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8章 創世神名

第2018章 創世神名

蒼涼的枯蕪之地,死寂的如同鬼域,連不詳的鴉鳴都不曾響起。

神燼反噬下的雲澈毫無聲息的癱躺在那裏,無人知道他已昏迷了多久。

深淵人盡皆知,在霧海,或近霧海區域昏迷是極其危險的行為。因為不設防的軀體,會被無所不在的淵塵趁機殘噬,直至無聲的拖入死淵。

但,浮漂而過的淵塵非但不在雲澈身上停留,反而在臨近之時,呈現著一種雖不明顯,但的確存在的「遠離」趨勢。

身為毫無意識所言的純粹滅之力,竟在雲澈的身上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畏懼?

此時,雲澈的軀體與淵塵接觸的時間,不過才短短一個月。

淵塵始終是淵塵,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淵塵對他軀體的反應明顯和他初入深淵時有了很大的不同。

似乎,是他的軀體在與淵塵接觸的過程中,悄然發生著某種微妙的異變。

畢竟,那是屬於始祖神的虛無聖軀。

這時,昏暗的世界忽然現出了一抹白芒。

這道白芒並不強烈,卻是極盡的純凈純粹,更帶着一種無法以言語詮釋的聖潔。

它閃耀起的剎那,竟是一瞬間將周圍的空間從整個世界剝離了出來,彷彿,那根本是不應該存在於這深淵之世的光芒。

白芒之中,是一個身姿纖柔如玉削,又飄渺如幻夢的女子身影。

她緩緩抬手,修長的五指拂動着縷縷聖潔白芒,輕覆於雲澈的身上。

頓時,佈滿雲澈全身的創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癒合……就連他身上沾染的臟污,也以驚人的速度快速的凈化、消失。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雲澈忽然睜開了眼睛,手臂如閃電般的抓向了身前的白影。

白影毫無反應,任由他猝然伸出的手掌觸及自己的五指……卻是一穿而過,僅僅帶起一片依然純凈的白色漣漪。

魂體?

一手抓空的雲澈緩緩坐起身來,凝目看着身前的白影:「你是誰?」

眼前的身影在白芒中虛虛渺渺,無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能辨出是一個女子,飄舞著彷彿能編織幻夢的長發。

而此刻流轉於他身上的純白玄光,讓他內心升騰著無與倫比的驚然。

雲澈有龍神之軀兼大道浮屠訣和生命神跡,自愈能力天下無雙,足以勝過世間一切療愈之術。但此刻,無論是外傷還是內傷,其癒合的速度之快,讓他震驚到難以置信。

竟是他自愈能力的數倍!

他第一個瞬間便知,流轉於身的是光明玄力。

他此生所知擁有光明玄力者唯有三人,他、神曦,以及他們的女兒雲希,最強者無疑是神曦。

但此時所覆於身的光明玄力,其純聖與濃郁,竟勝過神曦十倍不止!

而且這道白芒所運轉的神力,分明是……

生命神跡!

「我…是…誰……」

她輕念著,但聲音卻不是來自前方,而是響起在雲澈的魂海之中。

這個聲音溫軟的如清泉水霧,飄渺如雲外仙音……好聽的彷彿只可能來自能構築任意奢妄的夢境,而不該屬於遍滿污穢的人世。

「我曾經一次次的問自己『我是誰』。蘇醒之時,我的世界堆滿了無數空白的碎片,有很多的名字,很多或清晰,或模糊的記憶。但它們卻如星辰一般碎散。我無法將它們拼接,無法抹去上面的迷霧,無法知道……我是誰。」

雲澈一時怔然。魂海中的聲音,彷彿有着一種將人帶入幻夢的魔力。更為清晰的是,這個聲音也攜著生命神跡的力量,在悄無聲息間,竟一點點拂去他心間那因雲希而生出的沉重鬱結。

「所以,你到底是誰?」他問。

毫無疑問,眼前,便是青龍帝口中那恍若幻覺的「白影」,以及紅兒所說的「白色大姐姐」。

將本該必死的青龍帝頃刻挽救,讓與陌悲塵之戰後瀕死的他快速蘇醒,讓他在落入深淵亂流后蘇醒時,內傷癒合了八成之多……

如今清醒著感知,他才明白這股治癒的力量何其……恐怖。

白影緩緩而語:「我蘇醒之時,便已你無間相隨。這些年,我以你得到的認知,重新構建着我的認知,逐漸的,散碎的記憶在重獲的認知中拼接,我也重新找回了我的名字。」

「黎……娑。」

白芒流轉,雲澈所有的外傷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雲澈卻似乎毫無所覺,久久怔然的看着眼前如仙如幻的白影,彷彿真的被帶至了虛渺的夢境之中。

