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0章 此番一去,難卜星月(中)

第1970章 此番一去,難卜星月(中)

在她十一歲,他找到她時,他緊抱着她,用他所有的意志承諾,會用自己餘生的一切去彌補對她的虧欠,再不讓她在自己的生命中丟失。

但,他未能做到。

重返神界前,他無比鄭重的向她保證,一切解決后,他很快就會回來,然後會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再也不分開。

但一去,便再無音訊。

成為雲帝之後,他以無盡愧疚,又連自己都不容置疑的聲音向她又一次承諾:這一次,自己再也不會離開,也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但……

他一次又一次的愧對着他最不想愧對的人。

「你是不是一個好的父親,你說了不算。」她螓首仰起,忍泣而語:「只有我才說了算。」

雲澈:「……」

「以前的所有保證,都可以不算。」她的目光透過淚霧,直直的看着雲澈的眼睛:「但是這一次……這一次……你必須安然無恙,完完整整的回來。」

「無論多難……無論多久都好,你都必須回來。」

她已經那麼努力的忍抑,但淚珠還是一線一線的淋落,她真的無法想像,也不敢去想父親落入那個可怕的深淵之後……會發生什麼。

「只要你可以做到,」她用顫抖的泣音,一字一字用力的訴說道:「你就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父親。」

「……」雲澈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五指在微顫中收攏。

雲無心嬌軀前傾,緊緊的依在雲澈的胸前:「父親,你願意去成為一個稱職的帝王。那麼,也一定會願意為了我,成為一個最好的父親,對嗎?」

雲澈手臂前攏,將女兒無聲的抱緊,他閉上眼睛,用最輕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我當然會回來。因為這片天地之間,有着我永恆不舍的牽掛。」

「嗯!」

雲無心伸手,指尖覆在雲澈始終戴在頸間的三色琉音石:「在你不想愛惜自己生命的時候,就去傾聽琉音石的輕鳴,然後想起你今天對我說的所有話。」

「好。」雲澈很重的點頭。

…………

離開南神域,雲澈帶來雲無心回到藍極星,落於幻妖界。

「無心,這件事,你先去說予你的母親和師父她們。」

凌傲天地的雲帝此時臉上卻是難掩的忐忑:「尤其是你綵衣阿姨,她性子最執拗,還是由你先告訴她最好。」

這一次離開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因為從落入深淵的那一刻起,便是九死一生。

「知道啦。」雲無心嬌然一笑,安撫著雲澈的心緒:「父親可是最擅長哄女人的,過會兒可一定要加油哦。」

雲澈發出一聲半悵然,半苦澀的笑。

雲無心飛身離開。雲澈仰頭,看着湛藍無雲的天空……他的世界,他的人生,究竟何時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平。

「澈兒,回來了。」一個溫和厚重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雲澈轉身,看着一臉微笑的雲輕鴻:「父親。」

雲輕鴻點了點頭,道:「神界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不過,我也明白,真實的情形,必然要比他們告知我的,還要險惡千百倍。」

「的確驚險萬分。」雲澈道:「但好在已經過去了。」

「沒有過去。」雲輕鴻看着他:「能讓你的眼神變得如此低黯……那不是結束,僅僅只是開始,對嗎?」

知子莫若父。

即使他已為雲帝,他依舊是他的父親。

雲輕鴻走過來,神態平和的道:「有什麼話,便直說吧。對我,你不需要有什麼顧忌和隱瞞。即使那應該是我無法理解的東西。」

雲澈沉目良久,道:「父親,當年你和娘最難的時候,你是如何讓自己依舊那般的從容?」

「從容?」雲輕鴻搖頭而笑:「你可知,能帶來從容的,或許並非是一切盡在掌控,而可能是徹底的無望。」

雲澈:「……」

「當年,我和你娘身中劇毒,力量和生命都殘剩無幾。淮王掌權,雲家內亂不休,小妖后的命運亦是岌岌可危。我目觀一切,得到的,只有『無望』二字。」

「因為無望,反而無懼。」

「你的到來,是所有計算和掙扎之外的天賜。」

他伸手,在雲澈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而你,至少還有希望,還有竭盡全力去博取的機會,對嗎?」

「對,」雲澈微微抬頭:「至少,還有希望。」

「那就夠了。」雲輕鴻笑着道:「確定好接下來該做的事,然後竭盡全力便好。至於結果最終能否如自己所願,那是誰都無法真正預見的事。既如此,便無需去遠慮未來,竭力當下便可。」

「將之當成一場突破自己認知與眼界的旅程,也未嘗不可。」

「另外,你此刻最大的身份,是世之帝王。你即將去做,也必須去做的,是拯救舉世於危難。」

「所以,你在做出決斷後,最該摒棄的,便是瞻前顧後,患得患失。」

雲輕鴻對上兒子的目光,寬大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你要相信,你身邊的人,都要比你想像的強大的多。至少,你父親雖然弱小,但肩膀還剛硬的很,足夠繼續支撐我們雲家至少萬載的命運。」

「……」雲澈面容微動,胸腔之中如有一團濃霧散開:「父親,我明白了。」

雲輕鴻頷首,父子二人相視而笑。

就在這時,一陣轟隆聲快速的由遠及近,伴隨着空氣溫度的急速上升。

雲輕鴻眼眉一挑,身影幾乎是瞬間遠掠,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這件事就只能靠你自己,為父愛莫能助,哈哈哈哈。」

轟隆!

