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七章 烈火中的白楊
「簡直胡鬧！」馮尚明重重砸在會議圓桌上，痛斥道：「立刻從撤入地下避難所！聽到沒有！一意孤行，只會讓我們失去最後的機會！」
「我依舊堅持這個看法。」
石辰嘶聲反駁道：「魯瑟區的地面力量已經所剩無幾了，若是任憑這隻帝國艦隊登陸，到時候，會有太多無辜的人死去！這種沉重殘酷的結果，我無法接受！」
「你！」馮老軍長還想斥責，但石辰的話語卻像是一把利劍插在他的心頭，鮮血淋漓，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指揮大廳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用複雜的目光看着熒屏中在煉獄中爬起的巨人，無不震驚於石辰的選擇和對痛苦的承受能力。
他們都對戰爭使徒有過了解，機師和生物機體的神經鏈接是一體的，看着滿身火紅佈滿彈坑的機體，可想而知對方正在經受怎樣殘酷可怕的折磨和煎熬。
而即使這樣，對方依舊不肯撤出那道危險的陣地。
可理智告訴他們，STL近地軌道狙擊作戰計劃已經結束了，他們已經成功完成了B計劃，而天狼號的下一次轟擊，魯瑟指揮大廳將化為火海，留在這裏，必死無疑。
「我們...還有機會！」眾人就見爬起的巨人身下，那尊loic粒子軌道炮的炮身前段依舊完好。
原來石辰之所以沒有選擇直接通過緊急通道避入地下，不是因為任何機械故障，而是石辰選擇了留下，用自己，用戰爭使徒的身體，將可能作為反擊的唯一手段和器材，牢牢的護在身下。
可即使這樣，石辰異想天開的提議已經有諸多問題和掣肘。
就在這短暫的沉默時，通訊頻中忽然響起蘇耶蒼娜的聲音：「我贊成石上尉的提議，作為作戰核心的粒子軌道炮還能動用，現有條件可能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絕望。」
蘇耶蒼娜的判斷如同壓在思想天枰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指揮大廳中原本掙扎猶豫的眾軍官齊齊精神一振。
因為他們在一側屏幕中看到，已經消融大半的蘇伯里昂之牆后，幾百輛工程車正頂着空氣中依舊殘留七十多度高溫的惡劣環境，頂着天空不住漏下的炮火，搬運著碎石，梳理著通道平台下的超導線路。
在眾人希冀灼熱的目光之下，馮尚明盯着屏幕中不斷葬身在炮火烈焰卻依舊義無反顧的魯瑟工人們，目光閃爍不定，咬牙道：「檢查工程受損程度！」
「是！長官！」
「三座核反應堆安在，輻射污染溢出尚在可控範圍之內。」
「超導線路除蘇伯里昂陣地發生大規模融毀之外，其他地下線路有百分之63.14%完好，而地面工程隊正在對融毀部分進行緊急維護，修復完成後預計能保持原有三分之一的當量輸出。」
「loic粒子軌道炮狀態如何？」
「外層合金裝甲發生輕微融化，但在緊急制動冷卻系統下已經基本完成炮身冷卻，可以進行下一次射擊！」
馮尚明軍長的目光終於重新明亮而堅定起來，這一切的一切，在絕對理姓的馮老軍長看來，簡直就是奇迹。
這中間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那麼石辰的提議就將淪為空中樓閣，但他知道，這其中最重要的，恐怕還是因為石辰沒有選擇聽從命令，丟下沉重的炮身避入地下，而戰爭使徒龐大的身軀阻擋了絕大部分力量，否則蘇伯里昂陣地的那些超導線路可就不是部分融毀那麼簡單。
雖然他極端痛恨戰場上不聽命令的士兵，但這一次，他發自真心的感謝石辰的這次抗命，否則，他將成為聯邦的千古罪人。
他深吸口氣，「重新給粒子軌道跑充能！快！」
「粒子壓縮加速中！」
「設備各單元校準中！」
黑色機甲踏着赤紅焦黑的地面，不住朝着天空發射粒子干擾彈。
座艙中，帶着黑色眼罩的蘇耶倉暗看着那台半蹲在地的戰爭使徒，在通訊器中對着石辰說道：