因為響起在他魂間的,是創世神的神名。

————

這裏是一處連綿千萬里的龐大山脈,一座座數十萬的丈山嶽直穿穹頂之上,如俯世的巨獸。

群山環繞之間,是一個存在無數年的巨大結界,隔絕著淵塵,和一切外族的踏入。

一個裹着灰袍的嬌小身影穿過結界,直飛而下。

她落下之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叫住了她。

「龍希,回來了。」

說話的中年男子皮膚白皙,相貌儒雅又不失英偉,但一雙龍目卻深蘊著能一瞬駭懾萬靈的神芒。

他打量著龍希,忽然一皺眉:「你受傷了?」

「嗯。」雲希極為冷淡的應和一聲,直接穿過他身側。

中年男子顯然早已習以為常,毫不生氣,轉過身又一次勸道:「龍希,何必總是自己逞強。關於『永恆凈土』的事你也已經知道。遂龍主之願,拜他為父,不僅……」

「滾!」

一個字,噎回中年男子後面的話語。他看着遠去的雲希,無奈而惋惜的搖了搖頭。

回到自己的山域,穿過一層小結界,她的腳步一下子輕了許多,面容上的冰冷也一瞬消解。

她來到一尊靜立着的墓碑前,緩緩的屈膝而跪。

但這份安靜才剛剛開始,便被粗莽的聲音打破。

砰砰砰!

結界被連續撞擊的聲音響起,隨之是一個男子不耐煩的吼叫聲:「龍希,你給我滾出來!」

雲希閉合的眼眸睜開,面無表情。

她一個瞬身,來到結界之前,隨着結界被打開一個缺口,叫囂之人也現於雲希眼前。

這是一個身材頎長高大,眼神里透著陰鷙的男子。他的樣貌,他的名字,在這千萬里山脈無龍不知。

因為他是祖龍一脈這一代唯一的傳人。

未來引領深淵所有龍族的少龍主。

龍忘初。

看到雲希,他的雙目明顯眯了一下……無論見多少次,她臉上那兩道醜惡無比的黑痕都會讓他難受無比,就如這世間最無暇的美玉,卻偏偏被染上了最醜陋的污穢。

「唷!居然回來了,我差點以為你已經溜了,順便死在了外面。」

面對他滿是狂躁的目光和嘲諷的言語,雲希一指點在心口……隨着她面容猛然褪去血色,浮起一抹病態的慘白,一枚血珠已凝於她的指尖,然後被她推向龍忘初。

「拿走,滾!」

說完,她不再看對方一眼,轉過身去,身後的結界也緩慢閉合。

微小的血珠瞬間佔滿了龍忘初的瞳孔,他急切的將之收入手中,但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忽然瞬身,在結界完全閉合前的瞬間闖入其中。

雲希的雙眸頓時凝起一抹淬骨的寒光。

「龍希,這次的精血,你可是晚了整整十九個時辰,也是讓我足足等了十九個時辰。」龍忘初音調逐漸低沉:「看來時間久了,你也是越來越放肆了。若再有下次……」

「這處結界,誰都不可以闖入,包括龍主。」雲希忽然淡淡出聲:「這是龍主當年親口下的禁令,你是忘了嗎?」

「呵,哈哈哈哈!」龍忘初狂笑一聲:「那我就是闖入了,你奈我何?我倒還真是好奇,你這破……唔啊!」

轟!

龍忘初的軀體被一隻巨大的蒼白龍爪狠狠拍在了結界之上。

「你……」龍忘初龍眸放大,他的反抗之力剛剛聚起,便已被猛然壓下,隨之雙臂被龍爪粗暴后扭,然後在轟雷般的碎骨聲中……生生掰斷。

「嗚啊啊啊啊啊啊!」

結界之中響起龍忘初凄烈如厲鬼的慘叫聲。

雲希五指緩緩收攏,駕馭著蒼白龍爪將龍忘初碎斷的雙臂纏縛到了一起:「龍忘初,你平日裏在我面前再怎麼跋扈張狂,我都當是小丑跳腳,不屑理會。但你膽敢踏入此地,便是觸我逆鱗!」

「你……你!」龍忘初瞳孔欲裂,滿眼的難以置信。

他的年齡是龍希的五倍,但在龍族尚屬年幼,修為已是神主境八級。這樣的年齡,這樣的修為,在龍族已是絕頂天才般的存在,同族同齡無出其右。

除了龍希!

