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2章 當時明月在

第1932章 當時明月在

這個世上最沉重的事物是什麼?

對雲澈而言,是永遠不可能還清的情債。

夏傾月將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他,留給自己的,卻只有無盡的愧罪、悲傷、惡名,以及一枚陳舊的銅鏡。

手中的銅鏡被眼淚浸染,雲澈輕輕的捧着它……這竟是已是他可以離她最近的方式,往後餘生,想要再次擁抱她,是只有夢境才會賜予的奢望。

她曾經那般珍視這枚銅鏡,日夜不離的將它佩戴於頸間。但後來,這枚銅鏡卻是無時不刻的提醒着她自己的「本質」和這個「本質」背後的殘酷……

或許,在她將之交予瑾月,命她將其毀掉時,潛意識其實更希望瑾月會悄然抗命……畢竟,她那般聰明,又那般的了解瑾月。

她痛苦和怨恨著自己的命運,又珍視着母親的遺物,才將這個「選擇」,交給了最親近也最信賴的瑾月。

她後來再不讓瑾月近她之身,哪怕說話時也隔着一層幔帳,是害怕將災厄帶給她。最後沒有讓她跟隨月無極他們離開,而且決絕的將她趕走,亦是對她的一種偏愛。

而自己,險些將她……

他緩緩直起僵坐了許久的身體,視線之中,是相同的景象,卻是不同的世界。

沒有了始祖意志,沒有了夏傾月,也沒有了命運之鎖的世界。

「所以,你沒有資格過的不好。」

沒有始祖意志的這番話,他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那太過沉重的心靈囚籠。

將銅鏡貼在心口,雲澈看着前方,輕輕的道:「傾月,從人人皆可鄙夷的蕭澈,到人人皆要仰畏的雲帝,我曾以為我所攀踏的階梯是以邪神傳承為起始的天命,原來,那竟是你全部的人生。」

「媚音曾言,希望我善待這個世界……我知道,那是你的期望。即使已被命運如此殘忍的對待與傷害,你卻依舊要報之予最大的溫善。」

「傾月,看着我……我會以最好的方式,過好我的人生,我會比任何人過的都好……我更會守護好……這個曾將我們命運相連,曾讓我們相遇並結為夫妻的世界。」

多年之後,當「雲帝」成為永銘所有生靈信念的信仰,成為所有星界、下界都高高矗立,不容被任何事物有丁點褻瀆的天碑……無人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他對夏傾月絕不曾背棄的誓言。

空間轉移,他出現了這些天一直遙遙守着他的池嫵仸、千葉影兒、水媚音、沐玄音前方,面對她們的齊齊呆愕,他卻是淡淡而笑,微有些痛澀的喉嚨發出最和煦的聲音:「又讓你們擔心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也終於明白,夢境為什麼總是那麼昏暗,因為有人,將夢境中的光明,悄悄的映入了我的世界。直至將自己的世界沉入永恆的黑暗。」

「所以,」他向她們張開雙臂:「我再沒有理由,去辜負這個世界的每一縷明光。」

溫軟的話語,讓她們的心靈都重重觸動,更將她們心中沉重的擔心與壓抑緩緩消融。

「雲澈哥哥!」水媚音用力的撲在了雲澈的胸前,放聲大哭起來……這些天,她已是哭了太多了,每一次,卻都會更添心中的壓抑與痛楚。而這一次,終於可以盡情的釋放與發泄。

雲澈手臂伸出,牢牢抱緊胸前的媚音。這些年,她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從今之後,他再也不想她每一次的笑顏的背後,都帶着錐魂的刺痛。

他看着池嫵仸,忽然道:「嫵仸,為帝者,可否立雙后?」

池嫵仸剎那錯愕,隨之微微而笑:「其他帝王若要開此先例,的確要權衡眾多。但你……以你之帝姿,只有你想與不想,沒有可與不可!」

她心裏其實明白,雲澈先問詢於她,而非直接做下決定,是對她感受和尊嚴的在意。

「你想立夏傾月為後?」沐玄音用最直接的語氣,說出最直白的說話。

「是。」雲澈點頭:「我欠她的,永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還清。我只能……只能……」

先前已是極為平復的心境,在言語稍微觸及時,依舊疼痛到窒息,他搖了搖頭,道:「我與她的成婚,有大宴,有司儀,有長輩之祝,有半城見證……迎親……跨火盆……拜堂……同心結髮……完完整整的婚儀,我與她的夫妻之系任何人,任何方面都無可質疑。」

