間過長，一定會引發感染，雖然對於她的體質上來說不算什麼，但一定會影響到之後的追擊作戰。
再順利取出四塊彈片之後，她自內襯撕下一塊白色的布條，將自己受創的左眼包裹起來。
這些動作流暢之極，沒有任何猶豫，前後一共花了不到七秒鐘，做完這些，她平靜的站起身來，邁開大步，繼續向著遠方追去。
她相信以自己的速度，加上石辰二人同樣深受重傷，應該逃不了多遠。
但她還沒追出千米，就被迫停下了腳步，因為前方響起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蘇耶蒼娜微微眯起右眼，這腳步聲她太過熟悉了。
就見前方拐角處，走出一名身着黑白女僕裝的女人，左手拎着一隻金色的懷錶，右手同樣握著一把銀色的手槍，型號與她手中的一般無二。
「石榴，你也要攔我？」蘇耶蒼娜全神戒備的盯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女人。
「他欠了我家小姐一筆巨大的債務，在償還完這筆債務之前，我就必須保證他還活着，只有讓他活着，才能償還小姐的債務。」那名女僕微微欠身，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哼！」蘇耶蒼娜氣笑道：「真沒想到，堂堂前帝國十萬御林軍總教頭，如今竟會這樣心甘情願的做別人的一條狗。」
名叫石榴的女僕聞言，面容卻沒有半點波動，只是抬頭看着蘇耶蒼娜那隻受傷的左眼，淡淡道：「你們黑石蘇耶一脈，又何嘗不是一條為聯邦看守門戶的狗，既然同樣都是狗，就要有身為一條狗的覺悟，你們黑石蘇耶氏近年來如此的不安分，若是將事情鬧大了，真以為到時候討的好嗎？」
蘇耶蒼娜雙唇抿起，憤憤不平道：「我蘇耶一氏為聯邦鎮守黑石邊疆三十餘載，一直安分守己，可這樣又討的好了嗎？他們聯邦人又何時將我們黑石星人視作聯邦人？
如今我黑石星區更是因為石辰那個該死的混蛋將戰爭使徒提前暴露而承受帝國前所未有的大舉猛攻，就這種時候，他們聯邦呢？除了原徐長卿師長鎮守黑石的巨噬軍團十三師沒有撤退外，我至今沒有看到一個聯邦士兵的增援！
就因為一個莫須有的擔心我們黑石軍區軍勢太過強大，所以要藉此先削弱我們黑石軍區？既然聯邦對當年銀十讀力戰爭的恩人如此刻薄寡恩，我蘇耶氏再這樣安分下去，只怕最後只有帶着安分守己的名聲徹底在星空中除名了吧？」
聽到這些話，石榴也心有戚戚然，微微垂首，道：「這些政治上的東西我不太懂，我只知道當年被帝國一個莫須有的叛國罪名追殺到走投無路時，這條命是小姐救下的，所以如今這條命是小姐的，小姐要我保住那個人的命，那麼我今天就不能讓你從這兒過去。」
蘇耶蒼娜看着石榴的眼神充滿了不甘和痛苦，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卻又無從反駁她的觀點，深吸口氣，問道：「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從這兒過去呢？」
石榴沒有說話，手中的金色懷錶開始無風自動，右手中的銀色手槍不知何時已經舉起，噴射出爆裂的槍焰。
鐘擺，一如她的心意。
槍聲，便是她的回答。
蘇耶蒼娜極力不去看她搖擺的懷錶，那樣會中她的催眠術，極力屏住呼吸，因為空中瀰漫的曼陀羅花香，會讓人陷入最可怕的幻覺。
若是不了解石榴的敵人，若是同時中了這兩招，會有一種時間都為之靜止的錯覺，然後在無知無覺中，陷入最深沉的黑暗，再也無法醒來。
她猛地清喝了一聲，腳下猛踏，帶着槍焰向著對方撲去。
嘭！！
寂靜許久的下水道中，再次傳來劇烈而沉悶的震動聲，夾雜着斑駁的槍聲，顯得無比的蕭瑟而寂寥。
當年帝國最親密無間的一對好友，如今卻身處異鄉為異客，更因為理念的不同，戰在了一起。
離此處數公里之外的一個拐角，在下水道監控鏡頭的死角處，石辰小心的推開一隻濕漉漉的井蓋，他的右臂開始滲出血水，臉上卻掛着如釋重負的笑容。
這是一條狹小而簡陋的長街，這裏是倫薩區的『貧民區』余通苑，這隻下水道口五十米外，就是莉雅租下的庫房，裏面盛放着當年從泰坦逃出生天的星際飛船。
只要乘坐上那輛飛船，相信以它的屏蔽技術，應該能再次逃出首都星圈，不過心中隱隱有些悲哀，難道...就要這麼一直逃亡下去嗎？
石辰咬牙將滿身血跡的徐秋生反著背了出來，看着他身上那觸目心驚的傷勢，石辰心底不是滋味，經過最開始的槍戰和蘇耶蒼娜的近身槍斗，全身至少有六十多塊骨頭有着程度不一的斷裂，尤其是胸腹那一塊，整個胸膛都有些恐怖的塌陷，若是不經過及時的治療，也不知會不會留下什麼後患。
若是當時再和那個恐怖的女人戰上幾回合，恐怕就要當場斃命。
石辰有些慶幸，當時若不是徐秋生拆解下那顆電磁炸彈時自己留了個心眼兒，按照小初教授的方法將其引爆的機制修改了一下，可能這時候他們兩個人真的就和兩隻地老鼠一般，臭在下水道里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徐秋生反背着，可就要拿出鑰匙打開庫房大門時，卻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感覺從逃離蘇耶蒼娜時就有，不過沒這麼強烈而已。
再脫離了那個女人的追殺之後，他們就再也沒碰到過一次來自軍方的阻擊，甚至連一個聯邦士兵都沒碰到，尤其是現在。
余通苑的居民雖然在白天都會進入市中心打工，但也會遺留下一些老人和小孩，可是此刻筆直的道路盡頭，卻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就在石辰意識到這點后，在街道的盡頭，忽然傳來嗡嗡的低鳴聲，地面忽然震動起來。
石辰瞪大了眼睛看過去，就見十多輛漆成灰色啞光的裝甲車，出現在了兩側道路的盡頭。
「該死！」石辰將已經精神有些萎靡的徐秋生拖到身後，握緊了手中的兩桿衝鋒槍，面對這種重重包圍，在徐秋生重傷瀕死的情況下，逃已經是逃不掉的，他已經做好了拚死戰鬥的準備。
然而那些裝甲車卻似乎沒有開火的意思，這些裝甲車在三處巷口停下，不少身着黑色制服的軍人從裝甲車跳下，開始在周圍以裝甲車為基礎佈置起防禦工事，舉著槍警惕的掃視着遠方的街區。
尤其是裝甲車上配備的格林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只需要一個掃射，便能將一輛汽車打成馬蜂窩，泛著金屬光澤的旋轉槍管，在正午的陽光下，依然是那樣的陰森寒冷。
原本已經打算英勇就義的石辰忽然被這些人的舉動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那些全副武裝的軍人卻似乎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就在石辰有些茫然時，耳中忽然響起一陣低沉的嗡鳴聲，天空忽然黑了下來，他有些僵硬的抬起腦袋，就看到一架星際航空公司的標誌姓載具－磁懸浮飛艇緩緩降下，一個苗條的人影則順着軟梯滑下，落在他的身前。
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影，石辰的面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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