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處心積慮

第二百六十二章 處心積慮

除了宮中,外面的喪事氣氛已淡。郭紹坐在東華門守備營房內寫寫畫畫了一通,起身休息時,看着外面陽光明媚的光景;刺眼的陽光下,秋風卻卷得落在磚地上的枯葉亂飄,涼風朝牆壁之間灌進來,隱隱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不多時,見京娘進了城門,郭紹便重新返回營房。

「就這些人?趙普確認這些人都曾是趙匡胤的親兵嗎?」營房內,郭紹十分仔細地問。

京娘看了他一眼,說道:「趙普手裏沒有名單,被我逼問下,他現行回憶,估計有些出入。」

郭紹一個個名字瞧過去,良久不語,好像能從名字裏就能看出什麼玄虛似的,一臉認真專註。京娘忍不住嘀咕道:「有時我覺得主人的心思也太細了,你已是大將,沒必要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都來回斟酌吧。」

「無關的小事我不會在意。但……」郭紹抬頭道,他隨手拿起桌子上的鎮紙,「這一塊東西,能碾成粉末,每一個分子才組成了一個硯台。」

京娘似乎並不關心那硯台,目光只停留在郭紹的臉上,饒有興緻的樣子:「我幫主人抓住了一個趙普,你能從一個人身上做出這麼多事來。」

「有的事往往只需要一個誘因。」郭紹伸手摸了摸下巴剛修剪過的淺鬍鬚,有點蜇手。他壓根是不管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要不是怕人們誤以為他是宦官、很想把鬍鬚全部刮掉。

他吁了一口氣:「這樣辦,我先把這份名單送宮中,讓太后幫忙核實……只有中樞才能名正言順地提閱殿前司舊檔和來往的公文、賬目,只要有名字,總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先弄出一部分確定的名單來;以及這些人的住址、最近的值守時間。」

郭紹說罷,先隨手寫了一張疑似奏書的信,放在桌邊晾乾,指著說道:「你設法幫我直達太後手裏,知道怎麼辦么?」

京娘淡淡道:「先找東華門的宦官,然後見宦官曹泰。」

郭紹點點頭,不再理會,又掏出自己的小冊子寫畫了幾筆。上面潦草地記着許多頁東西,恐怕只有他一個人才看得懂。兩天後,太后召見郭紹。

郭紹準備了一番,等太陽升起后才進宮。東華門、西華門都是他派兵駐防的皇城門,進出十分方便,從東華門進去,過一道拱橋繞過一片廊廡,就能看到金祥殿高大聳立的建築群,視線內一片開闊。

他走到金祥殿外,就聽到宦官唱道:「宣侍衛馬步副都指揮使郭紹覲見。」

郭紹走上台階,照樣被搜了身,攜下佩劍,跟着宦官進了正殿,從旁邊的走廊向後面走去。

被帶進後面的一間宮室里,郭紹走進去一看,只見此處十分寬敞,滿屋子的書架、案牘,沒有人;裏面卻有一道錦緞、木架做的屏障,那錦緞輕薄,隱隱可見裏面的人在走動。郭紹看不清楚裏面有些什麼人,只得把一疊卷宗抱在腰間、跪伏在外面叩首道:「臣郭紹奉懿旨,覲見太后。」

裏面一個清幽婉轉的聲音道:「讓他進來說話。」

郭紹剛起,就見屏障上一道門被橫著推開,一個披麻戴孝的宮婦,和七八個穿紫色圓領袍、梳着髮髻的年輕女子從裏面出來。

那些女子靜悄悄地退開,侍立在外面。等郭紹進去了,門仍舊敞着。符金盞坐在裏面的一張桌案后,仍舊披麻戴孝,看到郭紹后臉上就是一紅,目光也似乎明亮幾分,漸漸露出了微笑。

郭紹微微側目看後面的那輕薄綢緞和敞開的門,只好彎腰盡禮數:「太后,臣有要事密稟。」

符金盞道:「外面的人是穆尚宮和『北國彩面』的幾個人,她們不會泄露軍機……你過來說。」

「是。」郭紹將手裏的東西先輕輕放在桌案上,便見符金盞提筆如行雲流水般輕柔地飛快寫了一行字,將紙調了個方向。郭紹一看:不敢每次單獨相見,要避嫌。

他微微點頭。

符金盞指著旁邊的椅子道:「坐罷。」郭紹忙道:「謝太后賜坐。」

外面那幾個人雖然是太后的親信,但在人前還是不敢胡來。郭紹沉吟片刻,便沉聲道:「這陣子我謀劃了一番,也作了一些準備,旨在把趙匡胤亂黨全部清洗乾淨。寫了一份計劃書和部署狀況,請太後過目。」

符金盞接過他的一冊用針線裝縫的紙,翻開一看,居然還有圖。字寫得比較難看,但蠅頭小楷卻是十分工整乾淨,很方便閱讀。

她一目十行,看得非常快,一會兒工夫就翻一頁。郭紹見狀也有點驚訝,心裏忍不住有點質疑,她真的看明白寫什麼內容了?