「而當年休書……不過灑血釋憤,不符儀規,不合禮法……根本毫無其用!」

「我與她的名字,此刻依舊在流雲城的婚籍之上。所以,我與她的夫妻之系,從未斷過,從未變過……直至此刻。」

成為雲帝,回歸藍極星后,他卻從未讓人在流雲城的婚籍之上抹去自己與夏傾月之名……似乎是那時候將之完全遺忘,此刻方才想起。

「我想……追封她為帝后。」

「好。」池嫵仸微微頷首,雖只應了一個字,但毫無猶疑。

「還有……」雲澈繼續道:「未來的帝界,我想……」

「以『雲月』為名,如何?」池嫵仸微笑着說出了他心中所願。

現在的雲澈,明顯是竭盡一切,近乎慌不擇路的想要去彌補,想要去對夏傾月好,但倩影已去,再多追思,再多補救,皆為空幻。

一直默不作聲的千葉影兒悄然轉身,無聲沉下。

而她的手卻在這時被牢牢抓住。

她的眼眸猛的一顫……能讓她的身軀如此毫不設防的被抓住,也只有可能是雲澈。

「你要去哪裏?」耳後,傳來雲澈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沒有回首,千葉影兒淡淡道:「現在的你應該並不想見到我,等你想見我的時候,再來梵帝神界找我吧。」

這個極度驕傲的女子,極為冷淡威凜的聲音落下之時,還是不慎拖起了一瞬的顫音。

握着她手腕的手掌輕了一分,但卻沒有鬆開。而在她耳畔響起的聲音卻變得格外之溫和:

「她是我黑暗中的月,帶我重沐明光。」

「而你,是我黑暗中的影……至暗之時,你都陪伴左右未曾離開,如今,你認為……我會讓你從身邊逃離嗎?」

「……」千葉影兒愣在了那裏,眼前一陣劇烈的恍惚。

「北神域時,我曾說過的『將來』……」他看着她的金髮和側顏,輕輕道:「我從沒有忘,你也不可以忘。」

池嫵仸:「……」

沐玄音:「……」

「……」千葉影兒沒有回應,風聲微嘯,明明是溫暖的和風,卻讓她的身軀出現了輕微的戰慄,隨之她的肩膀開始顫抖……逐漸的劇烈……怎麼都無法停止。

依然沒有將千葉影兒鬆開,他拍了拍懷中水媚音的後背,輕語道:「媚音,帶我去……那個地方。」

「千影,你也一起來。」

千葉影兒卻是沒有聽話,而是猛一甩手,頭也不回的瞬身遠去,絕不讓雲澈看到她此時的樣子。

不需要言明,聰穎如水媚音,自然知道他所說的是什麼地方。

「嗯!」輕輕的應了一聲,乾坤刺在她嬌小的手兒間現出,耀起一抹淡淡的緋紅神光。

一瞬,帶着兩人的身影消失於原地。

沐玄音和池嫵仸互相對視了一眼。

「他變了。」沐玄音一聲輕語,半為嘆息,半為釋然。

「不是他變了,而是他眼中的世界變了。」池嫵仸微笑着道:「而且變化的天翻地覆。」

「嗯。」沐玄音頷首認同。

「你說,要不要將『雲希』的事告訴他?」池嫵仸忽然問道。

一向神智果決的她,卻在問詢着他人之意。她不知道如今算不算一個合適的時機……又或者,永遠都不會有合適的時機。

「……」沐玄音搖了搖頭,道:「還是忘記這件事吧。作為帝后,你該多想想帝子的事情。」

池嫵仸抿唇而笑:「如果是你的孩子,我可是很願意立為太子哦。」

「……」沐玄音轉身:「忽然離開這麼多天,無心肯定擔心了。他說的那些事,便交給你了。」

沐玄音遠去,池嫵仸卻沒有隨之離開,而是看着遠空,靜立了許久許久。

「夏傾月,我果然……從來沒有看錯過你呢。」她微笑着輕語,心中也釋下了那個壓覆許久的執念。

「只是,你究竟為什麼要選擇離去……你不肯說,他也不肯說……」

「秘密,真是美麗又討厭的兩個字。」她微笑着:「讓我或許,一輩子都無法對你釋懷了。」

…………

南神域,遙遠的角落。

前方,是以乾坤刺的空間神力為基底,以月神界特有的隱月之力所鑄的隔絕結界,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層,卻可以將氣息做到極大程度的隔絕。

也正是這個特殊結界的存在,已能調動四域之力的池嫵仸始終未能尋到消失月神的蹤跡。

此時離得近了,雲澈已是清晰感知到了月神的氣息……八個不同的月神氣息,皆在其中。

還有二十七個月神使的氣息。

「這個星球,傾月姐姐很早就已經找到。這個結界也是很早布下。」水媚音輕輕道:「她和我說,雲澈哥哥回來之後,她會將月神界的核心都藏匿於此處,待將來,雲澈哥哥成為神界之主,再由我,向雲澈哥哥提出赦免他們,並將月神界也歸還他們。」

……

「媚音,你拯救了他的家人,他的人生,所以,如果是你說出的請求,他一定會答應。而且我相信,像你這般聰穎,那時候一定會想到更好的說辭,更好的方法。」

……

夏傾月當年的話,水媚音一個字都不曾忘。

但……

雲澈沒有說話,身形向前……水媚音手中乾坤刺輕輕一劃,兩人已是無聲無痕的穿過結界,沒有引起一絲一毫的波動。

進入結界,眾月神的氣息頓時變得清晰無比。八大月神此時竟都聚在一起,眾月神使也赫然在側。

循着氣息向前,尚未臨近,劇烈的爭吵混著隱隱失控的月神氣息遙遙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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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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