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七章 抗命
「那個老匹夫終於肯見我了？」徐秋生聞言深吸口氣，面色複雜道。
自從須岳星之戰後，他便隨着巨噬軍團來到了黑石星區，被帶到了徐長卿的面前，他至今都記得那晚的畫面。
他當着徐長卿的面前，用槍指著對方，將自己的身世挑明。
徐秋生原本以為自己帝國光祿將軍徐定名之後的身份會讓對方動容，然後毫不猶豫的按下警報器，最後的結果不外乎他殺了徐長卿，隨後他被憤怒的巨噬軍亂槍打死。
然而徐長卿聞言后甚至連一絲表情都欠奉，似乎早已經知曉了徐秋生自以為隱藏很好的身份，卻一直隻字未提。
徐秋生面對這個半師似父的老男人，終究沒能扣下扳機，然後被徐長卿一拳撂倒，被罰去禁閉了三天，又給了三天假和一把家裏的鑰匙。
經過那一夜，徐秋生終於對當年的仇怨釋然了下來。
他父親徐定名是死在戰場上的，那樣的戰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更是關乎聯邦那場轉折點之戰的勝敗，當時身為兩軍統帥的人不可能手下留情，也許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殺死對方或戰死，才是身為一名軍人，一名統帥的宿命。
所以徐定名的死，徐秋生終究還是沒能扣在徐長卿的腦袋上，因為真追究起來，對方只是當時的最高統帥，命令是層層下達的，而他父親徐定名也不知是死在哪一枚炮彈之下。
那一晚，因為放棄仇恨又被揍了一拳而抑鬱不已徐秋生沒能把那枚子彈射在徐長卿的腦門兒上。所以身為當年蘇伯里昂號三聯炮兵營炮兵的他，帶着那把徐長卿給的鑰匙。回到了曾經生活過三年的黑石軍區居民樓，把徐長卿的女兒徐幼蘭給日了。
可更讓他更鬱悶的是，那場原本應該是報復興緻的炮擊，卻沒有遭到任何像樣的反抗，敵軍在象徵性的抵抗之後就徹底放棄了防守，關鍵陣地接連失陷，最終那場攪不清的爛仗打得是如泣如訴，兩情相願。
就這樣。當年某種程度上被他冠以殺父之仇的徐長卿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岳父，事後徐秋生經常調侃自己這算不算是認賊作父，而成了他妻子的徐幼蘭每次聽到他這般自嘲，依舊像是那個鄰家的大姐姐那般，看着他淡淡的笑。
可婚後的生活徐秋生很滿意，可他依舊想回首都星圈一趟，去幫助石辰。卻晚了一步，真的石辰在歐羅巴啤酒館之夜便消失了，而葉夢祈假扮的『石辰』則搖身一變成了革命軍的領袖，這讓他很不適應。
時間就這樣平穩的度過了一年多，直到伊麗莎白上台後，反攻帝國戰爭的爆發。而這段時間他也稱得上是作戰武勇，他負責領隊的作戰任務也是連連告捷，但自遲明星之戰後，他前往前線的調令卻是被徐長卿留中不發，這讓他很不理解。
直到有一次跟徐長卿的一位副官閑談時。徐秋生才了解到當今局勢的複雜。
巨噬遠征軍的設立之初，便有監督黑石軍區的職責在內。而徐長卿也一直是伊麗莎白的嫡系，而自伊麗莎白失權、議員們把持上議院后，巨噬遠征軍的日子便一直不太好過，只是首都星圈的那些勢力不願浪費財力物力鎮守隨時在戰爭的黑石星區，這才一直保留了巨噬遠征軍，但徐長卿的軍制卻是被降為了師長，而在軍事補給等問題上一直卡著，致使巨噬遠征軍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必須想辦法自食其力。
這個問題直至須岳星之戰後才得到解決，這麼做的目的也不過用一些沒有什麼代價的事物來安撫軍心。
但巨噬遠征軍的初始任務卻沒有變，那便是以鎮守黑石星區為主，尤其是在近年來黑石軍區越來越不安分的情況下，這點顯得尤為重要。
也正是因為如此，徐秋生才對徐長卿的傳喚有些不解。
隨着那名傳訊官來到軍區指揮部，徐秋生才終於在裏面的一間辦公室見到了徐長卿。
這個男人雖然依舊精神，但眉間和兩鬢的蒼白卻難以掩飾他的疲憊和愈漸明顯的老態。
聽到推門聲，徐長卿摘下那隻老花眼鏡，抬手指著身前對面的椅子道：「坐。」