而他這些年進境兇猛,遠超其前輩同期,皆是拜雲希的精血淬體所賜。

他是這一代唯一的祖龍,未來的龍主。而龍希天賦再高,也終究只是來歷不明的外龍。龍族最高等的資源都該屬於他,任何族中之龍為他的犧牲也都是應該。

他沒想到,這個應當是為獻祭於他而存在的疤面龍女,竟敢出手傷他。

「你敢……傷……我!」龍忘初切齒出聲,目光陰戾狠毒。

「傷你?」雲希笑了,笑得森然:「我還敢殺你,信嗎?」

「呵,呵呵……」龍忘初扭曲著臉冷笑:「就憑……」

哧!!

一道劍芒從雲希的寬袖中射出,狠絕的刺入龍忘初的喉管,劍尖從他的後頸貫穿而出。

「呃……啊啊啊……啊……」炸裂的血痕一瞬間佈滿了龍忘初的龍瞳,陰戾和震驚徹底消失了他慘白的臉上,唯余極度的恐懼。

雲希緩步走近,嘴角的淡笑加上面部的恐怖黑痕,讓無形的恐懼如萬千魔鬼一般撕咬着龍忘初瘋狂顫慄的軀體:「殺你又如何呢?頂多不過一命換一命而已。」

「你可是擁有無限未來的少龍主,而我?我一無所有,無牽無掛,最不怕的東西,就是死。」

哧!!!

龍忘初脖頸的寒劍再被插入一截,幾乎將他的整個喉管切斷。

「說起來,這龍族之中,最不想我死的偏偏不是我,而是你的父親,你的龍主,你的所有長輩。」雲希緩緩而語,那幽冷的目光,如在盯視一具將死的卑靈:「因為若是我死了,你這個廢物也就真的沒救了。你沒救了,你們這祖龍一脈也就徹底沒救了。」

「所以,他們得求着我好好活着。這處誰都不可踏入的結界,也是和龍主交易的條件之一。可惜啊,你這個廢物實在是不爭氣,居然敢來觸我的禁忌,既然如此……還是宰了算了。說不定你死了,龍主還不一定會捨得殺我。」

那幽冷的殺機,濃烈的有如實質,刺動着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瘋狂顫慄的神經。

「等……等等……」龍忘初雙瞳欲裂,斷裂的喉管艱難溢出嘶啞的言語,一雙頗長的腿更是顫抖的打着擺子:「饒……了我……」

因為這不是威脅和恐嚇,而是真正近在遲尺的死亡恐懼。

「嗯?」雲希眯眸:「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饒我……饒了我……」他聽出了生機,竭力的擠出著聲音:「我……大錯……呃……饒我……」

「那以後,你還要靠近這裏嗎?」雲希俯目道。

龍忘初目露哀求:「不……敢……再不敢了……」

「很好。」雲希的雙眉似乎微微舒展:「希望今日之後,你能明白一件事……招惹誰都好,千萬不要招惹一個一無所有的瘋子!!」

哧!

利劍從龍忘初的喉管中拔出,壓制在他身上的龍爪也隨之消失。結界打開,一股巨力將他狠狠丟出,如棄敝履,結界也隨之閉合。

「咳……咳咳咳……嘔……咳咳……」

龍忘初口中狂咳著血沫,他以龍氣強行折回斷臂,勉強的捂著喉嚨創口,另一隻碎斷的手臂扒撐着地面,倉惶的挪動向遠離雲希的方向。

死亡從未如今之近,恐懼從未如此徹骨……從小在尊崇中長大的他,龍膽險些碎破。

「說起來,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

結界上裂開一道縫隙,傳來雲希那讓他驚懼的聲音:「此次凈土派遣的先驅者,已成功到達了『永恆凈土』,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