一炷香工夫,她把郭紹的十幾頁紙就大概瀏覽了一遍。抬起頭十分仔細地觀察郭紹的臉,輕輕說道:「我猜測,天下的人全都低估了你,以為你一個武將,擅長帶兵打仗而已。」

郭紹道:「能得太后一人讚賞,勝過千萬人。」

符金盞的眉輕輕向上一挑,笑吟吟地看着他。

郭紹不動聲色道:「這事,需要叫王朴和魏仁溥參與謀划么?」他想起王朴的那張佈防圖,又稍稍提道,「王朴還是值得信任的人,特別是在大局已定之後。」

符金盞搖頭道:「不必了……只有郭將軍能為哀家解憂。」

郭紹沉吟片刻,點頭道:「要先下令,調韓令坤回京。據說韓令坤和趙匡胤是玩到大的發小,關係匪淺,若是一併除掉最好。」

符金盞沉吟未已。

郭紹又道:「東京先不要打草驚蛇,嚇著韓令坤了,爭取讓他回來。他若不從,則反心畢露;咱們即刻在東京動手,后名正言順調兵平叛,還可以藉機威懾各地。」

「郭將軍所言極是。」符金盞的聲音愈發溫柔,不經意間放下了平素的威嚴。

郭紹看了她一眼,鎮定地說道:「太后若贊成這些部署,現在便能開始實施。但到了最後一步,太后一定要狠下心來,那時臣便幫不了您。」

符金盞眉頭微皺想了許久,說道:「就按照你部署的事兒辦罷,韓令坤若有消息了我會派人告訴你;河北一有結果,你就可以動手了。」她說罷拿過手邊的一疊紙遞過來:「對了,這是你要的東西。」

「什麼?」郭紹隨口問道。

符金盞道:「核對了一部分趙匡胤安插在鐵騎軍的親兵名單,以及他們的住址、值守時間。」

郭紹頓時有些驚訝,這才兩天時間,她的效率也太快了!

他之前就注意觀察了門外的情況,裏面這道門靠東邊,侍從們也都在東面侍立,沒法從門口直接看到郭紹坐的位置。他伸手去接東西時,心下起意,便趁機握住了符金盞的手,頓時只覺得非常光滑細膩。符金盞本能地想縮回去,但沒成功,臉唰一下就紅了。她沒再掙扎,急忙拿過郭紹送的冊子,聲音變樣,顫聲低低地說道:「郭將軍的東西,還是拿回去罷,我已經記住了。」拿過冊子便隨手遮掩著外面。

她瞪眼看着郭紹,目光裏帶着埋怨。郭紹卻不理會她,溫暖粗糙的手掌在她手心手背上輕輕地摩挲。

符金盞的心裏「砰砰」直跳,胸脯一陣起伏。感到十分擔憂,生怕被人瞧見了……那外頭的幾個近侍雖然都是信得過的人,但若叫人知道她服喪期間就和別人這副樣子,實在是十分丟臉難堪。

不過正因心頭慌張,緊張到叫人窒息、呼吸都有些困難,她又隱隱覺得心坎這樣猛跳的感覺似乎很舒服……身體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血液里涌動,胸口也頓時覺得硌得難受,裙子裏的雙腿也下意識緊緊併攏了。

郭紹的「非禮」沒一會兒,總算不動聲色地放開她了。

符金盞臉蛋紅撲撲的,長長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紹哥兒就是摸一下她的手、她也能有如此感受;可她就算是光着身子在浴池裏叫宮女給揉捏身體也幾乎毫無感覺。

大約不是因為觸覺,而是心情。符金盞信任紹哥兒、有親近他的願望,然後他是個男子,單是想想被他親近都能面紅耳熱……並不是他的手掌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符金盞輕咬着貝齒,提起筆在剛才那張紙上寫道:真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寫罷又覺得太露骨了,目光一陣閃爍,趕緊又用力一劃,筆毫在那些字上留下了一豎重重的墨漬。她直起脖子冷冷道:「郭將軍還有事要稟奏嗎?」

郭紹看了一眼那張紙,抱拳道:「待萬事俱備、便只欠東風,太后一定要在最後一步下定決心。臣告退。」

他當下便起身一拜,轉身走出了宮室,到了外面見到一個宦官,便和宦官一道走。他佯作摩挲嘴上的淺鬍鬚,把手拿到鼻子前聞了一下,還留有清淡的余香,十分好聞。

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要是將來能天天親近她,一定是很歡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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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千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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