小妖后帶着一股狂躁的灼浪墜落,震得整個雲家一片晃蕩……

…………

東神域,炎神界。

火破雲的墓碑,被立於葬神火獄前。

他是在這裏得到了金烏魂靈的恩賜,也曾自言過願伴葬神火獄而眠。

沒有了火破雲,炎神界亘古灼烈的氣息都彷彿安寂了許多。

為火破雲而建的炎神王殿,此刻更是死氣沉沉。

焱萬蒼、炎絕海、火如烈皆在其中,但三宗主齊聚的大殿,充斥着的,卻是讓人心魂沉涼的寥寂。

「破雲已去,炎神無王。」火如烈看着大殿之頂,眼神渙散,腦海之中浮蕩着火破雲在此殿中封王的畫面:「這座王殿的殿門閉鎖之後,不知何年,才可再得天光。」

焱萬蒼和炎絕海皆沉默不言。

他們都清楚的知道,火破雲身上的傳承已不可能再現,甚至……他都未能留下承他金烏血脈的一子半女。

炎神界後世,再難出現神主。

也意味着此殿一封,或再無重開之日。

哪怕真的萬幸再出一個神主,也絕不可能達到火破雲的高度。

炎神界的巔峰短暫如曇花。

但,四域諸界,哪怕至後世千代,也無人敢低視驟然衰落的炎神界。

因為炎神界王以夭折為代價所綻放的,是救世的炎光。

這時,輕緩均勻的腳步聲從殿門處傳來,

對方的臨近,三宗主先前竟都毫無察覺。腳步聲清晰入耳時,他們才齊齊驚然回首,隨之全部臉色劇變。

三人同時跪拜而下:「拜見雲帝。不知雲帝尊臨,有失遠迎,惶恐萬千。」

到來者,正是雲澈。

他並非孤身,身側,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紅衣女子。

以仙為姿,以夢為顏……讓他們目光剎那碰觸,便不敢再看。

但他們心中確信,如此風華絕代,又與雲帝相近而立,身份絕非尋常。

「起來吧,不必拘禮。」

雲澈未有動作,一股無形氣場已將三宗主立身而起。他目光轉向後方,看着這座屬於火破雲的炎神大殿。

這裏,是他第一次踏足。

「不知雲帝到來,有何差遣?」焱萬蒼開口道。以往面對雲澈總會惴惴難安的他,此刻神態卻頗為肅沉。

哀莫大於心死,便如雲輕鴻所言,無望自然無畏。

炎絕海不自覺的抬頭,眼睛的餘光一次次掃過雲澈身邊的紅衣女子。因為那一身如赤霞般華麗的紅衣之上,銘印的是鳳凰神紋。

雲澈目光收回,道:「這座大殿炎威磅礴,無疑傾盡你們的心血。若就此閉鎖,也太過可惜了。」

「唉。」火如烈嘆息搖頭:「此殿為炎神界王而存在。既已無王,它亦當歸寂。」

的確,他們三人為這座炎神王殿傾盡了心血。在他們潛意識裏,火破雲之後,已無人再配居之。

「三位宗主不必如此悲觀。」雲澈道:「炎神界沒有了破雲兄,不代表徹底斷了未來。」

「留存於世的朱雀、鳳凰、金烏魂靈皆已逝盡。破雲未遺血脈,他身上的金烏傳承也就此永斷……炎神何存希望?」火如烈痛聲道。

雲澈側過身來,目中炎芒一閃,解除了保護在鳳雪児身上的屏障。

一股精純的鳳凰神息讓她身上逸散而出,讓炎神三宗主同時猛然側目。

鳳雪児沒有言語,她一雙美眸盡化炎光,身上赤霞閃耀,瞬間凝化成為一尊濃郁如實質的鳳凰神影,伴隨着一聲威絕嘹亮的鳳鳴。

「啊……啊!!」

三宗主同時發出失控的驚吟,赤紅的炎光映照着他們瞬間放大到幾欲破碎的瞳孔。

「三位宗主,」雲澈看着徹底驚然的三人:「她身上的鳳凰氣息,比之破雲兄的金烏氣息……如何?」

「……」炎絕海嘴巴大張。耳邊傳入雲澈的聲音,他的脖頸如僵化了一般艱難的轉動,足足數息之後,才艱難的出聲:「她……她……她是誰?」

「她叫鳳雪児。」雲澈牽過雪児的手:「是我的妻子之一。」

咕嘟!

三宗主的喉嚨同時劇動,但好在沒敢忘了禮數,連忙下拜:「拜見帝妃。」

「三位前輩不必如此。」鳳雪児語道:「晚輩難承此禮。」

面對已經驚顫到思緒混亂的三人,雲澈緩緩道:「她與破雲兄一樣,身上所承的,是一個鳳凰魂靈的完整賜予。」

炎絕海嘴唇連續開合,卻是在極度的激動之下,已是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的鳳凰血脈、鳳凰神魂,都不下於破雲兄的金烏傳承。只因一直居於下界,玄道修為為下界層面所限。」

若非火破雲之逝,他或許永遠都不會讓鳳雪児捲入神界的濁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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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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