徐秋生依言落座，面色複雜的看着眼前的老男人，問道：「找我什麼事兒？」
「都和蘭兒成婚兩年了，連句『爸』都不願意叫嗎？」徐長卿眉頭微蹙，面色因為徐秋生的無禮而有些不悅。
「那可就真成了認賊作父了。」石辰撇嘴道。
「你！」徐長卿的額角綳出青筋，顯然被氣的不輕，「我當初可是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了，怎麼？現在娶了蘭兒，反而不認賬了？」
「那是兩碼事。」
「怎麼就成了兩碼事！」徐長卿胸前極度起伏了幾次，將自己的怒火強壓下去，知道自己跟這個混賬東西糾纏下去也理不清道理，索性換了個話題，「這次找你來，是有件事情拜託你去一趟。」
說着他將一份標為『極密』的檔案袋推到徐秋生的面前。
徐秋生皺着眉將檔案袋拆開，迅速翻閱起來，當看到裏面的一幅照片時，眼瞳驟然一縮，有些激動起來，「是辰子他們！」
眼見徐秋生這麼肯定，徐長卿反而嘆了口氣，「果然是他們，你都交的什麼狐朋狗友。」
「不就是毀了黑石軍團幾艘戰艦嗎？更何況在我看來，說不定還是蘇耶鴻圖那條老狗先動的手，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我們都不還不知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跑那兒去了，定是圖謀不軌。」徐秋生不以為然道。
看到徐秋生的反應，徐長卿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也不知道自己的打算和安排究竟是對是錯，深吸了口氣道：「不管蘇耶鴻圖有什麼目的。擅自攻擊黑石軍區，這已經是條大罪，尤其現在還是敏感的關鍵時期，因為你朋友和長公主殿下弄出的這個爛攤子，如今周邊星域已經全部下達了通緝令，就連對我們這邊也進行了戒嚴。」
「嘿！他們還有理了？」徐秋生頓時怒了。
徐長卿對這個腦子裏都是肌肉的女婿實在有些無可奈何，「不管如何，襲擊黑石艦隊屬於事實。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洗脫的罪名，而且，他們所乘坐的戰艦，帶有很明顯的帝國風格，現在聯邦軍部已經有石上尉假冒身份，結黨營私，意圖叛國的流言了。」
「我看這些人才是意圖叛國！」徐秋生忽然想到了什麼。喃喃道：「那葉夢祈他們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這句話落入徐長卿的耳中，也終於讓他確定了某些事情，「遲明星上的那個石上尉，果然是假的嗎？」
「不行，我得去前線找他們。」徐秋生有些坐不住了。他雖然不喜歡葉夢祈那個小心思太多的女人，但對方終究是石辰的女朋友，自己未來的嫂子，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切的發生。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站住！」
徐秋生回過頭，「抱歉。這一次無論有沒有你的調令，我都必須去。」
「你現在去。估計也趕不上了。」徐長卿分析道：「不過你可以放心，那個假冒石上尉的人暫時應該只會被撤職調查，而且，黑石軍區在前線的勢力不多，也許在事情明朗之前，應該不會出太多的變故。」
「你拿什麼保證？」徐秋生有些不太確信。
「遲明星督軍部，有些是我的人，在事情沒有定性之前，我可以確保你那位朋友的安全，不過我需要你的一份手書。」
徐秋生考慮良久，點了點頭，然後問：「你這麼千方百計阻止我去前線，究竟要我做什麼？」
徐長卿站起身來，看着窗外的星空，道：「我需要你去盯着蘇耶鴻圖，雖然我不知道他此次去往那裏究竟有着什麼樣的目的，但經過先前的回報，黑石軍區軍備庫的一樣很重要的戰略武器被調走了，這很危險。」
「那台戰爭使徒？」徐秋生曾經聽對方說起過這件事情。