「……」龍忘初在痛苦和恐懼中抬眸,滿臉震驚。

「確認了『永恆凈土』的方位,下次的通道開啟,淵皇便可帶人去往那永恆凈土。想來,那個叫陌悲塵的先軀騎士已經將永恆凈土盡控於掌中,靜候着淵皇的駕臨。」

「但每次進入通道的人是有限的,你猜,哪些人有資格,而哪些人會被捨棄呢?」

「答案再清晰不過……廢物,只有被捨棄的命運。嗯?看你的樣子,莫非……你還不知道這件事?」

「……」龍忘初喉骨嚅動,剛收縮回去的瞳孔再次放大數分。

「這件事,凈土之外,六神國和龍族皆已知曉。龍主告訴了我,卻沒有告訴你……這意味着什麼呢?」

龍忘初定在了那裏,似是不願相信,又似是不敢相信,只有破碎的喉管不斷溢出晦澀的聲音。

「像個合格的廢物一樣去龍主那裏告狀,他會是何種反應,我非常期待。」

結界閉合,一切歸於寂靜。

雲希轉過身來,龍忘初會報復還是告狀還是吞聲,她毫不關心。

無人打擾,她重新跪在墓碑面前,玉手覆心,雙眸閉合,只是身軀稍微有一些搖晃。

有傷在身,剛損精血,又對龍忘初出手……但這種痛苦對她而言不值一提,甚至不配讓她在這無人之地露出一絲痛色。

「母親,我成功拿到了麟骨靈蘭。五靈至寶,我已拿到其四,只差最後一種……到時應該就能……不,是一定能讓你回來。」

「等我,再等我一小段時間……求你一定要等我……真的不會很久。」

她輕輕的念著,訴說着,彷彿母親就在她的身前安靜的傾聽着。

「母親,我長大了……這處庇護之地,是我精血所換,是公平的交易……更沒有任何的情感糾纏。你回來后,可以自由的留下或離開,不需要受制於任何人任何事……再不會有當年龍神界那樣的牽絆……再不會有當年那樣的事……」

「到時,我保護母親,母親保護我,我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好不好……」

「……」

「母親,我……見到他了……他像你當年說的那樣沒有死,還來到了深淵……」

「明明,我已將『父親』二字從我的生命中剜去……但見到他,我還是忍不住……狠狠地發泄了一通……發泄的好難看……太難看了,像個幼稚的孩童……呵,好可笑。」

「我知道,就算那般劫難……母親一定也想與他重聚……就算是為了再見到他,也請你一定要回來……請你……求你……」

「不要……消……失……」

「母親……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她的手撫在墓碑之上,墓碑前方的那方土地,藏蘊着她這一生幾乎所有的眼淚。

…………

龍忘初的雙臂被他勉強正回,脖頸的創傷亦被上衣緊縛,他踉蹌著回到自己山域時,一個威嚴而平淡的聲音響起:「忘初,這是怎麼回事??」

龍忘初止住腳步,目綻恨光,但馬上又被掙扎代替,最終,他轉過身時,已是努力撐起一臉平靜:「無礙,修鍊時不慎受創,謝太長老關心。」

目光從他的脖頸掃過,太長老微微皺眉,但沒有追問,淡淡道:「嗯,修鍊受創再所難免,無礙就好。」

說完,他剛要離開,龍忘初叫住了他:「太長老,忘初有一事相詢。聽說,這次凈土派遣的深淵騎士成功到達了『永恆凈土』?」

太長老驀地轉目:「你怎麼知道……嗯,看來龍主還是沒能按捺住,提早告訴你了,也罷。」

龍忘初嘴角一陣不自然的抽搐。

「沒錯。就在大約一年前,這次的先遣騎士成功到達了『永恆凈土』,並在通道關閉前發回了傳音。不過由於時間黑潮的存在,『永恆凈土』那邊應該只過去了一個月。」

「但『永恆凈土』的力量層面很低,神主境已是巔峰,一個月也差不多足夠一個深淵騎士控下局面。」

「哼,倒是便宜了那個叫陌悲塵的深淵騎士,作為先驅者,怕是要永銘歷史了。」

龍忘初心中激震……龍希說的居然是真的!!而龍主也居然真的先告訴了龍希,而未告訴自己。

他暗吸一口氣,試探著問道:「那……若通道再次打開,一次可通過多少人?」

太長老深深看他一眼,道:「通道唯有淵皇可以打開,大概五十年可開啟一次。至於一次能通過多少,也唯有淵皇知曉。但……捨棄,是必然的。」

當深淵沒有了凈土,沒有了神國……

那將是真正的死亡深淵。

「開啟通道也需要藉助六神國和我們龍族之力,所以這件事目前也唯有六神國和我們龍族知曉,萬萬不可外傳,包括我們祖龍之外的其他龍族。」太長老沉聲告誡道……雖然,他確信龍主早已反覆叮囑。

「忘初明白,太長老放心。」龍忘初連忙點頭應聲,轉頭之時,他牙齒咬緊,心間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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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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