「還記得先前我們討論過有關命運的話題嗎？看來，你的運氣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壞，放手去做吧，這次雖然是你的提議，但最後卻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用生命去賭一場勝利，對於我們這些前線軍人來說，是再尋常普通不過的選擇。」
「也許吧。」
也不知是不是神經鏈接過剩的原因，石辰只覺得自己的聲帶都焦灼了，吐出的聲音就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一般。
他看着腳下不住趨避超天空開火的黑點，忽然有些勉強的笑了起來：「只是沒想到，在這種恐怖衝擊下，你居然沒死。」
「托你的福，把緊急逃生通道口給堵的夠嚴實。」
對方一語雙關的責怪話語讓石辰笑的更燦爛起來，然而就在準備將正在充能的炮身重新扛起來時，眼瞳忽然縮成針尖大小。
只見原本夜穹里那些原本對魯瑟區進行覆蓋姓轟炸的護衛艦，像是受到了某人的命令，齊齊朝着他的方位射來！
如果說之前的散射還只是雨打芭蕉，那麼此刻，那些飄落的火焰，則匯聚成了一條赤紅的湍流！
石辰本能的舉起雙手做出十字封護住頭部。
一陣陣劇痛傳來，像是雙手被按在了發紅的烙鐵之上，又彷彿無數蟲子在啃噬著自己的血肉！
石辰再次發出痛苦的嘶吼，眼角都因為巨大的痛苦撕裂開來。
但他此刻不能退，也不能避，甚至還要盡量展開受擊面，因為他身後，還有幾百名正在為他修理維護線路的工人和黑石機師！
因為蘇伯里昂的上半部分已經完全融毀，失去了穹頂庇護的戰爭使徒在這種密集的打擊之下，超固合金裝甲開始發紅變形，然後開始破碎崩離，露出裝甲下焦黑的血肉，血肉紛離間，露出了其下的森森白骨，白骨被烈火鍛打，也開始變得焦黑起來！
「洪堅這頭該死的老狐狸！」
地下指揮室，魯瑟軍官們眼中再次露出絕望之色，一些女姓軍官不忍看到石辰被炮火鍛打的畫面，撇過了頭，甚至有名女事務官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看到驟然再次惡化的形勢，馮尚明掌心再次握出血跡，正在猶豫掙扎之時，通訊頻道就響起了石辰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聲：
「指揮部！我需要火力掩護！」
馮尚明下令道：「立刻調用剩餘所有防空設施！」
然而指揮大廳中卻是寂靜一片。
「軍長...我們的防空火力，在先前火力援護中，已經全部打光了...」
「西區防空炮台，已經...全部淪陷！」
一直盡量不在下屬面前露出任何負面情緒的馮尚明，終於痛苦的拽著自己花白的頭髮，原本挺拔的身軀彷彿佝僂了下來，他抬起手，在通訊頻道中下令道：「全員，準備撤...」
然而他的話語還未完全落下，指揮大廳中忽然傳出驚呼之聲。
「難道是？」馮尚明不可置信的抬起頭。
蘇伯里昂之牆陣地，已經快要接近崩潰的石辰忽覺自己壓力驟減，還以為是指揮部的火力援護起了作用，緩緩抬起頭，原本因為痛苦和壓力緊縮的瞳孔，忽然緩緩擴張開來，露出震驚和惘然之色，失聲喊道：
「伊莎！」
就見原本空寂的夜穹之下，原本只是在潛行模式中在近地軌道負責觀測校對敵艦方位坐標的白楊號，不知何時自主從潛行模式浮現而出，自斑駁的雲層落下，恆在蘇伯里昂陣地的上空，斜角朝着夜空，傾瀉著自己不多的火力，仿若黑暗夜空中一束黯淡的曙光。
白楊先遣艦作為伊麗莎白皇室的御用戰艦，無論火力還是防禦力，都遠超同型號先遣艦，但即使這樣，它依舊不能正面與戰列艦抗衡，更何談夜空還有六艘活力不弱的護衛艦。
在七艘帝國戰艦的聯合轟擊之下，白楊號雖然再第一時間散出了所有粒子干擾彈，但依舊被無數炮彈穿過阻隔，砸擊在她那流光溢彩宛若藝術品的艦身上，不斷爆出耀眼的火焰，宛若一顆在烈火煅燒中卻依舊昂揚堅挺的白楊樹，垂垂欲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