身為當年西斯大帝的護衛統領，蘇耶鴻圖也有一台屬於自己的戰爭使徒，只不過自從銀十字戰爭過後，便再沒有人見他使用過，卻沒想到這次竟是被他帶出了黑石星區。
「不錯。」徐長卿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一批沒能確定的物資，但能夠跟戰爭使徒一起帶走，應該不那麼簡單。」
徐秋生沉默良久，道：「好，我去一趟。」
徐長卿將一張批好的調令書面文件推到他的面前。
徐秋生也沒多想，拿起那份調令隨意塞進口袋，就準備離開，身後卻是傳來男人有些乾澀的聲音，「把蘭兒一起帶走，找個你認為安全的地方安置好。」
徐秋生的墨眉頓時蹙起，「為什麼？」
「黑石星區，最近恐怕不會太平，你們走了，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徐秋生頓時樂了，故意擠兌道：「你要是死了，我會帶着蘭兒去給你上香的，走了。」說着摔門而去。
「真是個混賬！白眼狼！」徐長卿被氣的面色發黑，舉起手中的青花瓷茶杯就要摔去，最終還是悻悻然的放下，無奈的嘆了口氣。
呆坐了良久，抽出那份早已被他翻閱過一次的文件，手有些不自主的顫抖起來，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未知的惶恐。
他將其捏成紙團，撥通了一則電話，「提升至最高警戒，密切監控黑石軍區一應調動。」
而在黑石星太空中轉站，兩艘分別隸屬於黑石軍區與巨噬軍團的戰列艦，一前一後的駛離了黑石星區。
在此之後，關於泰坦星發生了戰艦駁火的新聞迅速傳遍了整個聯邦。
蘇耶鴻圖一應艦隊突兀出現在太陽系，並被未知戰艦重創，疑似是帝國戰艦所為。
帝國的戰艦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得出現在聯邦腹地，更是在聯邦境內偷襲黑石艦隊成功，整個事件的始末都充滿了詭異的氣息。
一時間，天下嘩然。
遲明前線，戰爭仍然處於一片焦灼狀態，在這樣的境況下，所有的資源在戰爭時期都會變成軍事資源，遲明星球一些靠近金屬礦產和工業城市變成為了這場戰爭的爭奪的熱土，然後在硝煙和彈藥葯的轟擊下逐漸變成廢土。
對於這場原本應該是一鼓作氣的戰爭打成這樣，有很多種說法，但最普遍的恐怕便是軍隊的政見統領不一了。
伊麗莎白雖然以最快的速度整合了聯邦的所有力量，但要想將其打造成銀十字戰爭時期的鐵桶般的力量，便不是那麼容易了。
在三閥五姓的各自滲透下，聯邦的軍隊早已不那麼單純，他們很多都有着自己的意志，聽命於他們背後的聲音。
在這種境況下，想要讓軍隊如臂指使，簡直是天方夜譚。
因為軍隊命令的下達後部分部隊的陽奉陰違，讓聯邦錯失了一舉拿下整個遲明星域的最好機會，隨着帝國軍陸續抵達和強行登陸，遲明星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個龐大的絞肉機，但死亡卻沒有緩和這種矛盾，反而因為軍隊戰損問題出現了各種推委問題。
便比如此刻的指揮大廳中，便上演着這樣一幕。
「你們這是在抗命？」一名大腹便便的少將正滿面怒容的呵斥着眼前一名年輕軍官。
這名年輕軍官膚色白凈，長得眉清目秀，站在人高馬大的錢雲志少將前，更顯體格瘦弱。這在普遍身高體壯的聯邦大兵裏面，着實有些另類。
然而在軍部里，卻沒幾個人膽敢對他如此無禮，因為他雖然只有上尉軍銜，卻是新十字軍的領袖和統帥，『石辰』。
葉夢祈披着『石辰』這張皮招搖撞騙已經兩年之久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與石辰這個角色融為一體，面對這位名義上的上司的蓄意刁難和下屬們的義憤填膺，她沒有任何膽怯，不卑不亢道：「不敢，但您的軍職雖然比我高，卻沒有權利讓我的人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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